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肅肅其羽

似乎正在下墜,蓁蓁本能地撐開翅膀,翕張之間羽下生風,帶着她飛了起來。順着杏仁桉樹飛上樹冠,救生艙旁的夥伴們還在安靜地睡着。看着自己背後琵琶骨上長出的翅膀,蓁蓁一時間無法適應,驚嚇之下,每根羽毛都豎得筆直。

趁着大家睡覺的工夫,蓁蓁帶着喬布斯——一隻巨大的金剛鸚鵡,飛往了遠處的果林。在喬布斯的鑑別下,蓁蓁收穫了滿滿的一籃蔬果。再度回到樹頂,夥伴們依舊酣睡不醒,蓁蓁又帶上釣竿飛去了河灘。

烤魚的香味兒嫋嫋飄散,勾醒了第一隻饞貓。暄暄醒來後,驚愕地看着自己的翅膀,磕巴地問:“是不是任務出現了故障,把我們都送到了天堂嗎?蓁蓁嚇唬他道:“是啊,那個煙火味兒的人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醒來的早,被六翼天使加百利賜階爲天使長,得帶着你們幾個小天使把這片伊甸園裡種滿蘋果。”暄暄站在樹端,放眼望去,下面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林。暄暄吐了吐舌頭,一聲嘆息:“這要幹到何年何月啊!”蓁蓁忍住笑意,繼續威嚇他:“再亂說話,小心天堂都待不下去了!”暄暄卻並沒有被蓁蓁的話唬住,他環伺周圍,在樹冠的另一頭髮現了被隱藏起來的飛船救生艙。暄暄的臉頰頓時囧的通紅,朝着蓁蓁嗔怪道:“哎呦喂,小仙女什麼時候變成小妖女了。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來來,讓我看看你在弄什麼好吃的?”說完,抓着攪拌好的沙拉就往嘴裡面放。

暄暄的動靜吵醒了其他的夥伴們,睜開迷濛的眼睛後,他們也都被身上的翅膀給驚到了。“沒有上天入地的本領,還真完不成老師交給我們的這些任務,後面的任務會越來越難吧!”,亮亮不禁感慨道。“這樣多有趣呀,從各種角度領略世界的美麗,不正是我們小時候的願望嗎?”,澄澄對這副翅膀很是滿意。“我們應該是進化後的羽人,除了翅膀之外身上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毛羽。四肢纖細、嘴尖額窄、鼻隆睛凸,體重也輕盈許多,這些應該是羽人族的特質吧!”,石頭在認真地研究着自己的身體。

“開飯啦,看我給你們這些懶蟲準備了什麼!”,蓁蓁呼喚大家一起來恰飯。不知道是餓久了的緣故,還是吃夠了地下城的老鼠,夥伴們一見到這些新鮮的美味便顧不得吃相,大快朵頤了起來。一番狼吞虎嚥之後,夥伴們才終於想到了喬布斯。

喬布斯開始給大家介紹這次的任務:“我們正在γ星域中的戴安娜行星之上,這次的任務是獲取木靈原石的樣本。我們所在的星球是一個樹木的世界,樹齡百萬年之久的樹王亦不是鳳毛麟角。戴安娜星球上的樹木達到十萬年樹齡後,就會在樹幹裡凝結出一種石晶。倘若有雷電劈擊樹幹,能量會被石晶吸收,而裂開的樹幹也會在來年漸漸癒合。經歷過這種儀式的老樹,不僅不會枯萎反而煥發出更加生機勃勃的姿容。這種石晶,便是木靈石。戴安娜星球上樹齡最長的樹木是一株已達千萬歲的榕樹皇,她的樹幹裡便涵育了一顆珍貴的木靈原石。這是一顆圓錐體形狀的透明晶體,渾身散發出新綠色的光芒,能讓人能感受到如沐春風的溫暖和生機。木靈石,如同樹木的心臟,片刻不能離開樹幹,所以我們只有等待雷電擊裂樹幹後,方能獲得完成使命的機緣。當下,羽人文明已經進入了智能時代,我們可以通過網絡獲得一些常識信息。”說完,喬布斯便取出了3D投影儀。

