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剛從各大隊回來,曹書記就組織大家開了一個公社全體幹部民主生活會,在會上,書記肯定了大家這一階段的工作,特別提到夏天引進豐收三號讓全社都得到了實惠。他還要求大家再接再勵,把今後的工作幹得更好更出色。他的話得到一致的掌聲。
曹書記對夏天所作的工作給了極高的評價,他說:“上級把夏天派到我們這裡來,夏天同志就是不負衆望,他利用了大家所沒有的關係,很好地解決了大衆的吃飯問題,現在我們今年的水稻種植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農民豐收了,多打了糧心裡就不慌了,從現在的統計數字來看,我們今年是多收了三五石,和去年相比,每畝增收了三百多,這是誰的功勞,是大家的,是領導所取得的成績。
我們冷水今年能取得如此好的收成,我看不外乎的是以下幾方面的因素:
首先我們得感謝黨的政策好,今年年初的中央一號文件就明確了在農村繼續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有了這一條廣大農民的生產極積性得到再一次的提高,他們想到分到手的土地會一直在自己的手中,因此敢大膽地投入,由於他們把土地養肥了,就爲今年的農業生產奠定了很好的基礎。
通過對過去經驗教訓的總結,大家一致認識到,不能象以前那樣,憑想象幹事。科學種田,思想上了一個新臺階,在我們全社就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方都種上了優質水稻,這觀念一轉變,當然結果就不一樣了。
今年的天氣條件也幫了我們的大忙,由於風調雨順,給水稻的生長提供了更有利的機會,從我們下種開始到收割,一直都沒有大的波動,在需要太陽有時候就來陽光,在水稻需要水份的時候天就下雨,你說有這樣好的環境,還不能讓我們增產,就是找完所有的道理也沒有能阻止我們豐收的。
說到這裡他的話鋒一轉,不是哪一個人就能辦到的,夏天同志的功勞更是不可取代,不過嘛也不要過餘去宣染,當然就是夏天不在,我們其它人也同樣會取得好成績的。
我在這裡只是想提醒有些同志,不要因爲你有那麼一點點成績就不知姓甚名誰了,還讓人家把你當作神一樣來對待,這樣不好,不要忘了你是一個革命幹部,你所取得的成績是和大家的努力分不開的,沒有在座各位的共同奮鬥,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還不是無法施展開來,當然我不是有意批評那一位,請你不要對號入座。
揚婧聽到這裡,心裡很是不好受。她站起來,衆人以爲她會和書記唱反調,她卻說:“書記的提醒很好,有的人就是好高鶩遠,沒有我們你還不是一個一般的人,我也提醒有些人,在大事問題上不要一門心思只鑽牛角尖,你可要分清形勢,不然你就知道什麼是孤掌難鳴了。”她的發言,讓大家一頭霧水。
曹書記見揚婧這種不倫不類的發言,他大爲光火,卻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他對揚婧這個刺頭一向不感冒,早就想找一個機會來磨磨她的銳氣,就是沒得好的辦法想出。他對揚婧名爲附和實爲反對的做法無可奈何,只是把她記在心裡,給她算上一筆賬放在那裡。
揚婧這次發飆,對別人來說可能以爲她是在討曹書記的好,夏天對她這種做法很是不理解,幹嘛要這樣,他曹書記所指的人並不是你揚婧呀,何必和他過不去,其實他那裡懂得揚婧此時的心情呢。
曹書記本想用這種既是指代不明的方式來給夏天一個教訓,他以爲只要他開了頭,後面的事就有他們給上陣了。可是反應者卻不是他所鍾愛的張玉蓮,而是揚婧這個常和他唱對臺戲的人,而揚婧又是不和他同思一條路的人,她那種所謂的附和,還不如不要。曹書記把尋求聲援的目光投向了張玉蓮,玉蓮在那裡埋着頭,就是不和他對眼,她對剛纔書記所指是非常明白的,她很是反感曹書記的小題大作,也悔不該把自己的所聞告訴了他。
