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墳遇險

“嗯。”寧無憂點點頭,看向木梓衿。

木梓衿說道:“今晚去挖墳,開棺驗屍,確認那墳墓中的人是不是孫婉。”

“將測風水的那人扣住。”寧無憂對納蘭賀說道。

“是。”

木梓衿又說道:“今晚還要麻煩納蘭先生,隨我一同去挖屍了。”

挖屍,毀屍這種事情,在大成國可是不道之罪!《大成刑律疏議》中有定,肢解死人,焚燬屍體,是可以與謀殺罪同罪論處的。若是丟棄或者殘害至親屍身,則要被流放千里。若是發現屍首而不報,處以杖刑。

除非仵作驗屍,但是那是要讓刑部和戶部的人同時監看的。孫婉的屍體被發現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當晚,木梓衿和納蘭賀便在二更之前出了京城。循着路,找到陰森森的墳地。

下過雨的夜晚極其陰寒,墳地松柏鬼影峭楞,讓人心頭髮憷。木梓衿揹着自己的箱子,還帶了一口鍋,和納蘭賀一起下了馬。

納蘭賀走在前方,扛着鐵鍬和鋤頭,在墳墓之間穿梭尋找了許久,終於找到那座墓碑沒有刻任何字的墳墓。

墳墓的泥土很新,甚至沒有長草,墓碑乾淨,石塊簇新。可看得出來,是匆忙草率的入土的,周圍的墳墓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墳墓。一眼望去,一座座嶙峋的墳堆,在黑暗之中破土而起,總感覺像是有鬼要從墳裡爬出來了。

“木姑娘不用害怕,平時夜裡,還有無居所的流民到這裡宿夜。”納蘭賀一邊安慰着她,一邊將鐵鍬和鋤頭放下。

木梓衿放下箱子,彎身拿起放在地上的鋤頭,“納蘭先生,開始挖墳吧。”

納蘭賀沒想到她這麼直接,還愣了愣,隨即想到她是個資深的仵作,便沒和她客套,拿起鐵鍬掘土。

由於掩埋匆忙粗糙,泥土又被雨水浸過,挖起來並不費力,納蘭賀身懷武功,更是毫不費勁。很快,木梓衿就感覺到鋤頭挖到木板,鋤頭撞擊棺材木板發出沉頓聲響。

兩人立刻收了力道,將棺材蓋上的泥土刨去。

納蘭賀用鐵鍬將棺材板撬開,木梓衿先攔住了他。

“納蘭先生,先矇住口鼻,含一塊薑片,待會兒開棺之後,儘量不要說話了。”她遞給他一張浸過辟邪湯藥的布巾和薑片,他立即道謝接過去,再用力將棺材蓋子撬開。

夜深露重,漆黑的濃霧之中,一股惡臭瞬間撲鼻而來,就算是屏住呼吸,那醜惡彷彿也能鑽進毛孔之中,令人胸腹酸澀噁心。

“勞煩先生去找些柴火來,照明。”她轉頭對納蘭賀說道,“順便找些木柴來生火和水來,儘量多一些。”

納蘭賀點點頭,轉身到樹林中去找柴火打水。

木梓衿俯下身,上本身幾乎都要掉進棺材中,探下去查看屍體的情況。納蘭賀先找些了柴來點燃照明,她藉着火光,看見棺材中的屍體已經無法辨別身形和容貌。

屍體全身已經腐爛,腹腔胸腔都充滿氣體膨脹了起來,四肢粗腫,肌肉糜爛,呈烏黑色。原本就面目全非的臉,此時眼睛凸出,口脣腫脹外翻,舌尖外露,看起來既噁心又恐怖。

木梓衿真不願意相信這個人就是那嬌弱如嫩柳般的孫婉。起身,將火把插在棺材旁的泥土中,她從箱子中拿出刀片和手柄,拼接好,藉着火光去解剖屍體。

納蘭賀端着一鍋水和木柴回來時,便看見木梓衿將那棺材中的屍體給肢解了,手臂和腿都拿了出來放在地上整齊的放着,他愣了愣,霎時間覺得毛骨悚然。這一幕,對他的衝擊太大了。

且不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肢解屍體這樣的事情,更加是違背倫理道德。死者入土爲安,不得輕易開棺打擾。若是開棺,常人都覺得晦氣或者是對死者的不尊重。而且,大成國命令,擅自掘墳開棺者,以不道罪論處,與殺人無異。

雖然大成國仵作可以驗屍解剖,但是那些仵作也沒有人敢真的在屍體身上動刀子的。

他強忍住頭皮發麻,慢慢地走過去。

她聽見他走路的聲音,轉過頭來,眉眼彎彎地笑道:“納蘭先生,麻煩你將那鍋水煮開。”

“嗯。”他點頭,開始生火燒水。雖然並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很快,水煮開了,她也肢解完了。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拿着四肢,揭開鍋蓋,將那屍體的手臂和小腿都扔進了鍋裡。

咕嚕咕嚕的開水沸騰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而他的意識和血液好似也瞬間停住!

“納蘭先生,千萬別碰到水了,這裡面說不定有鶴頂紅的毒。”她好心地提醒他,“你還是站在上風向吧,這燉肉的味道不好聞。”

他立刻換了個方向站,心裡發誓,再也不吃燉肉!

