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稻田。
溼熱的暖風。
數百艘雲舟御空。
數不清的修行者站在高空。
這幅畫面很是壯觀，但總讓人覺得缺了些什麼。
直到那道身影從山坡上緩緩走來。
世界終於有了顏色！
……
“公子世無雙！”
人羣中忽然發出這樣的感嘆。
沒有人問他的身份。
根本不需要。
早在許久之前，李含光的畫像便出現在各大聖地主殿中。
而他們現在也知道，對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李小友，這至尊令是你發的？”
姜玄宇詢問道。
李含光沒有說話，擡手一揮，金色至尊令懸浮身前。
見狀。
天穹之上，所有聖地之人紛紛神色一正，作揖行禮。
李含光面不改色，坦然受之。
隨後天空上的雲舟法寶，紛紛化作光華落在漫山遍野。
諸多聖地強者降下身形，來到山坡上。
這是他們，對至尊令持有者的禮數。
……
山坡上，地勢平坦。
李含光與十八聖主站在最高處，倒也不顯得擁擠。
“李公子，你方纔所言，是真的？”
堪堪站定，姜玄宇便迫不及待發問：“這些水稻，真有如此高產量？”
其餘聖主也紛紛盯着李含光。
李含光面色平靜，伸手指向那片被積水淹沒頂的稻田：“抗澇稻，每畝產量是尋常水稻的七倍以上！”
他又指向另一邊稻田：“抗旱稻，產量是尋常水稻的五倍！”
聽到此處，衆人的呼吸已然急促起來。
那幾位被專門請來的農業專家，聽聞這話，更是面色潮紅，興奮不已。
李含光頓了頓，最後道：“除此之外，還有抗蟲稻，抗寒稻等多樣品種……”
“產量不一，但至少是尋常水稻的五倍！”
“不論是蝗災，嚴寒或者其餘更加惡劣的環境，都有對應的水稻品種可存活！”
“嘶……”
身後，傳來倒吸冷氣之聲。
光是抗旱和抗澇兩種水稻，便已超出他們的認知。
沒想到，居然還有應對其餘天災的不同品種。
也就是說有這些水稻在，那些被不同神魔輻射的區域，都可以成功種植出大片水稻！
最重要的是，這些水稻產量還是普通水稻的五倍以上！
這豈非意味着同樣面積土地，種植這種水稻，一年便能超過以往五年的收成？
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然而李含光的話，還未說完。
他指着範圍最大的那批稻田，面露微笑：“這些常態稻，雖沒有其餘品種的水稻那般強的適應性和生命力……”
“但它們的產量，是尋常水稻的十倍有餘！”
“什麼？十倍？”
“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豈不是種一年，抵得上以前十年？”
“公子……此言當真？”
姜玄宇盯着李含光的眼睛，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並非他不信李含光。
實在是他清楚，這一切代表着什麼。
五域億萬萬生靈，凡人佔了九成，每年有不計其數的凡人慘死。
這一切的表面原因很是複雜。
但歸其根本，原因還是：糧食不夠！
五域廣袤，理論上可以容納超過現在好幾倍的凡人。
但拋去那些沃土肥壤，仙境福地外，真正能被凡人用於耕種養活自己的……
不過萬一！
只憑那些土地，根本無法養活那麼龐大的人口。
這看起來，只是凡人的事。
但之前便說過，凡人與修行者如同樹與根，兩者相通。
糧食限制凡人的數量。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限制了五域修行界的發展。
如今有面前這些水稻，種一年抵得上以往十年。
糧食短缺的局面，將完全被扭轉。
這是能夠改變修行界格局的大事！
姜玄宇死死盯着李含光的眼睛，眸中滿是期待，又有些害怕。
李含光面色平靜：“當然！”
他聲音很輕柔，卻有一種特殊力量，讓人發自內心信服。
姜玄宇鬆了口氣。
隨即他又認真問道：“如此神奇的水稻，到底是哪位高人所研製？”
“他現在何處，可否讓我等見上一見？”
聽得此言。
其餘聖主紛紛應和。
“不錯！這水稻雖是凡稻，可一旦被推廣至五域，便是滔天功德！”
“億萬萬黎民百姓，從此永生永世，再不用受飢餓之苦！”
“此功，當被五域人族永記，刻入史書！”
“何止該入史書？”
“簡直當立廟宇，建神像，受億萬萬生靈永世朝拜！”
李含光聽得這些話，微微沉默。
良久，他才道：“刻入史書便算了！”
