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出發去北魏的日子。剛出了越國,便有一羣羣大雁飛過,像是要入越國邊境過冬一般。
大雁是忠貞之鳥,一度是北魏的吉祥之鳥,出門便見大雁,乃是大吉的徵兆。
龍空名自然是不迷信的,不過能看到這些成羣結隊的大雁飛過,心下也有些喜悅,若是現在有筆墨紙硯,他一定將這越國難得的美景畫下來。
依稀記得臨行前,無憂依依躲在他的懷中,似是尋找到了一分安全感,開始有些留戀“表兄”的懷抱。
那一聲:空名,謝謝你。到現在還徘徊在他的腦中,也不知爲何,他當時竟有了一絲親吻無憂的衝動。
定是太過炎熱而迷昏了頭腦,他明明是要撮合無憂與陶溫爾的,怎麼反倒搶起好兄弟的女人來了?
想至此處,他便開始壓抑自己的情緒。也不知怎麼的,那股悸動,越是壓抑,便越是蓄勢待發,每每見到無憂,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不得不說,她堪當天下第一美人。
這種想法更是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他明明覺得無憂過於稚氣,還一度稀奇龍千墨與龍曦辰愛上她的理由。
現下他更是疑惑了,這麼一個稚氣卻又不像稚氣的女孩兒,怎麼就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單純是因爲美貌?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以貌取人之人。
這大概是世上最稀奇的事了,龍家一共七位成年男子,便有四位對其心生愛慕,其中甚有三位已是不能自拔,看來無憂是個危險的女人!
黃昏時分,大隊馬車便分別停留在此地各個最大的客棧前,一舉包下了十幾二十間客房,今日便要在此處宿上一夜了。
出門前,江芊熠吩咐過,無憂的月子剛剛坐完,必須要多多散步,不能久坐,以免影響了藥效,使得月血復發。
散步的同時,自然還要注意防寒。她現下的身子正值最脆弱之時,即便未及深秋,也要加衣出門,必要時還要加上一件披風,以免着了風寒,刺激了寒症。
應了江芊熠的要求,他便帶着無憂出門,去附近的林子裡散散步。
現下天還沒有全黑,正是看夕陽的最佳時段。兩人一同登上了不遠處的小山丘,並坐在一起,遙望着遠處的夕陽西下。
夕陽沉得極慢,也不知過了多久,還貼着遠處的山頂,遲遲不肯收起它的餘暉。
“都說夕陽沉得最快,就如紅顏易逝,一旦出現了一根白髮,緊接着便就白了紅顏頭、空悲切。”無憂感慨道。
龍空名一笑,“倒是第一次見你如此多愁善感的樣子,有幾分林黛玉的樣子。”
無憂輕嘆,“黛玉喪母,便被接去了賈府,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連愛情都由不得自己。我何嘗不是如此呢?昔日不幸喪母,便再無所依,只得聽從父命,遠嫁北魏,一樣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連愛情亦由不得自己。”
看來她還是留戀過去,他習慣性地摟她入懷,柔聲道,“現下你不同了,我不會讓你寄人籬下,愛情更是由你決定!”
她撇了撇嘴,故作責備道,“那你還帶我去見溫爾兄。”
說到這,他便是無奈地笑笑,“陶兄極是看重你們青梅竹馬之情,向我訴說之時,也不知是否誇大。我總覺得你們兩情相悅,何不成就美事?哪知你無意......”
提及陶溫
爾,她的嘴角只有淺淺的笑容,帶着幾分懷舊的情愫,“溫爾兄一度是我的好兄弟,他幫了我不少,也算是我的一個心靈支柱,可我從不曾將他當做夫君。”
他想了想,問道,“只是因爲昔日陶兄的外貌麼?”
倒是第一次聽人這麼問的,她一笑,“自然不是,昔日我是人人詆譭的癡傻公主、醜陋不堪,我哪敢在意夫君的外貌呢?只消未來的夫君,不嫌棄我便好了。”
他靜靜地望着她,眸光似水,誠然道,“你不癡傻,更不醜陋。你是我的表妹,越國最美的女子。”
她一笑,“這最美的稱號,是指易容前還是易容後?”
現下她便沒有易容,因着月子剛剛坐完,還不能馬上動用真氣。因此她出門只能以面紗遮面,免得讓人認出她雪傾妃的身份。
只要捱過幾天到了北魏京城,她便可以動用真氣了,到時,自然也不會被人看破了。
龍空名還來不及回答,就感覺到身後微有一絲寒意,轉頭一看,正見腿邊一條毒蛇,來不及反應便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傷口正在他右邊小腿的下方,很快便有毒素混入血液,漸漸蔓延開來。
他極力忍下劇痛,只緊緊蹙起雙眉,並不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無憂跟着一驚,很快便捕捉到了毒蛇的存在,幸而坐月子時無聊,將毒術的穴位皆複習重記了一遍。
生產後的記性,比生產前更是差了,幾天才記住一個穴位。不過她是明智的,首先記了幾個重要的致死穴位,其中有一個穴位,便是專門對付蛇類的。
現下並沒有隨身攜帶銀針包,無憂只好迅速折下一根細長的樹枝,假作銀針之用,在毒蛇襲擊她前,先一步制住它。
畢竟不是銀針,自然沒有毒術真正的效果,只能暫時緩住它。
見毒蛇已然難以動彈,無憂又迅速取下腰間的手絹,以最快的速度,替他固定住傷口,以免毒素蔓延太過迅速。
“快!”說着,雙臂一使勁,艱難地扶起沉重的龍空名,一步一步離開了小山丘。
至客棧時,龍空名的臉色已然頹變,慘白得只剩下一點血色。
看來那毒蛇的毒性十分猛烈!
