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失去
走出那高高宮殿，穿過長長的迴廊，明兒始終沉默——
終於，似乎是忍不住了，她猛地回頭——有一絲惱意地望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六月。
因爲身前女子停下的太突然，六月也急急地收住了腳步，差點撲上去——
看他一絲滑稽的樣子，明兒卻只是癟癟嘴，“你要跟到什麼時候？六月衛者！”
六月倒是沒有什麼不自然，微微輕嘆，“洗淚池極寒，又地處偏僻，根本不會有什麼仙人會隨隨便便出入那裡的。明兒不用現在就去——”
“呵——”又是一聲輕笑，“這仙界的所有事情，都在玉帝的掌控之中。包括我們——所以，對玉帝，還是不要妄想作假——”
“話雖如此——可是——”六月剛剛開口，卻被她打斷，“六月衛者到底想說什麼？是‘謝謝’嗎？”她眉頭微微一皺，心中的苦澀卻緩緩升起——
六月，連一句‘謝謝’，對於我來說，都是奢望嗎？
可是，可是——爲什麼——
因爲知道你放走他們一定會被玉帝責罰——所以，纔會一如既往地——陪你演那一場戲——
只是，希望——可以爲你承擔——
僅此，而已——
六月微愣，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見他如此，明兒不再停留，“不要跟着我——”輕輕一句，轉身離去——
只留下呆呆的六月，望着那個決絕卻掩不住失落的背影——俊俏的臉上，漸漸有了痛苦之色——
是呀——自己真的很沒用呢——
鈴鐺不是說——已經，不再，相信他了嗎？
此時，明兒也說，不要——再跟着她——
明明跟自己說好了的——不管是鈴鐺還是明兒，自己都要放手了——
可是，可是——僅僅只是，希望在她找到幸福之前，再陪她——
走一段——而已——
這樣，都不行嗎？——或許，明兒，已經不需要了吧——
不是不懂，不是不知道——明兒爲他的心意——
爲了替他頂替罪責，所以纔會陪他演那麼一齣戲的——
只是，這樣的心意，他真的，無以爲報——
不是因爲鈴鐺，真的不是因爲鈴鐺——
而是因爲自己，自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力——那在肩上的責任與承諾，這九百年來的忍辱偷生——不能白費——
這個仙界就是如此——若是一朝得利，便是錦衣玉食，逍遙自在；若是，一朝失利，便是萬劫不復——
他又怎能，怎能牽扯無辜之人呢？
那一場被歲月淹沒的腥風血雨中，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仙人——不是全都血濺當場了嗎？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害怕，害怕再看到任何一個身邊的人消失不見——
所以——即使會像現在一般——
一個一個地——失去她們的信任，失去她們的關懷——
他也不願，不願讓她們因他而失去生命——
擡眸，望這仙雲飄渺，眼睛，竟會覺得乾澀——
六月——原來，你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啊——
似乎是自嘲般的——朗朗笑聲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