“若你們真要做些什麼……”
“便多建幾座稻祖廟吧！”
“稻祖？”
衆位聖主聽得這個詞，很是陌生。
李含光緩緩點頭：“若非是受了他老人家的啓發。”
“我也絕不會從數年前，便開始雜交水稻的研究！”
“你們今日也無法在這裡，見到這些水稻！”
姜玄宇瞳孔猛地一縮：“你的意思是……”
“這些水稻，是您研製出來的？”
他心中驚訝萬分，聲音不禁高了起來。
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對李含光的稱呼用上了敬稱。
其餘人聽得這話，也紛紛瞠目結舌。
“什麼？”
“如此神稻，居然是李公子所研製？”
“李公子乃謫仙下凡，生來便是仙門中人，只怕連稻米都沒吃過……”
“怎麼會，專門來研究這些水稻？”
那些商會中人聽了，皆表示難以置信。
巨人會去研究怎麼築蟻穴嗎？
神龍會去研究怎麼採蜂蜜嗎？
這在他們看來，根本是無法理解的事。
一道感嘆之聲忽然在人羣之中響起。
“大師兄，是受了稻祖老人家的啓發！”
衆人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是一位雄姿英發的持劍少年。
楚宵練抱着劍，仰望山坡上李含光的身影，眸中滿是敬仰的光芒。
“稻祖？”
“老夫熟讀五域古史，爲何從未聽過這位前輩的名號？”
楚宵練緩緩開口，道：“他不是這片古史之中的人！”
“他之一生，不爭名奪利，不好勇鬥狠！”
“竭盡心力，只爲培育出能讓天下萬民吃飽飯的高產水稻！”
“若說常人之心願，是爲修仙證道……”
“稻祖他老人家，只求天下生靈，再不受飢餓之苦！”
“只求天下蒼生安居樂業，求……”
“一個大同盛世！”
他一字一句說着，眼中漸漸溼潤。
他想起同樣是在這片稻田邊，師兄曾傳授他道理，曾告知他那個傳奇。
再看着眼前，這金黃的一片……
眼淚打溼楚宵練的衣衫。
他笑着開口：“大師兄曾說，那位稻祖，是他此生最敬佩之人！”
“所以他願意跟隨他的腳步！”
“哪怕他生來，便是笑傲九天的天之驕子。”
“依舊願意踏入淤泥中，效仿稻祖，鑽研數載……”
“培育出禾下乘涼的巨型雜交水稻！”
“要這天下人都能吃得飽飯，不用再受飢餓之苦！”
“今日，他終於成功了！”
……
楚宵練的聲音不算大，但也沒有遮掩。
在場皆是修行者。
他的話語，自然是每個字都被他們清晰聽在耳中。
山坡上出現持續良久的沉默。
漸漸生出啜泣之聲。
他們以前從未聽說過稻祖的名號。
戳中他們內心最柔軟之處的，是那些感同身受的經歷。
短短數月時間。
他們看盡了凡間慘狀。
他們中有太多人也曾心生憐憫，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那些災民。
但，他們做不到像那位稻祖一樣……
窮盡一生，幫天底下那些與他毫無關係的人！
因爲他們做不到！
所以他們知道要做到這種事有多難！
所以他們發自內心地敬佩！
“稻祖，好一位稻祖！”
“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高潔的心性？”
“唉……”
“我等雖爲聖主，執掌一方天下，但在那位稻祖面前……”
“實在是自慚形穢！”
“這世上，居然有如此人物？”
“李公子以他爲榜樣，難怪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舉世無雙之成就。”
“如今，更是爲我五域蒼生億萬萬黎民，培植出這些神稻！”
“實在令人敬佩！”
……
山坡上，滿是嘆息和唏噓。
姜玄宇望着李含光，忽然後退兩步，躬身一拜：“公子大德，玄宇自愧不如！”
“請，允許我代太蒼府億萬生民，謝過公子救命之恩！”
話落，他面色嚴肅，再度三拜。
其餘聖主見狀，如夢初醒，也連連效仿。
“公子大德，本座代天玄府億萬生民，謝公子救命之恩！”
“本座代清源府億萬生民，謝公子大恩，此方回去，必定將爲公子還有那位稻祖，同建廟宇，享生民永世香火！”
“千嶽府感念公子大德，定爲公子與稻祖共立神像，受萬靈朝拜！”
“……”
十八位聖地聖主無一例外，紛紛拜下，各立承諾。
那位稻祖，自然是絕對了不起的人物。
但李公子效仿稻祖，造福五域蒼生，也是最直觀的大恩。
畢竟。
就算他們如今，都知道了稻祖的存在。
誰敢說，自己有那心性毅力去效仿？
一位好的偶像，自然是極爲重要。
