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林下寺,不出動經年。草閣連僧院,山廚共石泉。雲庭無履跡,龕壁有燈煙。年少今頭白,刪詩到幾篇。《題宇文裔山寺讀書院》唐代於鵠
悟心衝出少林寺後,先一路向北,鑽入大山,甩開衆僧 兵,然後回身過了少溪河,向東南方疾馳而去,他的目的地就是嵩山南麓的嵩陽書院。他在遊歷南方的時候曾經巧遇嵩陽書院的朱熹,那時朱熹不到三十歲,學識淵博,對經學 、史學、文學、樂律乃至天文地理都有研究,兩人在朱熹的茅屋中清茶一壺,長談三天三夜,卻不自知,只感還有說不盡的話要談,兩人自此成了忘年交,倍感知已。悟心走時,朱熹依依不捨的說:“自師從延平先生李侗後,對嵩陽書院的二程,程顥、程頤二位前輩的“萬物皆只有一個天理”的理學非常感興趣,一心要去嵩陽書院求學。嵩陽書院與少林寺同在嵩山,如悟心回少林寺,一定要去嵩陽書院找他,兩人好再次長談。”
悟心自從衝出少林寺後,身內“雪蓮寒冰丹”反噬的冰毒,已經時不時的在身內顯現,越是提氣狂奔,氣血動轉越快,越能感到血脈中有萬千冰針在刺痛,身子一會兒比一會涼,本來踏雪無痕的雪地上,已經出現了淡淡的腳印。悟心本想快速離開少林的勢力範圍,聽從法海大師的話,離開中原北上進入蒙古草原,再找個清靜的地方,壁觀參悟《易筋經》《洗髓經》二經,但現在冰毒反噬太厲害了,他只能先找一個地方,參悟《易筋經》打開任、督二脈,再用《洗髓經》上的心法把冰毒排出體外,這樣纔是萬全之策。嵩山中他不能去別的寺院或熟悉的地方,因爲他能想到的地方,悟明也一定會想的到,思前想後只有嵩陽書院的朱熹是悟明不知道的,所以他只有去嵩陽書院碰碰運氣。
雪夜間,經過幾個時辰的狂奔,悟心已經來到了嵩陽書院的大門前,他強壓身內已經時時亂竄的冰氣,艱難的走上石階,擡頭看了一眼“嵩陽書院”那四個倉勁有力的金字,長長的出了口氣。現在天邊還沒有泛起魚肚白,正是夜間最黑最冷的時刻,嵩陽書院的大門緊閉,門口只有兩個不大的石獅在左右相望的看着他。看得悟心一陣兒苦笑,身內又一陣兒冰氣襲來,使他的身子好似要凍住了一般。悟心不敢再多感慨,急忙靠着大門五心朝天盤膝打坐,本想先用內功強壓下冰毒,再練習《易筋經》後四式,但《易筋經》心法剛一運轉,冰氣卻迅速彙集,沿着他運功經脈而走,只要他能夠忍受住那萬針刺身的疼痛和那刺入骨髓的寒氣,就可以使全身一條條經絡盡通,內力充裕,內力中還帶着絲絲的寒氣。悟心雖然身體萬般疼痛,但心裡卻異常高興,他趕緊練習《易筋經》後四式心法,衝擊任督二脈。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悟心頭上白氣繚繞,身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但他仍然是一臉堅毅,三吸一呼間,一團團白氣從鼻孔口呼出。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一切都平靜了下來,悟心好似入定一般,一動不動了。
當寒冬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嵩陽書院那塊金匾上時,嵩陽書院的大門被兩個小書童打開了,兩個小書童都眯着眼,看了一眼剛升起的火紅的太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揉着惺忪的睡眼,剛邁過高高的門檻,就看到了一個老和尚打坐在門前。兩個小書童瞬間就醒了,兩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稍大一點的小書童上前,試了試老和尚的鼻息,只覺得氣息微弱,呼吸極慢,嚇得他一縮手,對那個稍小點的書童道:“還有氣,你快去叫院長吧。”小書童一聽,道了聲“是。”撒腿向院內跑去。
不多時,一者鬚眉皆白的老學士,氣喘吁吁的被那個小書童從院中攙扶了出來。老學士到了和尚臉前,先喘了幾口氣,平穩了一下氣息,看了看老和尚輕聲道:“高僧不知因何在此呀?”
老和尚還似入定一般紋絲未動,老學士又呼叫了幾聲,還是那樣,一點效果也沒有,老學士萬般無奈只好皺着眉,伸手輕輕拍了下老和尚的肩膀,那髒兮兮的僧衣泛起一陣灰塵,老學士剛想捂鼻後撤,讀書人都是清高愛乾淨的,但他的身體已經動彈不得,他只覺一股寒氣自掌心而上,瞬息間半邊身子好似被凍住了一般,絲毫不能動彈,寒氣還迅速的向心髒衝去,他已經嚇傻在當場。
這時老和尚已經睜開雙眼,飄身而起,一手輕抓老學士的手,微笑道:“施主,老衲打攪了,不知朱熹學士可在此處?”