雖然夏天來到冷水不久,玉蓮對他的認知還是從夏天的爲人所開始。當初夏天和她並沒有衝突和矛盾,只是後來夏天的鋒芒一天甚過一天,上次在討論龍灘電站時,她還給老曹當了幫兇,對夏天也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她還譏諷夏天是那個三分之二。但是夏天根本就沒有把它當作一回事,照樣對她玉蓮畢恭畢敬,從沒把她當作對立面來看。
後來夏天成功了,他還是沒有報玉蓮的一箭之仇,反而對她更是有禮有節。玉蓮對夏天從漠視到輕看,再從輕看到看重。她雖然也是極不情願,但事實就是如此地給她上了生動的一課。
爲什麼夏天來冷水才幾個月就能得到大家的認可,爲什麼他夏天能征服廣大民衆的心。爲什麼有些人在這裡幾十年了,別人還對他有如陌路人,玉蓮認爲不是一句話就能說得清的。
就是她的二老伯那種認死理的人都從嘴裡喊出夏天是他們的送米神,可想而知夏天的確身手不凡,他能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拿出實質性的東西來,在冷水她玉蓮還從沒見過這樣的人。曹書記能服衆,人們看中的是他書記那職位,所服的是書記而不是他曹炳貴,夏天則不同,他的名字能被大家認同,還不如說是那多收的稻米讓人們記住了他。
當曹書記不點名不點姓地敲打夏天的時候,他還想象從前那樣,只要他一開口,玉蓮就會緊緊地跟上來當他的同盟軍,今天她是怎麼了。曹書記在納悶,他一向很自信,沒想到今天會是如此局面。
其實曹書記第一次把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就明白了書記的心思,她本不想得罪書記,可是夏天被人們頌揚的事如果不是她稟報給書記,那他就是對夏天提起批判也與她玉蓮無關。正因爲她給書記講夏天的優點,本想也讓書記改變對夏天的看法。可是適得其反,她玉蓮就是罪人了,她的心象下油鍋般地被煎熬着,她對自己說,再不能落井下石了,對曹書記的暗示,她故意充耳不聞。
玉蓮就是不和曹書記對號,曹書記只好將他的獨角戲繼續唱下去,揚婧那一槓子,曹書記就知道她沒安好心,可是話從她口裡出來又是另一番韻味。書記的侷限讓他不能隨便,任性也由她去。但對玉蓮來說書記的想法就不一樣了,你可是我一手扶植起來的心腹,你怎能和他們一般見識。書記很是生氣,在場合上他也不敢明裡和她翻臉,有機會得好好地教育她,不能讓她也庸碌下去。
玉蓮在心裡已把夏天劃到好人的行列,她也在爲自己的將來考慮,夏天是將來冷水的希望所在,爲什麼要把他當作對手來對待呢?你書記不過是過山的太陽了,還是早作退路,免得以後就是死了還被矇在鼓裡,她玉蓮纔不做這種賠本的生意。決心已定她就不管你書記的暗示了,你惱你的,我做我的,夏天就是沒有錯,人們稱讚他,我就認爲他做得對,不管那麼多了。
大家都看見了曹書記的箭指何方,但人人也不想和夏天過不去,一場民主生活會開得死氣沉沉,曹書記本想再對夏天下重話,沒人響應他也就草草了事,心裡難受也得憋着,作爲一個老書記他不能只發泄不滿,他要做到既讓你受到了打擊,又還得去感激他。
在今天的民主生活會上大家都能暢所欲言,我剛纔講的,有些同志得到大家很好的評價,我們不去追究誰對誰錯,其實我作爲一個老員,並沒有打擊壓制的意思,我的心願是要讓那些還在成長中的同志們,能夠更好地發展,我不是說過,我們都老了,希望在你們身上嘛!老黃,你說我說得對嗎?曹書記突然襲擊了黃國才一下。
黃國才眼看就要退下來了,他本不想再說什麼,言多必失嘛,何必要和那幫後生們過不去,但書記點了他這個副職的將,他也不得不說。