3D投影儀開啓後,語音提示已經聯通上了羽人的通訊衛星。羽人類的進化史通過投影儀,逐一展現在了大家面前。

“羽人星球的生物學演化同樣經歷了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的漸進過程。恐龍類動物也曾經統治過這個星球,亦進化出了兩個主要類型:較古老的蜥臀類和較進化的鳥臀類。與地球的經歷不同的是,恐龍在戴安娜星球的統治時間是它們在地球上統治時間的三倍。誰曾想過,這些碩大無朋的恐龍能夠成爲改善地表土壤結構的偉大功臣。出生、成長、繁衍、死亡、分解,它們經歷了一遍又一遍的生命重組,豐腴了土壤裡的養分。

“到了被子植物的時代,肥沃的土壤使這個星球的樹木都擁有了長成參天大樹的資本,即便有天雷地火等自然災害的阻遏,也無法減緩它們統治陸地的腳步。況且,戴安娜星球上沒有成片相接的大陸,一系列大小不同的島嶼組成了五個大洲,東震茂洲、西兌洛洲、南離萃洲、北坎蕪洲和中渡靈洲。爲了避免島嶼上的水土流失,植物必須擁有龐大的根系來加固土壤,這也使得樹木越來越趨近高大的方向發展。普遍高達百米的巨樹搶佔了地表的絕大部分的陽光和養分,迫使林地的植被種類趨向單一。囿於島嶼範圍的限制,再加上攀援巨樹的困難,伴隨被子植物而生的陸型哺乳動物一直都沒有蓬勃發展的空間。正因爲高大樹木對陸生環境的支配作用,翼類動物因而成爲了生物進化時競相爭奪的優勢方向。

“直到羽化靈長類動物出現後,哺乳動物才發展成爲了戴安娜星球的主人。羽人因雙翼的顏色不同形成了四個種族,白羽生活在東震茂洲,灰羽生活在西兌洛洲,彩羽生活在南離萃洲,黑羽生活在北坎蕪洲。四大羽族分別在四大洲建立了獨立的國王,過着與世無爭的桃源生活。直到後來,中渡靈洲的發現打破了羽人間的和平與寧靜。

“中渡靈洲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卻擁有戴安娜星球上最富饒的林地資源,十萬年的通靈古木在這裡比比皆是。更加震驚四大羽族的是,這裡竟然仙隱着一株千萬年之久的榕樹皇。樹膠是自然界神奇的饋贈,萬年古木的樹膠皆可入藥,而涵育木靈石的樹木所凝生的樹膠,如同人蔘、靈芝一樣,有着延年益壽的功效。這株榕樹皇的樹膠更是擁有仙丹般的療效,不僅可以痊癒各種傷病,還能使服用過它的羽人壽至大限。因此,原本沒有任何羽人染指的中渡靈洲成爲了四大部族爭奪的焦點。

“遠交近攻、圍魏救趙、瞞天過海等等,經歷了數不清的大小戰爭之後,四大羽族終於認識到自己終究無法獨享這片聖地。於是,他們開始坐下來談判,準備商議出一個辦法來保障大家都能夠平等地獲取這些天賜神物。他們最終決定,每個部族各選出來1000名幼年男女,組成新教——德魯伊教,來守護這片聖地。教徒們不得通婚,所有老去的教衆將依照部族歸屬增補新的幼年男女進行補位。就這樣,德魯伊教長期維持着四大部族在中渡靈洲的勢力平衡。