老學士的手一被抓住,只覺得寒氣飛速地向被抓的手心流去,並流入了老和尚的手心,同時老和尚的手心涌出一股暖流,這股暖流迅速流遍老學士的全身,使老學士覺得渾身暖和並有使不完的力氣,好像一下子年青了好幾歲。
老學士略一愣神,趕緊道:“謝謝高僧,老朽嵩陽書院的院長延平李鬆字文太號玉章,不知高僧怎麼稱呼?”
悟心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他來嵩陽書院,見眼前這個李院長咬文嚼字,絮絮叨叨心中焦急道:“老僧是一遊方憎人,遊歷到嵩山,聽聞故人朱熹到了嵩陽書院特來相見,不知他是否在院中?”
老院長自豪的笑道:“朱熹是在下侄兒延平李侗的門生,現正在本院求學,朱熹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學士呀!他學貫古今,其詞作語言秀正,風格俊朗,無濃豔或典故堆砌之病……。”
一說起朱熹,李院長那真是滔滔不絕,贊不盡口。悟心看了看升起的太陽和山道上隱隱的人影,微一皺眉道:“李院長,可否帶老僧去見朱熹呀?老僧確實急於見到他。”
李院長一拍腦門,抱歉的一笑道:“你看我,一說起朱熹什麼都忘記了,來來來,高僧裡面請,老朽帶你去見朱熹,朱熹可是百年難遇的大才呀,我和你說……。”李院長一邊帶老僧走進書院,一邊又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悟心無奈只能微笑的點頭附和着,眼睛卻不停地看着這個已經開始破敗的書院。
嵩陽書院原名爲嵩陽寺,創建於北魏孝文帝太和八年(公元484年),爲佛教場所,在隋煬帝時期改爲道教場所。武則天封嵩山時曾以這裡爲行宮,宋仁宗景祜二年(公元1035年)改名爲嵩陽書院,以後一直是歷代名人講授經典的教育場所,是宋代四大書院(雎州的“雎陽書院,湖南的“嶽麓書院”,江西的“白鹿洞書院”)之一。但現在大宋已經被金朝所滅,康王趙構在江南建立了小朝廷,偏安一隅不思進取,這嵩陽書院在金人的鐵蹄下,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輝煌,空蕩蕩的院落,看不見幾個學子,穿過講堂時,讀書聲也是寥寥無幾,但李院長對朱熹的讚美聲卻像蚊子般在耳邊一刻不停。走不多時二層紅色的小樓出現在眼前,“藏書樓”三個金字清晰可見,小樓泛黃的窗紙上映着昏暗的燈光。二人拾階而上,李院長輕輕的推開小樓的大門,只見樓內昏暗的燈光下一位中年學士在秉燭看書,國字臉上滿是專注,好似書外的世界與他無關。他身邊一位二十多歲的少年正在從食盒往桌子上放早飯,桌邊一位少婦正在哄着懷中的孩子,小男孩二歲多的模樣,粉嘟嘟的小臉,在少婦的懷中睡的正香。
李院長與悟心走到桌前,那少年趕緊放下食盒,躬身道:“李院長好。”當看到李院長身後的老和尚時,不僅高興的叫道:“這不是悟心大師嗎!您可來看了,我哥哥幾乎天天都在念叨您呢。”說着趕緊去推還在看書的朱熹,道:“哥哥,快別看了,你看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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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看的正入神,被弟弟打擾,一皺眉,本欲生氣,當擡頭看到悟心時,高興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拿着書就跑了過去,緊緊的抓住悟心的雙手,略帶哭腔道:“大師,咱們一別數年,真想死小弟了!”
悟心岩石般的臉上也有了微微的動容,緊緊的握着朱熹的雙手道:“愚兄不是來了嗎,是李院長帶愚兄來的。”
朱熹這時纔看到李院長,急忙躬身施禮道:“院長到來,未曾迎接恕罪,恕罪。”
李院長這般歲數,前就是人老成精了,他看出悟心與朱熹有話要說,又不想當他面說,於是笑道:“沒事,老朽把人送到了,書院中還有事就先忙去了。”
朱熹的弟弟趕緊道:“李院長還是吃完早飯再走吧。”
“不必,不必。”李院長已經笑着走了出去。
衆人趕緊相送,送走李院長,悟心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只見他臉色慘白,全身在微微的發抖,朱熹要上前扶他,悟心急忙擺手避開,道:“我身中寒毒,你最好能給我找一僻靜所在,我要壁觀練功解毒,大概要三個月吧。”
朱熹略一思索,眼看樓梯道:“大師可到樓上閉關,李院長看我愛讀書,就要我管理這藏書樓,這樓上盡是藏書,平時沒人上去,大師可安心閉關,不知大師想吃什麼,我每天給您送上去。”
悟心擺手道:“不必麻煩,每隔三天送一碗白粥即可。”說完悟心已經迫不及待地向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