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月琴的房間裡出來,白鴻發還坐在客廳裡。“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
“我和白太太就只有幾句話要說而已。”慕千語站在樓梯口,淡淡地答道。
白鴻發放下報紙,然後起身走到了她面前,無比關懷地說道:“你媽媽其實是很關心你的,有空的話多來家裡坐坐,我可是很歡迎的。”
“我已經感受到您的熱情了。”慕千語冷眼看着握在自己手上的那隻手,然後抽離出來,“白先生弄錯了一件事情,我沒有媽媽,這裡也不是我的家,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也會是最後一次,謝謝白先生的盛情邀約,再見。”
眼見佳人離開,白鴻發着急了,連忙拉住了慕千語,並將她抱了個滿懷。“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吧。”
這個瘋子!慕千語羞惱不已,連忙從他懷裡跳開。“白先生,我敬你是長輩,請你自重!”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一家人都讓人噁心得可以!
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慕千語狠狠地瞪了白鴻發一眼,然後小跑着離開了這裡。
真是個小辣椒,不僅相貌和張月琴最相似,連性情都是差不多的。傲又怎麼樣?當年的張月琴一樣一身傲骨,可是現在呢?
白鴻發陰笑了兩聲,手放在鼻端聞了聞,似乎還殘留着慕千語的清香。
從白家出來,慕千語坐車來到了大豐集團的樓下,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這裡。
是爲了顧北辰嗎?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在這裡。又或者,只是爲了尋求慰藉,睹物思人,她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感激顧北辰所做的一切,來懺悔自己對他做過的一切不理智行爲。
大豐的樓前,有一座小型的廣場,靠近集團大樓入口的方向,有一座比較大的石碑,上面記載的是顧家祖輩的豐功偉績。
慕千語就站在這前面,細細地品讀着關於顧家的歷史。所謂的豪門貴族,說的就是顧家這樣的大家族吧?
石碑上清清楚楚地記載着顧北辰的父親、祖父、曾祖父的生平事蹟,可是關於顧北辰的記載,卻只有一句話輕描淡寫的話。“顧北辰,大豐集團現任總裁。”
而上面所貼的顧北辰的照片,應該是顧北辰最初執掌大權的時候,看上去很年輕,給慕千語一種熟悉的感覺。
忍不住伸手去撫摸,要是可以把照片偷走就好了。但是她沒那個膽量。
在這裡逗留了很久,慕千語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卻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慕小姐。”
慕千語轉過身去,驚訝地看着來人。“廖南?”他不是應該和顧北辰在法國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顧北辰回來了?
往他身後看了看,的確還有幾名西裝筆挺的男人,只是沒有顧北辰的身影,慕千語不由得有些失望。
將她的神情都收在眼裡,廖南衝身後的一種人揮揮手。“你們去機場等我,我隨後就來。”
“我是來替辰少處理事情的,辰少本人沒回來。”廖南解釋說,然後示意慕千語去那邊的長椅邊,坐着說話。
慕千語愣愣地點了點頭,他是有話想說吧?
“顧先生真的打算在法國定居了?”慕千語猶猶豫豫地開了口,一開口便是詢問有關於顧北辰的事情。
廖南點了點頭,說:“我這次回來就是處理這件事情的,現在顧老夫人和顧夫人都在法國,短期內,是不會再回來了。”
連廖南都這樣說了,可見不管是白馨兒還是上官浩,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然後,慕千語沒話說了,沒想到那次的見面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面了。早知道是這樣的話,當時她就不跟顧北辰吵架了。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也許他們之間的緣分就只有這一點吧。
見慕千語不再說話,廖南主動問道:“難道慕小姐沒有其他的問題想問了?”
有啊,可是問了又如何?結果依舊不會有所改變,那麼又何必多此一舉,徒增彼此的煩惱呢?
“我想他在法國的生活一定很舒心很愜意,這樣就足夠了。其他的,沒必要再問。”
聽上去是豁達瀟灑,可是廖南卻覺得這是她的懦弱!“慕小姐,你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輸給白馨兒嗎?”
