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古怪.似乎這些孩子們並不是爲了食人.反倒像遭受了威脅.不得已而爲之.
牛頭魔人澄黃的眼球對着沐千雪來迴轉動.寬凸而出的口吻不時會伸出一條沾滿粘液的紫色舌頭夠到黑色的鼻頭上舔舐.口水滴滴答答的流入他下巴上濃密的黑鬚.使得這片被浸溼的毛髮在慘白的光線下顯得特別黑亮.
他接過網繩.如若收網一般縮短與沐千雪之間的距離.而沐千雪則趁機探測了牛頭魔人的修爲.
這隻魔人看似身長七尺.孔武有力.實則外強內虛.從毛髮下散出的濃郁妖氣表明他根本還未成魔.強悍的外表嚇唬嚇唬普通百姓還行.要對付沐千雪卻是吃人做夢.
以他的妖氣不管在任何妖營或魔羣中充其量最多也只是個妖氣平平的跑腿小卒罷了.
仗着威武身高.牛頭怪居高臨下看着沐千雪和一衆孩童.輕視鄙夷的從腰間繫着的布袋中掏出一小袋稻穀拋給地龍.從碩大的鼻孔裡噴出兩條粗氣：“呼.下次記得抓個肥點的.巫師大人就喜歡這裡和這裡長得肥碩的女人.”牛頭怪摸着自己的胸和毛臀.說話時噴出了一地口水.
“巫師大人.”沐千雪豎起了耳朵.
衆多妖魔種族中.素來只有貓類能修煉成巫.故牛頭人所說的巫師極有可能是她此次前來魔域要尋找的那隻下蠱貓巫.
地龍將糧食交給三子.向前一步着急道：“牛大人.這次怎麼沒見您把孩子帶來.”
“噢噢.”牛頭魔人裝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抓起地龍胸口衣襟一把將其拽在半空.
他滿身惡臭.面容猙獰醜陋.地龍雖比尋常孩童膽子大些.也是驚懼的懸空胡亂踢蹬雙腿想要掙脫.
“誰說我沒把他帶來.我帶了就是還沒出來.哈哈哈.等老子什麼時候想要去茅房了.那小子就能從我的屁股裡被拉出來了.”牛頭怪一邊大笑還不忘將孩子憤怒、傷心、害怕、恐懼的表情全數看盡.
“你把他吃掉了.你把我弟弟吃掉了.”地龍被扔回地上.膝蓋和手肘磨破紅腫.他咬着牙死忍着欲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其它孩子們躲在他的身後.忍不住嚶嚶一片.
“老子就是吃掉了.你還像爲他報仇.老子一隻手就能像捏螞蟻一樣的捏死你.明天老子會再來取女人.要是沒抓到.哼哼.就拿你們代替.呸.”牛頭怪惡狠狠的朝地龍吐了口口水.粗魯的扯着捆綁沐千雪的網繩大步向前走.
沐千雪極力剋制想要斬殺牛頭怪的衝動.紅色的利爪已經從指間冒出.她用指間悄悄割斷了手中的繩結.卻還是裝作受驚的樣子反握結頭.默默跟走在他的身後.
魔域只能怪.妖魔食人堪比家常便飯.此時比起爲死去的孩子報仇.尋找出貓巫溺斃母蠱才能夠解救更多百姓.
沐千雪冷冷的睨着那隻長滿黑毛的牛頭.就讓他暫且再多活二日.她還必須利用這隻牛頭怪才能接近貓巫.
翻過一座山丘.沐千雪向山下俯視.只見一隻千人有餘的妖軍正駐紮在極少受到日照的西山腳下.與光禿禿的西山腳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山丘南面的一處山谷.
那裡綻滿了火紅.漫山遍野的紅似星火燎原.又似血海染紅了半片蒼天.這是僅在深秋時節才能欣賞到得紅楓美景.不只驕居着樹梢更鋪佔了大地.絕美的一眼就叫人流連.
“快走.”牛頭人粗暴的嗓音破壞了這片刻的寧靜.下了山二人直接進入了西山腳下的妖營.
牛頭人將沐千雪帶到一間彌散着濃重脂粉香氣的帳篷前.一改囂張的口吻.低聲回報道：“巫師大人.女人帶來了.”
“讓她進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從門簾內傳出.竟似一暮年老者.
牛頭人掀開門簾將沐千雪推了進去.威脅道：“好好伺候.不然剝了你的皮.”
進入帳篷.脂粉的氣息愈發濃郁刺鼻.帳篷頂端織的很厚.儘可能的阻擋着光線.帳篷兩側井然有序的排列着數百隻色澤不一.大小不同的瓶罐.偶爾有一些粘蟲蠕動的濡水聲從中冒出.
沐千雪厭惡斂眉.繼續觀察.被這些瓶罐圍在中間的是七八個豎放的形似棺材的木頭箱子.一個拄着柺杖的身影正立在箱子後.