她乾脆坐在了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往火堆裡添柴,時不時還揭開鍋蓋看看,好像那鍋裡煮的不是人肉,而是味道鮮美的肉湯。還用木棍戳一戳,看是否燉爛了。

“好了。”直到鍋裡的水快燒乾時,將鍋端起來,倒掉水,只剩裡面的四肢。那四肢上的肉已經被燉爛,輕輕一碰就會掉。所以她拿出來,準備骨肉分離時,也不太費勁,就是很燙,連皮手套也難以阻擋熱氣。

將肉從骨頭上剝離之後,她藉着火觀察骨頭。那骨頭已經變成黑色,如同浸了墨,比黑夜的詭異漆黑還要濃烈。

“這是鶴頂紅中毒沒錯。”她說道,“棺材裡的人,就是孫婉。”

她撿了一塊略小的骨頭放進箱子中,然後將其他的骨頭和肉又放回棺材裡拼接好。做完這一切之後,對納蘭賀說道:“納蘭先生,還得麻煩你將棺材埋起來,將墳墓恢復原樣。”

納蘭賀只覺得終於要解脫了,立刻拿起鐵鍬,和她一起埋土。

將墳墓恢復原樣之後,兩人又慢慢地檢查了墳墓周圍的情況,確認沒有其他問題之後,便準備離開。

京城的城門要到拂曉纔開,兩人就算回去也只能在城門口等着。

走出墳地時,剛準備去解樹上拴馬的繩子,那馬突然慘痛嘶鳴一聲,瞬間人立而起,一聲慘叫一聲,撒開蹄子奔逃,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一□□讓兩人措手不及,木梓衿立刻要追馬,手腕卻突然一緊,被人狠狠地握住,耳邊響起納蘭賀低沉警惕的聲音,“走!”話音一落,他立刻拉住她在黑暗中飛奔起來。

木梓衿立刻反應過來。兩人剛躍出林子,突然聽聞四周草木簌簌,風聲鶴唳,幾道刀劍出鞘之聲響起,前方黑暗之中,起伏而來的身影已經將兩人的去路阻斷!

那幾人身影快而輕,如鬼魅般,毫無猶豫,急速地向木梓衿砍殺而來!一陣劍氣破空之聲,納蘭賀拔劍出鞘,爲木梓衿擋住一劍,兔起鶻落之間,身後剛烈之風掃至,又是一劍刺向木梓衿!

納蘭賀一連爲木梓衿擋住無數劍,木梓衿此時也明白過來,這些人是衝她來的!只爲置她於死地!

恐怕自她開始參與這個案子開始,便有人想要殺了她,只是礙於她一直留在京城,而寧無憂身側衛護森嚴,所以那些人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而此時,荒郊野嶺,夜風黑高,又只有她和納蘭賀兩個人,對於那些人來說,的確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對手個個身手不凡,招式狠戾,招招致命,毫無踟躕,陣法嚴密。一開始還不斷攻擊木梓衿,發現納蘭賀武功高強,就算全力刺殺,也傷不了木梓衿分毫,便立刻改變方式,一分爲二,一些人對付納蘭賀,一些人殺木梓衿!

木梓衿被納蘭賀半攬在懷中,隨着他的動作跳躍翻轉,耳邊獵獵之風,刀劍相擊之聲刺得心跳如雷!她知道自己成了納蘭賀的累贅!若是他一人,還能逃脫,可帶着她,便兩人都難以脫身。

對方數人圍攻而上,將兩人又逼回墳地之中。墓地地形複雜,不似剛纔開闊,對方稍微分散開來,兩人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木梓衿緊緊抓住納蘭賀的衣服,雙手微微顫抖,“先、先生,要不你你……我、啊——!”

她顫抖喘息的話還未說完,肩膀一陣尖銳冰涼的刺痛,竟是一把利劍刺入她的肩膀!

納蘭賀大驚,將對方一劍逼退,抱着木梓衿問道,“你沒事吧?”

“好痛……”木梓衿咬牙,用手捂住肩膀,感覺溫熱的血從手指間淌出,心頭瞬間一涼。

“你們是什麼人?報上名來!”納蘭賀大怒,橫劍斜指,厲聲問道!

“這話該是我問纔對!”對方數人中,一領頭的黑衣人狠戾的問道,“這楚王身邊的女官,到底是誰?”

“不知死活,既然知道我們是楚王的人,竟還趕來找死?”納蘭賀傾身而上,劍花如雪,劍影重重,艱難地將圍攻上來的人擋住!

木梓衿靠在樹上,咬牙,帶血的手摸到腰間一根長而硬的東西,腦中靈光一閃,立刻想到什麼,將那東西拿出來,朝天一指,拉下末尾的筆尖,剎那之間,一聲尖銳刺耳的鳴嘯沖天而上,在黑色中綻開一朵明亮璀璨的焰火!

霎那綻放的焰火將墳地這一隅照得透亮如白晝!也將所有的人驚得住。

對方察覺她放出焰火信號,很快就有人來營救,而納蘭賀的武功也可以支撐到救援的人到來,微微猶豫了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地喊了聲:“撤!”

那數人立刻退去,飛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木梓衿鬆了一口氣,靠着樹幹,緊緊地捏着那信號彈,溼溺血腥的感覺黏膩冰涼,她這才察覺自己雙腿打顫,竟站也站不住,手一軟,信號彈掉落在地,與此同時,腿也軟了,雙腿一彎,就跪倒在了地上。

“木姑娘……”納蘭賀見危險已除,立刻回來查看她的傷勢。

“你以後還是叫我紅線吧……”她哭着說道,“我怕你叫我木姑娘,身份一暴露,我就死翹翹了。”

納蘭賀也不知道她是真怕還是在說笑,一時哭笑不得,將她扶起來,“等會兒會有人來救,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