“隨着時間的推移,德魯伊教開始逐漸發展完善。它不僅確立了自己的守護神明——永恆之樹(榕樹皇),更撰寫出了一系列聖典來詮釋德魯伊教的教義,更形成了一系列等級森嚴嚴密的教階職位來護教護法。藉助於榕樹皇膠的神奇療效和大祭司不遺餘力的宣揚推廣,四大部族的國王和貴族逐一皈依進了德魯伊教的教門之中。此後,德魯伊教取代了其他的教派,一躍成爲了羽人族的共同信仰,大祭司也因此加冕成爲了教皇。

“共同的信仰,促成了四大部族間的文化、科技、物產等方面的密切交流,使中渡靈洲成爲了四大部族間溝通交流的中心。四大部族的羽人們在這裡交流彼此的優秀文化,洽談科技項目的合作,對換彼此獨有的礦物與特產......於是,在永恆之樹的周圍慢慢催生出了一個新的城市——納和之都。

“由於擺脫了國度的限制,在納和之都的羽人只要不違反法律和教義,便能夠不受拘束地進行各種嘗試與探索。掙脫了束縛的思想就像脫繮的野馬,終於找到了可以自由馳騁的原野。這段時間裡,無數優秀的文化作品在這裡誕生,無數精妙的發明創造在這裡涌現,納和之都躍升成爲了所有羽人心目中的科技之都、文化聖地和時尚風標。

“經歷了納和之都幾十代人的協力發展,羽人們完成了從冷兵器的部落時代,到風能機械時代,再到自動化智能時代的飛躍。進入智能時代後,基因技術得到了革命性的突破,德魯伊教的教徒們開始提取自己的基因來衍生後代。自此,不再從四大部族遴選教徒的德魯伊教變成了獨立於四大部族的特殊力量。沒有了四大部族的制約,德魯伊教開始把納和之都發展成能與四大部族對抗的第五方力量。爲了拱衛自己對這座城市的控制,德魯伊教將觸手延申至納和之都的每個角落。

“當德魯伊教的教衆如同陰雲一般籠罩在納和之都後,這個原本充滿活力的夢想之都開始黯淡了。文化的內容和式樣逐漸僵化,科技創新更是停滯不前,束縛正在給這座城市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德魯伊教的宗教領袖們不能坐視納和之都的光芒褪卻,他們很清楚這種狀況持續下去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因此,他們試圖借用一種工具來刺激整個城市的活力。

“這個工具就是羽人的智能變色護目鏡,產品的專利、研發、生產全都牢牢地控制在德魯伊教的手中。起初,這種護目鏡只在納和之都使用,具有無線通話、智能檢索、保護視力等多種功能。實用的功能再加上酷炫的外觀,這款護目鏡對於極其呵護視力的羽人來說,是一件鮮有其比的好物。很快,這種護目鏡便在其他四洲的羽人中也流行開來了。

“第四代護目鏡裡增加了身份識別功能。隨身攜帶可被識別的身份證明,對於大多數羽人來說,是一項頗受歡迎的便利。這個功能大大增強了羽人族社會治安的維護,因此,智能變色護目鏡取代了身份證成爲了新的法定身份識別設備。

“然而教會所作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實現野心而鋪開的羅網。第五代護目鏡在原有的身份識別功能基礎上升級了人際交互的功能,即使用這個護目鏡便可以錄播視頻並在朋友圈裡推送。教會又在這個功能的基礎上,綁定了一個揚善抑惡的軟件。所有視頻的作者會根據其弘揚正能量的影響力,得到相應的人品分數,並且作者最終積累的人品分值會通過護目鏡的顏色反饋出來。護目鏡呈現7種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紅色爲最佳、紫色爲最底,善舉加分、惡行減分的辦法可以讓佩戴者通過努力來晉升自己的鏡片顏色。如此一來,鏡片顏色成爲了人際交往的重要參考,人們會受到利己心理的驅動自覺向高級鏡片顏色的羽人靠近。擁有高級鏡片顏色的羽人在日常消費中也能夠獲得不同程度的福利,比如同樣一本書,紅鏡羽人可以享受6折的優惠,那麼紫鏡羽人就得全額付款才能購買,而打折的店鋪也會因爲紅鏡羽人的消費獲得額外的善行加分。隨着變色鏡片的出現,羽人們的生活方式因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每個羽人都在爲改善自己的鏡片顏色而努力,生活的重心全都圍繞着那些能爲自己加分的行爲。

