“沒想到是他。”
蘇懷君輕聲嘆息,情緒複雜,又透着些許釋然。能夠擊敗沙家的,怎麼會是無名之輩?知道了王寒的真實身份,她提起的心也放下來。對她來說,知道王寒的底細最重要,無論對方的背景是什麼。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清夜還要去道場嗎?”蘇父的心情也非常複雜。
無論艾輝多麼富有爭議性,但是聲望和實力擺在那。上次三小能夠聯手擋住沙無遠一招,也足以說明艾輝擅長調教學生。
他在家族中地位不高,否則也不會在很多年前就被派到寧城。清夜能夠拜在名師門下,他心中還是非常欣喜,但是又擔憂和家族的利益衝突。他久經商事,深知艾輝的背景是多麼的複雜,牽扯極廣。
蘇懷君沒有任何猶豫:“去,光明正大拜師。”
看到蘇父又喜又憂的神情,她知道他還心存疑慮,旋即解釋道:“你毋需擔心。別看艾輝此人爭議頗多,但是其身後的能量不可小看。那些與他爲敵的人,都愚蠢至極。”
蘇父訝然:“他有此等能量?”
“血災最嚴重的地方,就是感應場。當年的學員,十不存一,在後備力量上嚴重斷代。鬆間城這些人,經歷殘酷的戰鬥,表現出色,怎麼可能不受重視?現在就已經能看出苗頭,鬆間城的倖存者,尤其是當年艾輝帶領的院甲一號隊,經歷這三年的積累,如今無一不是基層骨幹。有不少已經開始進入快速上升期,姜維就是其中之一。十三部受創嚴重,以後必然要重建十三部,有大量的空位需要填補。他們不上都不可能。”
蘇懷君似乎想到什麼事,沉默了片刻,方嘆息道:“艾輝在鬆間城倖存者中的聲望,是我們無法理解的。”
“老徐,打聽一件事,有誰在寧城附近?”
“知道消息了吧,葛老黑在!我已經拜託他了。”
“你下手也真夠快!我今天才得到消息!好歹總算是有他的消息了。”
“是啊,都三年了,時間過得真快。要不是我最近實在抽不了身,我就自己去寧城了。明風那小子自己去了,你找他也行。”
“行,我找他們。”
……
“寧城!他在寧城!”
……
“當年沒能當面感謝他,我心裡一直惦記着。”
……
消息樹的光芒,不時在一羣人之間亮起。而同城有伴的人,此時已經迫不及待聚集在一起,三五成羣,喝着燒酒,烈火入喉,聊起當年往事。三年前的血與火,說着他們那時的恐懼和絕望,說着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同學倒在血泊之中,說着說着,大家的眼淚就掉下來。
越喝越醉,又哭又笑。
深埋心中的畫面再次浮現,深入骨髓的痛苦戰慄全身,從未斷絕過的對親人的思念和緬懷被腹中烈酒點燃,灼燒着他們的靈魂。
他們抱頭痛哭泣不成聲。
他們勾肩搭背放聲高歌。
他們像負傷的野狼仰天長嚎:“雷!雷!雷!”
沒有人會忘記三年前的鬆間城,就像沒有人會忘記血獸如潮的長街少年孤獨的背影,沒有人會忘記天坑之戰響徹四野的“雷!雷!雷!”和那漫天向下俯衝光華,無法忘記天空少年把劍刺入敵人後背那慘白的木然,無法忘記跪在墳前像石頭一樣被滂沱大雨模糊了背影的少年。
這是隻有他們無法忘記的身影,這是隻有他們懂的情感。
那就足夠了。
佘妤倚在欄杆,不經意間目光瞥見下方一道匆匆而行的身影,不由輕咦一聲。
身旁的權明龍也看過去,笑道:“端木公子啊,自打端木公子敗於小姐之手,建了一個叫做英華風社的社團,比起以前,可是低調許多。”
權明龍上次被佘妤當衆諷刺,兩人關係極僵。但是不知爲何,佘妤又是登門謝罪,在各個公開場合,無不對其刻意討好,權明龍當初的些許不快早就煙消雲散。
聽到“英華風社”四個字,她身體一僵,心中嘆息,端木黃昏還是沒有忘記感應場啊。
她忽然想到艾輝,那個傢伙也沒有忘記吧?
艾輝和神之血之間的仇恨,是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就血海深仇吧,一個花奴的血海深仇,誰又會在意?
她故作吃驚:“我神國和翡翠森正是需要精誠合作之時,這個英華風社,是不是多少有點不合時宜?”
