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覺得我的想法不好嗎?”顧青蔓見他不說話,有些着急:“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那些看病的病人也需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啊,你的醫術這麼高明,卻淪落到在露天的街頭替人看病,你不介意,我可是介意得很呢!”
“這個主意很好,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
一抹奇異的神色閃過良宴的面容,他有些感動……
顧青蔓卻沒有發現,自顧自地往下說:“對了,我還要拿一些錢給孫大娘,快入冬了,那些孩子們都還沒有冬衣呢,穿得那麼單薄,一定會生病的。”
良宴心裡的暖突然就被澆滅了,原來顧青蔓關心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她心裡所存在的愛,只是分了一些給他罷了,虧他還這般的感動。
新年快要來臨的時候,藥鋪也順順利利地開起來了,雖然不大,藥品卻很齊全,前來捧場的都是些牽牛巷的鄰居們,無論大人孩子全都跑來幫忙,場面很是熱鬧,可見顧青蔓平日裡的人緣有多好了。
小石頭最爲興奮,他們這幫孩子已經不再靠乞討爲生了,平日裡會做一個手工拿到集市上去兜售,而春曉則跟着顧青蔓學刺繡,他們的收入再加上顧青蔓的接濟,可以勉強養活自己了,閒暇的時候,顧青蔓還會教他們讀書識字,所以這羣孩子們也十分的依賴她。
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來,廣濟藥鋪便正式開業了,金字招牌高高地掛了起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閃動着耀眼的光芒。藥鋪位置雖然偏僻了一些,可是收費不貴,坐堂的大夫技藝高超,人們口口相傳,剛開業便已經積累了十分不昏的人氣。
小石頭負責放鞭炮,將那串長長的炮仗綁在竹竿上,舞動得如同飛龍一般,噼裡啪啦的響聲中,他的身影竄上跳下像是一隻靈巧的猴子。
“姐姐,我舞得好不好?”一支鞭炮燃盡了,小石頭氣喘吁吁地跑到顧青蔓的面前,揚起小臉問她,一臉邀功的表情。
“很好看,很有氣勢,小石頭最棒了。”顧青蔓連忙從腰間摸出手帕來,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小石頭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教我武功好嗎?我看過你練劍,可好看了。”
“好啊,你要是想學,改天我教你就是。”顧青蔓和孩子們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很好聽,站在一邊的良宴不由聽得有些醉了,於是轉頭看了她一眼。
顧青蔓卻以爲他這一眼別有深意,是在嘲笑她武功不濟卻還要教人家孩子練武,於是,沒好氣地衝着她扮了個鬼臉,轉頭進藥鋪裡去忙活了。
良宴有些無奈地盯着她的背影,搖了搖腦袋。
人羣攢動,就在良宴也準備跟進去的時候,看到有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站在人羣裡,他看上去不打眼,孑然一身,可是,卻鶴髮童顏、目光清明,一雙銳利的眸子緊緊地盯着自己在瞧。
良宴心頭一凜,連忙幾步上前,走到那位老人的面前,輕聲地喚了一句:“師父——”
原來這位老人便是崑崙老人
。
“你跟我來——”
良宴跟着老人走進了街對面一條無人的小巷裡,恭恭敬敬地輕施一禮。
“師父,您怎麼來了?”
“不在山中修行,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崑崙老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良宴一番,他氣質依舊,可是,總有什麼地方覺得不一樣了,這曾經是他最擔心的,可終究還是會來:“爲了一個女人,你值得放棄這麼多年來的堅持嗎?”
“徒兒在想,或者我也並然不是隻有修仙這一條路可以走的。”良宴思忖許久,艱難地說出了這樣的話,他知道,遲早會有一天要對恩師說這樣的話,遲早要面對他的傷心失望。
崑崙老人一點兒也不意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現在跟我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否則你之前的努力都將要前功盡棄,這個女人,不值得你去愛,你也不能去愛她。”
“可是,徒兒已經愛了——”良宴回頭看去,顧青蔓就站在藥鋪的門口,似乎在尋找他,她穿着粉色的棉衣,衣領上鑲着白色的風毛,襯得她的皮膚如上好的白瓷一般,在陽光下閃着光,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地吸引着他,讓他心動:“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劫難啊,真是命中註定的劫難。”崑崙老人知道自己這個徒弟,下定決心的事情,不撞南牆是絕對不會回頭的,於是,連連地搖頭,提醒他道:“你明明知道她的心裡愛着的人,並不是你,還要堅持留在她的身邊嗎?”
