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杯子砸到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杭南宇冷冷地站在原地,不避不閃,眼神異常冷冽地看着那張照着樂千薇的樣子造出來的模型,不帶感情地說:“我時間緊,你要說什麼儘快!”
“你這王八蛋!”潘覓蔓詛咒了一聲,惡狠狠地翻開下面的一頁,指着第四張照片說,“這是你搬到你那棟別墅後,那笨蛋偷偷做的。那時候她天天跟蹤你去學習小提琴,知道你喜歡小提琴,所以就千方百計去求着一位園藝師父,設計了一款小提琴造型的竹子。如果我沒記錯,現在那竹子還養在你的別墅裡吧?”
杭南宇面色一沉,沒想到這竹子是這麼來的。這竹子之前確實長在別墅裡,前陣子他還讓樑芷安將東西全部都清理走……
潘覓蔓纔不管他的表情,一頁頁地往下翻:“這是她爲你繡的浴袍、鞋子,還有這地毯。那個笨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用刀去割,劃了好大一道口子。你知道她左手食指有一道疤痕嗎?就是爲了這塊該死的地毯劃出來的!”
杭南宇耳中忽然想起那天樑芷安收拾地毯時說的話,“你看這裡有一塊紅色,是要完工的時候,找不到剪刀,用刀子時一不小心割到了手指……”
杭南宇閉閉眼,壓着煩躁說:“如果你只是想來給我看這些,那麼你可以滾了!”
“我爲什麼要滾?憑什麼就只有我一個人替那丫頭心疼?杭南宇,她付出了那麼多,你應該知道!我說過,我今天就是要讓你知道自己有多無恥!”
潘覓蔓說着,繼續將那本相冊往下翻。
杭南宇明明不想看,但是眼睛還是控制不住。越到後面,他的眼神越冷,到最後近乎冷氣一樣,似要將所有看到的東西都凍住。
別墅裡那些被搜出來的東西,許多都在這本相冊裡出現。繡着暗金色玫瑰的浴袍,他的內*衣內*褲,甚至連襪子都有。那些他穿着特別舒服,一穿就是十來年的東西,沒想到竟然都是那個丫頭親手做的!
“還有什麼?”杭南宇閉着眼,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聲音。
潘覓蔓又往下翻了一頁,在看到這一頁上的內容時,眼眶變得通紅,眼淚再也憋不住,吧嗒掉了下來。
她指着這張照片,聲音哽咽地看着杭南宇:“這一張,眼熟嗎?”
杭南宇睜開眼,但是視線在觸及照片時,猛地一凝。
這是一張頭摸的造型,同樣是樂千薇的模樣,但上面畫着的妝容卻是那樣的熟悉。
“這是桃花妝。”潘覓蔓用手輕輕摸了一下照片中的妝容,嘴角勾了勾,無比憐惜地說,“當初這妝容出來,芷安照了這張照片,沒人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偷偷地摸,有時候摸着摸着,她的眼淚就會掉下來。”
她吸口氣,緩緩吐出,心疼無比地說:“那個笨蛋以爲自己掩藏地很好,但是她從來不知道,她那麼單純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藏得住情緒。她那麼通透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你對樂千薇的感情,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從小就粘着你,又因爲跟你有婚約,所以圍
着你轉已經成了習慣。那個一根筋的笨蛋,那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一邊盡着自己的努力想去讓你看到她的好,一邊又在幫着你哄樂千薇。你知道這種心情有多難熬嗎?”
潘覓蔓厲聲問道:“你知道她偷偷哭過多少次嗎?每一次設計圖畫着畫着,就躲起來偷偷哭。她以爲自己掩藏地很好,但是她連自己都騙不過,怎麼可能騙得過別人!杭南宇你知道嗎?她做這桃花妝的時候,才十八歲。你還記得你送給她的十八歲禮物嗎?”
杭南宇眉頭一皺,那時候他視樑芷安爲毒物,避之不及,怎麼可能送她禮物!
但隨即,他心頭猛地一顫,腦中忽然出現一個模糊的印象。
“南宇,我聽說明天平靜山頂會有流星雨哎,我請你去看好嗎?”
“南宇,你喜歡什麼酒?紅葡萄酒還是白葡萄酒?或者香檳?”
“你不回答我就自作主張選紅葡萄酒了哦。”
“南宇,你會來嗎?不管你來不來,我都會等你。”
“南宇,好冷,你還有多久到啊?”
“南宇,我頭暈,好想睡覺。那個,我好像等不了了。”
那一晚,杭南宇擁着樂千薇在天台頂看流星跳舞,那煩人的手機一直震個不停,短信隔半個小時就來一條。
樑芷安的成人禮,他確實送了她一份很大的禮物!
