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醒來我便見到了卿玉,他身姿欣長,拔卓挺立,負手站在晨曦中,淡淡的微光將他包裹着,仿似一副仙氣繚繞的水墨畫卷,他回過頭來,帶着一如既往溫暖的笑意,說:“你醒了。”
我呆呆地點點頭,腦子尚在半睡半醒的朦朧期,直到身旁的落雲低喃一聲悠悠轉醒,我才驚覺自己現如今正在逃命。
我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問:“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他指了指從遠處採了果子來的小萄:“吃點東西,我們早些離開這兒。”
落雲起身朝卿玉簡單行了個禮,不愧是大家閨秀,面對將要殺了她的人,涵養還是這麼得好。
他遞給我們一人兩顆野果子,小萄趴在我的肩上吧唧吧唧啃了起來,看來它還是和我親近些。
有卿玉在,我心裡安定了不少,繼續問:“你和小萄是不是約好了在這裡會合?”
他說:“嗯,由小萄帶你們出來更容易些。”
落雲輕聲問道:“那家父與大哥現在如何?”
他微笑道:“我只對他們說你們進寺上香去了,要多住幾天。”
“他們會相信?”我有點懷疑,一個大家閨秀什麼也沒說,連丫鬟也不帶就突然和一個半路認的妹妹拜佛去了,這個謊漏洞百出。
落雲拉了拉我的袖子,說:“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這樣,家父他們知道的。”
我無語......原來你還是個把離家出走當家常便飯的主.......
突然,小萄從我肩上躍下,弓起身子不安地叫囂。
落雲驚呼出聲:“快看!那是什麼?”
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天空不知何時已被一大片烏雲遮掩,不,那不是烏雲,是成羣成羣的烏鴉,正在向我們這個方向蔓延!
它們層層堆積在天空之上,黑壓壓的一大片,周圍的空氣沉悶得令人發慌。那些烏鴉嘴裡發出尖銳刺耳的鳴叫聲,互相擁擠,翅膀撲簌着奔騰而來,所到之處皆是一片黑暗,如同鬼魅過境一般令人膽寒。
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場景,被嚇得定住了。
卿玉突然出聲,像是早有預料:“他來了。”
我條件反射:“誰?”
他站定身子,帶着一抹淺笑:“魑魅。”
“魑魅?”我感覺落雲握着我的手緊了緊。
“晉王爺的鬼使。”
來者不善吶......
“鬼使......”我只聽說過陰間有鬼差,到沒聽說陽間有鬼使,“鬼使是做什麼的?”
“收死屍,制鬼蠱。”他沉吟道,“魑魅魍魎。莫能逢之。”
他話音剛落,迎面便襲來一股強大的氣流,帶着濃烈的肅殺之氣,我和落雲被吹得倒退了幾步,待風靜止,面前已站立一人。
此人一身墨色長袍,削尖的臉龐異常蒼白,毫無血色,看着十分嚇人,我挪動腳步拉着落雲躲在卿玉身後。
魑魅單膝下跪,說:“卑職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王叔近來可安康?”卿玉說得好像跟這個王叔感情很好似的。
他恭身道:“王爺身子很好,卑職......”
他還想接着往下說,卻被卿玉打斷:“那就好,王叔已是不惑之年,還整日爲國事操勞煩心,你要叫他小心保重身體。”
“卑職遵命,卑職此次......”
他話沒說完又被卿玉打斷;“可惜王叔未曾娶妻,只得一個養子,記得上次見到夜臨還是兒時,你回去記得代本太子向他問好。”
“是,卑職奉......”
我懷疑卿玉是故意的,不,他絕對是故意的,爲何我此刻那麼得想大笑......
“本太子已許久未見到王叔,得空了必定登門探望,勞煩魑魅使轉達。”
可憐的魑魅終於有機會把話說完整了:“卑職奉王爺之命要帶這兩位姑娘回去,還請太子殿下通融。”
“哪兩位姑娘?”沒想到卿玉也會裝傻。
我好像看見魑魅的死人臉抽了抽:“就是太子殿下身後的兩位。”
卿玉一副恍悟的表情,而後眯起眼睛,說:“這恐怕不行。”
魑魅似乎不想再和卿玉客套下去,冷了臉說:“那就得罪了。”
卿玉冷哼了一聲。
落雲在我手心寫到:我們怎麼辦?
我回復:見勢不對,立即開溜。
烏鴉在我們的頭頂盤旋着,不時還落下來幾根羽毛,不知道過會兒會不會有鳥屎掉下來,我挺擔心的。
只見魑魅拿出一隻銀色鈴鐺,輕輕晃了兩下,清脆的鈴聲悅耳動聽,然而這麼好聽的聲音竟是魔鬼的召喚,無數只烏鴉得到指令頃刻間俯衝而下。
幾乎在同時,我拉起落雲拔腿就跑,不忘對卿玉丟下一句:“你挺着,我們先走一步!”
我此刻有點臨陣脫逃地意味,但我們不逃又能如何呢?留在這兒只會是卿玉的累贅,我可不願意被烏鴉啄得滿身都是血窟窿,光想想就覺得恐怖。
他不理會,從腰間拔出軟劍,十分優雅地朝空中畫了個圈,無數道白色的強光霎時朝烏鴉穿刺而去,衝向天際,直入雲霄,厚重的黑雲被破開了一個大洞,慘叫聲充斥了我的耳膜,天空像是下了一場黑雨,我一邊閃躲着掉下來的烏鴉屍體,一邊快速地在樹林間穿梭。
魑魅見我們逃跑,縱身便躍來,卿玉迅速地出劍攔住他,他二人劍耍得極快,我只看的見他倆長衫飛揚,黑髮糾纏,劍與劍在空中碰撞出絢爛的花火,猶如流光般刺眼,長風激烈地在四周旋轉着,捲起被劍氣削斷的層層飛葉,一時之間飛沙走石,漫天塵囂。
若我是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我一定會端一張小板凳,坐在安全地帶認認真真地看這一場堪比好萊塢的華麗動作大片,可惜我不是。
我和落雲此時由小萄帶路,正沒命地奔跑着,突然前面的小萄來個急剎車,我也連忙停下腳步以防追尾。
無數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他們紛紛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有短劍、長劍、彎刀、鞭子......品種十分多樣化,可見這個隊伍人才濟濟,涉獵全面。
我看了眼卿玉的方向,暗罵了一聲”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