“從表面上看,護目鏡區分顏色是爲了弘揚正能量的舉措。可實際上呢?且不說這樣的舉措是否打亂了人們的生活節奏,倘若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做到公平,又怎會成爲大家共同的福祉?雖然善惡人品分值的評判標準都參考德魯伊教的教義而制定,但其中的兩條核心內容卻把它變成了一個赤裸裸的剝削工具。第一條,普通羽人的鏡片初始顏色爲青色,而德魯伊教低階教職人員的鏡片初始顏色爲橙色,高階教職人員的鏡片顏色爲紅色;日常善行的積累只能使普通羽人最高晉升到黃色鏡片,而只有一些特殊貢獻或成就才能使普通羽人晉升到橙色和紅色。第二條,不同鏡片顏色的羽人享有不同的特權,不僅一些場所設置了鏡片顏色的准入限制,還有一些信息也依據鏡片顏色設置了獲得權限。德魯伊教教會不僅獨家制定着這些善舉加分、惡行減分的遊戲規則,而且還保留了規則條約的最終解釋權。

“正是在這個工具的幫助下,德魯伊教實現了對納和之都的全面掌控。比如,德魯伊教便根據這個工具制定了一部分納和之都的城市律令:納和之都的准入鏡色爲綠色,綠色目鏡以下的羽人將被驅逐出去;在文化、科技、藝術、政治、經濟等方面取得卓越貢獻的羽人將直接晉升到橙色或紅色鏡片;紅色鏡片的羽人才擁有限量購買榕樹皇膠的權力。在這種規則之下,納和之都的居民爲了博取更好的生活和保障,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到各項工作當中。德魯伊教教會終於讓這個城市在自己的意志下屈服了,即便這種方法讓納和之都此後的所有創造都喪失了曾經那種靈秀天成的美感。”

小夥伴們的眼睛剛從投影中挪開,就看見喬布斯的嘴巴里銜來了五隻護目鏡。喬布斯向大家繼續介紹道:“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險從德魯伊教的教會工廠偷來的五隻目鏡,也就是你們的羽人身份證。雖然我能夠黑進他們的智能系統裡進行信息修改,但是教會卻已經將橙色和紅色鏡片的羽人信息都進行了人工備案,因此你們的初始鏡色便只能到達黃色。我這裡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們想先聽那個?”小夥伴們異口同聲:“先聽壞的吧!”喬布斯繼續矜持地宣佈:“不幸的消息是:只有紅色鏡片的羽人才可以前往納和之都的聖地瞻仰樹皇;不要試圖偷偷潛入,聖地的周圍佈滿了自動瞄準射擊的高壓氣動槍械,沒有權限的羽人出現在周圍就會被打成稀巴爛。但慶幸的消息是:四年一度的羽人舞蹈大賽就要開始了,舞蹈對於羽人族有着特殊的情感意義,因此獲得舞蹈大賽冠軍的選手可以直接晉升爲紅鏡。現在,我們正在中渡靈洲東部的一個島嶼上,你們向西飛行,半天時間就能到達納和之都。大家可以藉助舞蹈大賽的契機前往納和之都一探究竟,說不定就能找到完成任務的機會。”這麼多信息同時一下子向小夥伴們砸來,讓大家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完成消化。

活動着盤坐酥麻的四肢,抖擻開蜷縮已久的翅羽。小夥伴們紛紛從樹冠上縱身跳落,舒展的雙翼在天空中競相滑出了一個又一個優雅軌跡。在前往納和之都的路上,他們一會兒排成一字,一會兒排成人字,很是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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