怎麼好端端地提起白馨兒了?“他們兩個本就是相愛的,我不想做插足的第三者。”
“呵呵。”廖南冷笑不止。“這就是你和白馨兒之間的差別,你總是自以爲是,認爲自己所思考的就是對的,就是一定對別人好的,你從來就不願意遵從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也從來不肯相信辰少對你的心意,看上去多麼善解人意,多麼偉大,實際上,最是殘忍。辰少不是被白馨兒搶過去的,而是你自己親手送出去的。”
作爲一個下屬,他不該向慕千語說這些,但是作爲和顧北辰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來說,他絕對有資格。
從來就沒有聽廖南說過這麼多話,沒想到第一次聽見,便是責怪她的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難道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和顧先生結婚?說難聽點,我是他花錢買回來的。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埋怨過,但是後來感受到他對我的好之後,我便十分感激。即便是後來因爲誤會,我也從未想過怨恨他。”
“他是那麼優秀的人,可我呢?我們是雲泥之別,我們的感情根本就不被大家看好。而當我知道他對白馨兒的餘情未了的時候,我很心痛,但是能怎麼辦呢?我想爲了報到他對我的好,那就離開吧,離開了他,還他一個寧靜的生活,這就是我能付出的,最好的報答。”
原來她一直認爲辰少和白馨兒藕斷絲連?廖南沒有因爲這番話有絲毫動容,反而更加生氣。但是他多餘的話,他一句也不會說。
“像慕小姐這樣的人其實最爲可惡。白馨兒想要的東西,她會努力得到,不惜一切手段,所以顧老夫人喜歡她,即便反感她的事業,仍舊支持她成爲顧家的媳婦。慕小姐你呢?你總是緊緊抱着你那所謂的自尊,從來不願意委屈自己半分。不是顧老夫人不喜歡你,而是你根本就沒想過要去贏得她的歡心。”
“我有!”慕千語大聲反駁。“我在顧家忍氣吞聲爲了什麼?我就是想好好跟北辰過日子!那些日子以來,就算老夫人一直爲難我,我從不主動吭聲,我想只要我努力一點,老夫人一定能看到我的好,可結果呢?你要我向白馨兒那樣,不擇手段地去贏得別人的歡心,我做不到,因爲我知道,真心比什麼都可貴。”
廖南緊盯着慕千語,似笑非笑地說:“我該說你自卑還是高傲?其實都是一個意思。你總認爲顧家是在拿錢羞辱你,但是你要知道,真正的羞辱可沒你這樣輕鬆。大公無私也要分情況的,慕小姐,醒醒吧。”
難道錯的一直是她?可她只不過是爲了成全,何錯之有?
該說的話他也說完了,就當是替辰少說出了心裡話吧。廖南站起身,然後俯視着慕千語。“大概以後不會再見面了,慕小姐保重。”
“等等!”慕千語開口叫住了廖南。“可不可以告訴我,顧先生什麼時候和白馨兒訂婚?”
廖南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慕小姐,你現在想要爭取,已經太晚了。”
“不,我只是……想最後見他一眼而已。”慕千語低下頭去,無限傷感。
現在這樣又有什麼用呢?就算她再努力,也只是徒勞。“慕小姐,今天我會說這些話,不是想鼓舞你什麼,而是想讓你知道,你對辰少到底有多麼殘忍!就像你說的,你放手給他一個安寧的生活,你做到了,那麼請繼續保持,不要再去打擾他。”
“遠遠地看一眼,也不可以嗎?”
廖南覺得無語,“你讓他離開的時候,比誰都狠心,現在後悔了,又何苦在我面前裝可憐?不得不說,慕小姐,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自私嗎?她這是自私嗎?慕千語僵硬在原地,可是她從未替自己考慮過半分,爲什麼會被說成是自私?
擡起頭來,慕千語想要反駁,可是面前已經沒了廖南的身影,他早已邁進自己的轎車裡,然後離開了這裡。
風那麼涼,連她的心都被吹得冷透了。
也許她真的是活該吧,擁有的時候,從來沒想過那是屬於她的,等到失去了,卻可笑地想要挽回。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即便是冰冷沒有生命的物體,也有屬於自己的傲氣,更何況人呢?
就像是那個被她摔碎的瓷娃娃存錢罐。一直認爲它很多餘,因爲自己根本沒錢可存,有一天,不小心將它摔碎了,當時還心想着,真好,不用看着它給自己添堵了。可是當有一天,她有錢可存了,再想起了那個瓷娃娃,卻已經晚了。
儘管廖南離去的時候,什麼消息都沒說,但是沒關係,她肯定會知道的。
她不會去打擾顧北辰的生活,只遠遠地看一眼,便已經足夠了。
況且,她答應過白馨兒,只要父親能平安回到她身邊,她便不再出現在顧北辰的生活之中。
悄悄地看一眼,應該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