剛纔書記講了那麼多,民主會嘛就是由大家來說,我們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有誰走在隊伍的前面了,是好事,羣衆從心裡讚揚他更說明我們正在邁步向前,書記提醒得對,越是羣衆在表揚我們,我們越不能驕傲自滿,謙虛使人進步,驕傲就會落後,特別是夏天同志這一階段幹得非常好,我就是要提醒你,隨時保持清醒的頭腦,你才能在工作中得心應手,在座的各位也是都做出了成績,相信大家合在一塊,我們的目標就能儘早實現,我們也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黃國才的發言,可說是又方又圓,他既沒讓書記牽着鼻子走路,又在暗中給夏天打氣,書記不好發作,夏天也聽得悅耳,曹書記見再這樣下去可能更使夏天得意,他只好收兵宣佈結束會議。
對曹書記的“好意”,夏天才沒把它放在心上,既然你是泛指那就根本不用去猜測,最主要的是由於夏天從來就沒有聽到過山民的頌揚聲。曹書記在會上發炮,夏天也隱約感到是在說他,但他就是想不起來自己有何過錯,他還以爲書記是在給大家敲警鐘,提個醒而已。
散會剛一會兒,揚婧氣沖沖的跑到夏天的宿舍,“你這個笨豬,人家都把刀安在你的脖子上了,你還給人家端血盆。”
“急什麼急,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着,不就是一個批評嗎,幹嘛要計較那麼多,他又不是特指我一個人,何必放在心上。”
“你呀你咋就不多轉幾個彎,還說是知識分子呢,一點不開竅,難道他還會對那個張X來批評嗎?你呀,就不去聽聽,下面的老百姓說你好,他就眼紅了,也不想想自己是那塊料,你有本事也拿出來呀。人家端出來了,你呢?一張老X臉的,不對着鏡子照照你是什麼東西。”
揚婧一連說了兩個髒字,她顯得羞嗒嗒的,在夏天面前,揚婧一急就把那個字帶了出來,夏天並沒有去想她說的髒字,見她急得火燒眉毛的樣子,他反倒安慰起揚婧來,不用急,我並不覺得書記有什麼錯,錯的可能真的是我,夏天在爲書記辯解。
當揚婧把冷水祭天的事告訴夏天之後,夏天才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書記是有的放矢,不過夏天一下又理解書記的好心了,他沒想到冷水人是這樣的有情有意,自己只不過是給他們提供了一條信息而已,真正幹實事出力的是他們這些勞動人民。純樸的山民們呀,當你爲他做一點小事,他們都會記住你的。可是你們的一番好心卻讓我莫名地被別人誤解,但是我不怪你們。
“你就不爲自己想想也得爲想你的人着想一點罷,人家因爲你還差一點和別人幹上了,你倒好,一個人在一旁偷着樂,不但沒幫人家一把,反而在這裡還嘲笑人家,我看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揚婧說到這裡又樂得哧哧地笑起來。
夏天被她逗開心了,他跟着揚婧笑,揚婧向他眨了眨眼,夏天又犯混,不知她葫蘆裡在賣什麼東西,他不明白地搖了搖頭,剛想問她,揚婧做了個閉嘴的動作,夏天終於明白了揚婧的意思。外面的偷聽人聽到屋裡沒了說話聲,也就離開了。
揚婧看到夏天那躡手躡腳的樣子很是搞笑,她咪着眼望着夏天,越來越覺得他是那樣的可愛,夏天本想去看看外面是何人在做不光明的事,是誰在當間諜,他本來是輕手輕足的,卻讓揚婧認爲他在逗她樂。
夏天看着揚婧望着自己的那種眼神,他心裡好難過,突然間他又想起了曾經的甜蜜,龍玲和自己的只播種希望,卻沒有收穫的心酸讓他闇然傷神。夏天本來在揚婧面前已經燃起了愛戀之火,揚婧那迷人的神情讓他忘了疼痛,但是龍玲的影子卻牢固的佔據着他心靈一角。揚婧示愛他將她埋在心底,故意裝着不知,揚婧急死了,女孩子的矜持又讓她不能主動地表現出來。
揚婧讓夏天讀懂了她今天來找他的目的,她就是不明白,這夏天在工作上的事一點就明,在情感上他卻是一片荒漠,揚婧在離開夏天的那一刻,她丟下一句,你這個呆子,啥時能開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