可大部隊之中,並沒有太醫或郎中跟隨。現下天色已晚,藥鋪、診所等早已經關門了,無郎中可尋,更是無藥可求。
“你等着,我去給你找清新丸,先遏止一下毒性,再去給你尋些草藥來。”說罷,腦中快速閃過江芊熠剛剛教授的草藥種類和用處,好像有兩味草藥合用,敷之患處,可以解蛇毒。
迅速自包袱中找出幾顆清新丸,喂與龍空名服下,又囑咐道,“我回來之前,千萬不要睡過去,知道了嗎?”
龍空名艱難地點點頭,他已然疼得說不出話來,原本俊美的五官,此時全部猙獰在一起,看得出他在極力忍耐。
說罷,無憂便帶上了銀針包,也顧不得形象,便衝出了客棧,往方纔看夕陽的山丘而去,那兒附近或許會有那兩種草藥。
夜間的郊外極是寒冷,方纔無憂只顧着搶救龍空名,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現下經了晚風的吹拂,便只在身上留下一邊冷意,即便穿了厚實的衣服,也似乎難以抵禦寒意。
可現下不是退縮的時候,她已經來不及回去沐
浴去汗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尋到草藥,免得受了風寒,反而成了龍空名的拖累。
老天爺對她還算是公平,雖是讓她發寒難受,但也沒讓她再碰見毒蛇。
估摸着過了一刻鐘,終是尋到了那兩種草藥。
無憂便以最快速度趕回,幸而清新丸暫時壓制了毒性,纔不致毒素蔓延至五臟六腑。
迅速將那兩種草藥搗碎成泥,然後敷在龍空名小腿的患處,這一場毒蛇事件,總算是有驚無險。
清了毒,劇痛也隨之停了,龍空名的臉色終是恢復了少許,可無憂的臉色,卻漸漸差了下去。
“琳荌,你怎麼了?”龍空名驚得起身,見她一臉蒼白,驚忙問道。
正是他起身的瞬間,無憂正好眼前一黑,正如當日在昭儀殿一般昏死過去。
龍空名忙扶住她,讓她倒在他的懷中,小心地將她抱到牀上,這才注意到她滿身的冷汗。
忽而想起臨走前,江芊熠的特別吩咐,心覺不妙,“糟了!”八成是寒症侵體!定是尋草藥時着了風寒,才引發了寒症!
說着,迅速自包中取出清新丸,依樣先餵了無憂幾顆,見她依依醒來,忙問道,“寒症怎麼治?你說、我做!”
寒症.......她漫唸了幾句,搭了搭自己微弱的脈搏,想着玉玲瓏新教於她的切脈之法,果然是寒症!
“現下藥鋪都關門了......”無憂有氣無力,只得用氣息說話,極是細聲,“沒救了,我不知道寒症該如何施針......”
龍空名一驚,說着眼眶便有些溼潤,“誰說藥鋪都關門了?我這就尋去,賞銀萬兩,定然有願意出診的!”
來不及了......無憂心下想着,卻是無力說出來。這次復發的症狀,似乎比上次更加嚴重,一般的鄉井郎中如何會治?只怕他們連寒症的病例都沒見過!
忽而想起昔日林瑛嵐復發寒症的事來,當時龍曦辰親自去了一趟,她的寒症便輕鬆被壓制下來,似乎比藥物和施針更爲有效。
龍空名亦是聽說過寒症的,像是想了到什麼,忙問道,“你可聽說過,壓制寒症的一個偏方?不用藥、不施針,還可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身體像是受了極刑,被千瘡百孔一般,無憂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見她如此痛苦,龍空名便心急得伸手,一下便解開束縛着她完美腰身的繫帶,卻立刻被她叫停,“不許碰我,我寧可死!”
龍空名更是急了,忙道,“這寒症不及時壓制,你很快便會在痛苦中憔悴而死的,我豈能見死不救?!”
無憂一頭撞向內牆,一下便撞出了一個小包。雖是不嚴重,但也足夠嚇住了龍空名。
他一驚,忙擡起手來,“行,我不碰你了!你千萬不要尋死,可好?”
只見她微微點頭,他忙起身去準備熱水。
他並不懂得寒症的救治方法,但既然是風寒引起的,那便試試熱水浴的方法的。不管有效無效,總不能坐以待斃,只等着憔悴而死吧?
很快準備好了一桶熱水,他儘量不看她,小心地替她除去身上的衣物,抱她入浴。
每隔一刻鐘,他便倒一小桶熱水進去,換一小桶溫水出來。房間門窗緊閉,一時間便瀰漫了重重煙霧,仿若仙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