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會這麼想？只要跟她有過一點接觸的人就一定不會這樣以爲吧。”顧銘城百思不得其解。
“很遺憾，我關於母親的思考都是從別人的口裡聽到的。從有記憶起，母親的形象，我就只能通過身邊人的片段描述去一點一點的構建，奶奶說她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爺爺罵她沒臉沒皮，爸爸對他閉口不談。我心中的她，一直是一個兇巴巴、勢力、惡毒的人，今天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的。”說着，夏婉柔開始掩面哭泣，抑制不住的淚水從眼底流出。
“至少現在你來到了這裡，用你的雙眼重新看見了你母親生前看見的這一切，親身經歷了你母親曾經經過的這一切。我想，你應該還是對你母親有好奇和愛的。”
“算不上愛吧，以前只有恨。以前爺爺告訴我，我被媽媽給拋棄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恨媽媽，爲什麼要拋棄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和弟弟，”啜泣着，無助地搖搖頭，“前段時間我小姨寄給我了一封信，是媽媽在臨終前寫給我的，說是希望在我長大後，經濟獨立時，再給我。信裡媽媽寫着在這裡，她很快樂，我就想來這裡看看也剛好找找靈感。”
“那你求證到了你想要的那個答案嗎？”
“我其實來這裡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不一樣，可能就像你說的，星星多的地方會有更多的愛與庇護吧，也可能是因爲我享受於教書育人，感覺到了被需要。我，雖然我也說不清，但是我在這裡每一天，都很有意義，包括遇到學生，認識你。”李婉柔笑着說，眼底藏着無盡的悲傷。
顧銘城很想拍拍她的肩膀，手想從後面摟上去卻又退縮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曾經夏老師學生的身份來安慰，還是懷着李婉柔沒有從母親那獲得的慰藉而愧疚。
良久的無言，顧銘城緩緩開口，“不管怎麼樣，都很感謝你母親。我和同學都從她身上學到了很多。”
“我想她一定是個很謙遜的人，她如果知道你們的感激一定會很高興的。”
走到了宿舍，顧銘城很是擔心李婉柔，“早點休息吧，晚安。”
李婉柔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晚安。”
在牀上，顧銘城久久地無法入睡，自己本來是從不留心事在腦袋裡的人，今天卻想着李婉柔，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想着曾經的夏老師，不知道她以前送自己回家後，會不會害怕走夜路。翻來覆去的，久久難眠。
早上，醒來一看時間，已經九點了，糟糕，顧銘城想，今天第一次課在十點，自己無論怎樣，都得快些調整了。
第一次站上講臺，雖然微微有些緊張，但說出第一個詞的時候，緊張便以拋之腦後，剩餘的便是同孩子們一起分享知識的喜悅，講完後，顧銘城鬆了一口氣，朝窗外望去，看見教室後門站着李婉柔，帶着一副眼鏡，笑盈盈地望着他，還朝他豎着大拇指。
“我講的怎麼樣？”顧銘城從前門出來，走向李婉柔，走進了，才發現眼鏡下的那雙平日裡有神的雙眼有些無神，眼皮有些紅腫。
“非常棒，孩子們都聽得很專注。”
“那就好。”顧銘城掉頭就要往教室辦公室走，卻發現李婉柔呆在原地不動。
“怎麼，還沉浸在我剛剛上課的魅力裡嗎？”
“當然不是了，“李婉柔使勁錘了顧銘城，”我想看看媽媽站在這聽半節課是怎樣的。”
“你聽了半節課？”李婉柔看着高高瘦瘦的，力氣怎麼這麼大，顧銘城卻不敢顯得自己太痛太脆弱了。
“嗯，從你開始講手風情大師勞倫斯•韋爾克我就來了，”李婉柔笑着說，“質感不錯，平時應該有勤於鍛鍊吧。”
“哪裡哪裡。”
“不過你可別舉鐵過度啊，我前牆頭就是臉和脖子一樣粗。想我高二時他還是薄薄的小雞仔身材，高三高考完，發現他臉和脖子一樣粗，下顎線失蹤不見，嚇得我連夜跑路。我覺得肌肉這個東西適量就好了，太多也不好看；還有肩窄的把肩寬一些比較好看。”
“知道，那你看看我現在看着怎麼樣？”
“肩看着夠寬，算是倒三角身材，我覺得剛剛好。”李婉柔咂咂嘴。
“多謝誇獎。”顧銘城內心樂開了花。
“不跟你聊了，我要去上課了。”
顧銘城這時才發現李婉柔一手還拿着教案，“好的，我也要站在門外悄咪咪聽你講課。”
“喂，我是光明正大的聽你講課的好嗎？”李婉柔作勢又要錘他。
顧銘城靈活地躲開了這一拳，看着李婉柔鬆手了，顧銘城內心鬆了一口氣。
站在教室後門，遠遠地望着李婉柔，除了面朝着自己的李婉柔外，就是孩子們的背影，一個個小腦袋，擡着，雖看不見神情，但顧銘城知道，他們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對知識的渴求。雖然，也有孩子會低着頭，也有孩子頭不由自主地下垂着，但是站在孩子的後背，就會感覺，想要守護着孩子們，可能，剛剛，李婉柔就是想着這些出神的吧，該死，自己開的玩笑，會不會讓她覺得自己有些普信了，自己剛剛是不是太油膩了？
站着站着，顧銘城感覺很累，正午，越來越熱了，好在還有五分鐘就要下課了，李婉柔走下講臺，問“同學們，這節課的內容已經講完了，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
一個第二排的小孩刷地一下舉手站起來，“老師，你是不是和顧老師談戀愛了，爲什麼剛剛顧老師上課你站後門，現在你上課古老師站在後門上？”教室內頓時炸開了鍋。
顧銘城想，人小鬼大啊，內心有些竊喜，看來我跟李婉柔看着挺搭啊，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卻瞥見李婉柔瞪着他。
“同學們安靜。顧老師是第一次做老師，所以我想來看看，怕他不適應，難以應付你們這羣調皮搗蛋的人；至於顧老師站在後面聽課嘛，估計是顧老師看我上課講的太好了，所以想像我多學習學習。顧老師，是這樣嗎？”
俏皮的話從李婉柔嘴裡說出，顧銘城只好點頭回應。
“可是你們教的是不同的科目誒。”這個小孩不依不饒。
“這你們就要問顧老師了，再說了，教學這個東西還是有些相通的嘛，我們常說舉一反三，就是這個道理。”
好好好，怎麼樣都是她有理。顧銘城真是拿她沒辦法。
教室裡的孩子發出噓噓聲，“安靜，不要談論與課堂無關的東西。我知道你們比較關心顧老師，下課了，可以自己去問哦！”李婉柔朝着顧銘城微微一笑。
顧銘城意識到大事不好，撒腿就跑了。她這是要拿我開刷，等孩子們趕過來我哪裡應付的了。
教室裡的孩子們發出切的聲音，李婉柔趕緊宣佈“好了，下課。”
下課後，李婉柔回到教師辦公室，映入眼簾的就是顧銘城一副頗爲不爽的表情，“李老師，真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