但腳踏實地踐行，還是要看個人！
……
不遠處，諸多商會掌控者望着這一幕，不禁感嘆：“李公子真乃天人也！”
“這些聖主，哪一位不是主宰一方的霸主？”
“如今卻皆真心誠意對着李公子拜謝，這一幕若傳出去……”
“李公子的盛名，將再次傳遍五域。”
“李公子所做之事，足以造福整個五域！”
“相信其他的聖地若知道此事，也會是相同的反應！”
“此乃天大的功德！”
……
極深的虛空中。
沈蒼雲看着這一幕，眼中的濃濃驚駭漸漸轉爲笑意。
身後，萬重山感嘆道：“道子又一次，給了我們天大的驚喜！”
沈三秋緩緩搖頭，眼中滿是憧憬：“這可不只是驚喜那麼簡單，這是整個五域的福澤！”
他頓了頓，又道：“只是，那位稻祖……究竟是何許人也？”
萬重山搖了搖頭：“從未聽說過。”
“五域無數年來若有此人，我等絕不可能一點印象也無！”
沈蒼雲淡淡道：“沒聽他說麼？那並非是這片古史中的人！”
沈三秋深吸一口氣：“難道是來自……仙界？”
沈蒼雲緩緩吐出一口氣：“那樣的人物，足以憑藉浩瀚功德證道永恆！”
“想必即使是在仙界，也是最頂尖的存在！”
說到此處，他眼中忽然有了新的光芒：“看來我這位徒兒，來頭不簡單啊！”
“難道，真是謫仙下界？”
……
李含光看着諸多聖主一一行禮，忽然道：“諸位，有一件事，我須先告訴你們！”
姜玄宇神情之中帶着恭謹：“公子但說無妨！”
李含光說道：“我這水稻質量已足夠，但數量上卻還欠缺太多！”
“你們也看到了，這裡只有百畝左右的水稻！”
他掏出一枚戒指，說道：“想要不斷制種，培植，直至推廣到整個東荒，乃至五域……”
“需要時間！”
聽到他的話。
衆人激動的心情，逐漸冷卻。
是啊。
這水稻再好，還是要人去種。
哪怕有人種，也還要時間成熟，最終才能變成現成的糧食。
更別說還需要推廣至整個東荒，那需要的種子數量必然龐大至極。
而在這些時間裡，整個東荒又會死多少人？
姜玄宇面帶不甘：“難道就沒有更多辦法？”
李含光道：“有！”
衆人忙大喜：“公子請說！”
李含光目光轉移，落在那些商會掌控者身上，沒有說話。
人們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含光緩緩道：“我希望東荒所有商會，可以將所有儲糧全拿出來，賑災救民！”
此話一出，各商會之人面面相覷，眼中滿是爲難。
他們手中的糧食，也不多了！
李含光又道：“我知道，這對你們而言也很難！但非常時期，便要用非常手段！”
“如今，整個東荒面臨危難！”
“每天都有無數災民餓死！”
“我希望諸位可以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含光在此承諾，凡鼎力賑災者，可獲得雜交水稻種子的優先購買權以及成本價！”
“反之，若有人選擇藏私……”
李含光聲音漸冷：“這些水稻，便與他沒關係了！”
聽聞此言，各聖主眼中露出異色。
好一手恩威並施！
公子含光如此年紀，心性卻成熟至此！
”
“我萬里商會，同意此事！”
白月忽然站了出來，滿臉認真：“待得回去後，我便親自監督。”
“除去商會日常所需，其餘一切糧食，全部賑濟災民！”
有人帶頭，似一石激起千層浪。
越來越多的人同意此事。
“神眷商會願意開倉賑災！”
“騰龍商會附議！”
“天元商會附議！”
“……”
很快，便有大半商會同意將所有糧食拋出來賑災。
剩下一些商會微微猶豫，發聲道：“公子，並非我等不願賑濟災民，只是……”
“我們倉庫內的糧食，也不多了！”
“就算全部拿出來，只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人羣中響起附和聲。
李含光聽出他們的潛臺詞，面色平靜道：“半年！”
“我這水稻，成熟期遠短於尋常水稻！”
“只要種下去，每兩個月便會有一批收成！”
“只需半年時間，雜交水稻便可長滿東荒十八府，屆時饑荒自解！”
“我們，只需堅持半年時間！”
此話落下，人羣中有片刻死寂。
半年？
衆人面面相覷，借看到彼此眼中的光芒。
半年，同樣很難。
但，咬咬牙！
很快就過去了……
拼了！
下一刻。
“四海商會願尊公子號令！”
“八荒商會願尊公子之令，開放糧倉，賑濟災民……”
“……”
所有人爭先恐後，面帶狂熱。
如追隨着兩尊聖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