“想必你想起來了吧?芷安回去之後,重感冒,差點燒成一個白癡。她清醒之後,抱着我哭了好久,一個勁地問你是不是真的只要樂千薇。”
潘覓蔓眼前彷彿浮現當時的樣子:“她第一次哭得那麼傷心,那樣害怕,她不斷地問我你要是真的喜歡樂千薇她要怎麼辦?我說那你就放棄吧。”
“可是她什麼都沒說。第二天,她就開始設計這套妝容。”潘覓蔓低頭看了一眼,冷笑道:“杭南宇,你當時在攝影棚看到樂千薇頂着這妝容出現的時候,是不是被驚豔到了?那你知道樑芷安在設計這套妝容的時候,她的心在滴血嗎?整整五年時間,她不斷地設計修正,這套完美的妝容,她設計了整整五年!”
杭南宇神情忽然有些恍惚起來,他當時一直以爲這套妝容是Jane的臨時起意。
“杭南宇,你知道她做這些時候的心情嗎?你知道這每一筆每一畫都凝聚着怎樣的心血嗎?你那個蠢老婆,她懂得珍惜嗎?那些是芷安這些年反覆修正才總結出來的經驗,你那愛慕虛榮的白癡妻子竟然就那樣公之於衆!你知道芷安心血被浪費會傷心的嗎?”
潘覓蔓越說越氣憤:“你們若是懂得珍惜還好,可是你們是怎麼對待的?當年樑芷安隨便教了我婚紗店的小造型師們幾招,如今那幾個都是在國內數一數二的造型師,哼哼……”她不想說下去,當看到樂千薇那個白癡拿着那張娟帕顯擺的時候,她就恨不得衝上去給狠狠她兩巴掌!
“夠了!”杭南宇深吸了口氣,冷聲說道,“你可以走了!”
“這樣就夠了?”潘覓蔓往下又翻了一頁,就是不想讓他好過,“這些年她付出過這麼多,就這樣夠了?”
潘覓蔓指着這最後一頁上的照片說道:“這是被你撕毀的那件禮服,你知道她做了多久嗎?三年,一針一線,斷斷續續繡了三年!沒錯,就是你們結婚卻讓她獨守空房的三年!”
潘覓蔓擦擦眼淚,心疼無比地說:“知道爲什麼不是婚紗嗎?她做婚紗肯定好看,但是卻選了一件晚禮服。還真是有先見之明是嗎?因爲她一早就知道,當新娘只是她的一個奢望,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杭南宇,是你一直在欺負她知道嗎?她從來就沒有真的想霸佔過你什麼,你要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了。你有本事就一直那樣拒絕下去啊?爲什麼每次在她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又突然去撩*撥她一下。你別否認,你們相處的這些年,你到底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潘覓蔓因爲太激動,身子發抖着。樑芷安跟她無話不談,每一次杭南宇對她稍微態度好點,那丫頭就會跟得到上天賜予的禮物一樣跑過來跟她說。每一次過後,那笨蛋就又會有無窮的力量,然後下一次傷得更重。
“杭南宇,她早就準備好離開的。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爲什麼不放了她?明明她想離開了,爲什麼不讓她走?”
“夠了,你給我閉嘴!”
“我爲什麼要閉嘴?杭南宇你不就是仗着她喜歡你嗎?我告訴你,我回去就給她張羅相親,每天相一個。這世界上比你好的人多的是……該死的,你給我放手!杭南宇我告訴你,我每天給她安排一個男人,我就不相信她還真能在你一棵樹上吊死!”
“砰!”巨大的關門聲隔斷潘覓蔓近乎瘋狂的怒吼。杭南宇面部繃地好似要斷了一般,神色冷峻,轉身往回走,但卻在走了幾步之後,猝然停下。
潘覓蔓的怒吼還在耳邊,有些問題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明白過。
爲什麼每次看到她要放棄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去撩*撥她?杭南宇冷笑,他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那都是下意識的行爲!他該死的,怎麼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
爲什麼不放了她?
杭南宇捏着拳頭,走到長邊看着地下縮小的城市,眼前彷彿浮現出一個女孩哭紅的臉,那些斷斷續續的抽噎已經非常模糊。
“杭……杭南宇,你放心。我……我一定不會放棄你,就算你放棄了自己,我……我也不會放棄你!”
杭南宇閉上眼,微昂起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記憶被關在回憶中,從來不敢觸及。那一本相冊,將他藏在深處的一些情緒都勾了出來。
心頭越來越煩躁,他知道今晚有拜師宴。那個笨蛋有去嗎?腦中浮現出今日樑芷安在臺上當着全國觀衆的面,將那些東西交出去時的表情。
不熟悉的人自然看不透她微笑之下掩藏的絕望。潘覓蔓那女人說的都是廢話,這些年樑芷安早就將情緒掩藏地很好,就連他……就連他都差點被騙過。
要不是他一次次逼她……杭南宇想不下去,還未多想,轉身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車鑰匙就往外面走去。
與此同時,君悅七星級酒店裡的拜師宴上,卻是另外一幅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