權明龍恨恨道:“可不是!上面許多人對他都很不滿,不過此人素來如此,囂張跋扈,從不顧全大局。看他以後怎麼收場!”
佘妤掩嘴嬌笑:“明龍這酸味好重。”
權明龍哈哈大笑,也不生氣,他反而很喜歡佘妤這樣的調侃,其他女人在他面前,哪一個不是隻會說恭維話?
他嘿然道:“沒辦法,人家是翡翠公子,又是天才,當然可以荒廢一點。像我這樣的人,還是得努力一點。”
權明龍說這話的時候滿臉傲然,他確實有這個資格。在認識佘妤之前,他過着苦行僧一樣的生活,癡迷修煉。在以享受而聞名的權家,他就像個另類。
而親眼目睹端木黃昏和佘妤之戰,他赫然發現自己距離端木黃昏,並不遙遠。這也讓他更加充滿鬥志,端木黃昏醉心社團,在他眼中更是玩物喪志的典型。
每次看着佘妤那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龐,他心中總是會滋生一團火焰,他要變得更強,他要把端木黃昏踩在腳下,他要擁有眼前的美人。
面對權明龍充滿貪婪的熾熱目光,佘妤手指輕輕撥動額頭的劉海,聽到權明龍陡然粗重的呼吸,她就像不經意地說:“日子過得真是無聊,明龍可知最近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打發打發時間。”
權明龍露出笑容,他早有準備,道:“倒是有兩件,還都和我們的翡翠公子頗有關聯哩。”
佘妤訝然:“明龍快說!”
美人滿臉期待,讓權明龍覺得自己一番辛苦沒有白費,道:“的使團快到了,帶隊的正是曾經和我們翡翠公子並肩作戰的師雪漫。妤兒你迎來對手了。據說他們還帶了個大傢伙,叫做鎮神峰。”
“鎮神峰?”佘妤有些意外,旋即冷笑:“就看他們怎麼鎮了。”
“很多人不滿,長老會這是想炫耀武力啊。”權明龍道。
佘妤眨了一下眼睛:“師家大小姐可是萬中挑一的大美人,明龍就不想見見?”
權明龍正色道:“我眼中只有妤兒一人,此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鑑!”
佘妤眼波流轉,問:“第二件事呢?”
權明龍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他已經數次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意,但是佘妤從來不予迴應。他知道心急不得,神情恢復如常:“我們翡翠公子的另外一位當年的同伴,最近也冒出來。就是那個殺死自己老師的弒師之徒,贏了一個破落家族,倒是風頭正勁。有的時候真是感嘆人以類聚物以羣分,看看我們翡翠公子交的朋友,就能看出我們的翡翠公子的品性……”
“你說的是艾輝?”
權明龍有些意外自己的話頭被打斷,他這發現佘妤臉上的神情好像有點不太正常,接着道:“原來妤兒也聽過弒師之事,就是艾輝。也有很多人不待見他,據說長老會有好幾位長老都非常不喜歡此獠。沙家也是沒落了,居然敗在艾輝此等敗類之手。艾輝隱姓埋名三年,要不是沙家,只怕大家都忘了他。”
他忽然想起,佘妤曾經經歷過鬆間城之戰:“妤兒莫非也見過此人?”
佘妤臉色陰晴不定,她完全沒有聽到權明龍的話。
她第一個想到【生滅花祭術】,再想到上次明明就要成功,結果功虧一簣。以前她費盡手段找不到艾輝的蹤影,心中着急。此時艾輝突然引起大家的關注,她心中更着急。
該死的!
那個傢伙瘋了嗎?難道就不知道自己的名聲不好嗎?
一想到自己所有的投資都有可能打水漂,更讓她要抓狂的是,兩人性命相連,一旦艾輝出了意外,她自己也要一命嗚呼。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被動,她從來都在暗中尋找艾輝,不敢有半點張揚。
就連沒有找到,她也不太擔心。
只要自己手上的生之花沒有被激發,自己會有所受損,但並不嚴重。生之花只有在滅之花快要成熟的時候,纔會被激發,而到那個時候,幾乎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滅之花的成熟。
偏偏她遇到了,自己身上的生之花被激發,卻遲遲沒有成熟。
她最擔心的問題出現了。
哪怕是速來冷靜的她,此刻一想到自己隨時會因爲那個該死的傢伙而一名嗚呼,就全身發冷,心亂如麻。
怎麼辦?
向別人求助?沒有人能幫她,任何一名血修只要知道她的【生滅花祭術】種成功,她就會成爲一隻等待長大宰殺的羔羊。
不行!一定不能讓艾輝出意外!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狠辣之色,冷靜下來,腦子高速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