“我知道,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她心裡頭愛的那個男人,是杜一泓而不是我,可是,師父,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良宴也覺得很迷茫,愛她就好像會上癮一般,一天一天地爲她而迷失了自我,就算知道不會有結果,可依舊如此的奮不顧身:“謝謝師父的提點,是徒弟不好,讓您失望了。”
良宴不卑不亢地跪下,真心地祈求着崑崙老人的原諒。
“哎,我這一生就你這麼一個徒弟,可是你卻——”崑崙老人依依不捨,最終還是扶他起來:“隨你去吧,不過,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就回崑崙山找我,或者,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要知道,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只是,師父真的不想看到一個遍體鱗傷的你啊!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傷病是無藥可治的,便是——愛情。”
“我知道了,師父,謝謝您。”良宴不由地再度回頭看了一眼顧青蔓,知道師父說的絕不是危言聳聽。
“罷了,罷了,你去吧。”崑崙老人無限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徒:“好自爲之。”
“謝謝師父成全。”良宴深深地一揖,感謝師父對他的寬容,再起身的時候,崑崙老人已經不見了,身後傳來顧青蔓焦急的聲音,她找了過來。
“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大家都在問大夫在哪裡呢!”
良宴整理好思緒,被顧青蔓拉着回到藥鋪去了。
這一天,良宴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他一直在想師父
的話,師父說她的心裡愛着另一個男人,難道顧青蔓到現在還沒有忘記杜一泓嗎?
還有幾日便是新年了,藥鋪的生意比往日裡也更加忙碌了,營業的時間也一日比一日晚,顧青蔓以往的每一天都會來藥鋪幫忙,然後到打烊的時候,都會和良宴一起回家。可是,這幾日裡忙着爲幾個孩子裁製新衣,所以一連幾天,都是打發了春曉和石頭到店鋪裡幫忙。
華燈初上,春曉和石頭跟在良宴的身後,一路走一路開心地打鬧着。
走到一家客棧門前,春曉突然小聲地對石頭說:“我今天和青蔓姐姐上街去買繡花線的時候,青蔓姐姐帶我進去過。”
良宴擡頭一看,這家客棧很是眼熟,正是他們初來京城的第一天,他們住過的那一家。
“你們來客棧做什麼?”石頭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青蔓姐姐沒有和我說,只是找了掌櫃的,說想要贖回什麼重要的東西,可是,青蔓姐姐嫌貴,後來沒要,我們便回去了。”
春曉不經意的幾句話卻讓良宴愣在了當場,師父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再度迴響在耳畔:她愛的人不是你。
她愛的是杜一泓,是杜一泓,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還想着那枚粉色的珍珠,甚至想把它贖回來。
她就那麼愛他嗎?
“良宴哥哥,你怎麼了?”春曉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因爲良宴聽完自己說的話之後,臉色便變得很難看,於是,她有些怯生生地問。
“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情要辦。”良宴淡淡地吩咐了一聲,舉步往客棧裡走去。
客棧裡,掌櫃的正站在櫃檯後面撥弄着算盤珠子,聽到有人進來的動作,頭也不擡地招呼着:“客官,您是住店還是打尖?我們今天的客房已經滿了,要是住店的話,就請別尋他家吧!”
良宴沒有說話,徑直走到了櫃檯前。
掌櫃的發覺有些不對勁兒,連忙擡起頭來,看到良宴,想了一會兒,突然就想起來了:“哎呀,這位客官,怎麼是您呢?您是不是也來想要贖回那顆珍珠?”
良宴聽掌櫃的這麼說,心下里便明白春曉所言非虛,顧青蔓的確是來過了。
“還有誰要贖它?”
“不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嗎?白天裡好端端地跑來要贖那珠子,可是,我開了價她又付不起銀子,你說我怎麼可能會給她呢?”掌櫃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掌:“我也是打開門來做生意的,她都已經來問過好多次了,說那顆珠子對她而言很重要,可是,既然重要,當初爲什麼還要拿來抵房錢呢?沒有銀子,我怎麼可能把東西給她!”
良宴的心裡很不好受,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來放在櫃檯上:“我拿這個來換,可以嗎?”
掌櫃的頗有些眼色,一看便知道那枚玉佩的價值遠遠地超過了那顆珍珠,於是忙不迭地同意了,轉身拿了那顆珠子出來。
良宴一句話都沒有說,拿着那顆珠子轉身便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