“過來.給你看看我的寶貝.”一隻乾瘦佈滿斑點的老手從箱子後伸出招了招.
沐千雪警惕的挪步靠近.箱子後果然站着一個彎腰曲背的白髮老者.他手腳上的指甲像彎鉤似得又尖又長.身後還拖着一條黃色的尾巴.這條尾巴的形狀和山洞中被殺死的那隻貓巫如出一轍.
老者正捧着一盒脂粉爲裝在木箱中的東西塗抹.沐千雪定睛一看頓時亡魂大冒.五臟六腑都劇烈翻滾.慌忙後退數步.
這些木箱確實是一個個未上棺蓋的木棺.每一隻棺材中都躺着一具接近腐爛的年輕女屍.密密麻麻的蛆蟲從女屍的口、鼻、眼眶中自由進出.而老者正細心的爲無法辨清五官的女屍塗抹胭脂.
見沐千雪驚駭的模樣.老者“呲呲”發笑.將胭脂送到沐千雪面前：“你看你臉都嚇白了.讓本巫師爲你裝扮裝扮.因爲待會你就要和他們一樣成爲這些孩子們的養分.”
老者即將將胭脂塗抹到沐千雪臉頰的枯槁老手被狠狠拍掉.見捆綁在她手中的繩結掉落.後者一驚.怒道：“不知好歹.若不是附近的女人都死光了.怎麼也掄不上你這幅乾癟的小身板來餵養我可愛的孩子們.早知道就應該從麒麟關多帶幾個肥碩的女人回來.”
“你果然就是在麒麟關周圍下蠱的那隻貓巫.”從老者的話語中.沐千雪已能大致確定.但忍凝門主曾說另一隻貓巫應帶是山洞裡那隻的徒兒.可眼前這位年歲上卻足以做她的母親.不.這是一隻雄性的老貓.是貓巫中最爲罕見的男性妖巫.
老者狐疑的打量她.卻因四周重重把守的妖軍一點都覺驚懼.反問：“你竟然知道老朽的事蹟.看來是來者不善.老朽還是直接將你剁成碎塊煮湯喝了更好.”
說罷.老者用力扭身.一條徒然暴長的長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向沐千雪腳踝掃去.
“哼.”沐千雪冷笑.這貓巫將畢生精力都用在飼養蠱蟲上.論妖力竟比方纔那隻牛頭更顯不及.
她並不硬接老者長尾.縱身翻越閃躲.轉而屈指向那些棺材擲出幾道火符.棺材中的女屍因腐爛早就分泌出了易燃的油脂.與火符碰撞後“砰”的一聲冒出巨大的火花.
“你敢燒我孩兒.”老者氣急敗壞.他極重視棺材中女屍體內的蛆蟲.想必是因爲這些蟲子就是還未成蠱的幼蟲.他嘶聲大叫道：“來人.快來人.救火.”
沐千雪自然不會束手待斃.急忙又擲出數到火符將外圍的瓶罐也一併點燃.然後看準時機瞄準老者丹田處就是一擊重掌.
老者的內丹隨着鮮血一同從口中噴出落入沐千雪手中.但與此同時她也感受到手心裡突然傳來的鑽心的瘙癢.且瘙癢的範圍迅速從掌心蔓延.一瞬間就叫沐千雪全身都陷入麻癢難忍的慘狀.
老者仰面摔在地上直喘氣.他許是真的在世年歲長了.沒了內丹竟還能保持人形.從這點上更能證明他的蠱術要比那雌性貓巫更高一籌.
他痛苦的睨着沐千雪.上氣不接下氣：“你把內丹給我.我給你解開這蠱.不然不出三日.你就會其癢難耐.抓破肚皮.腸穿肚爛而亡.”
說話間.妖兵將帳篷團團圍住.但妖物多數懼火.二人被困在火圈中到也有效阻止了他們一哄而上.沐千雪思慮片刻.若只有她一人中蠱就能解開上千百姓的痛苦.這筆買賣似乎很划算.
她咬了咬牙.以翅御風掀開着火的帳篷頂端.飛衝而出.
妖兵見她突圍.怒聲高喊.舞着刀槍.一路直追.
起先瘙癢並不劇烈.但隨着沐千雪忍不住的抓撓.渾身就癢的跟被扔入了沸水一般.而且這種劇癢似乎還是從內而外散發.越撓就越覺得撓的不夠深.好像每一條經脈.每一隻臟器中都爬滿了小蟲子.
妖兵將沐千雪逼向山腳南側.進入了那片火紅的楓樹林.漫無邊際的紅更是讓沐千雪出現了想要抓撓眼珠的恐怖yuwang.
楓樹林的盡頭是一條落差千丈的瀑布.湍急的流水濺在她身上似乎能稍稍減緩一些已經癢的撕心裂肺的身體.妖兵追來.與她近在咫尺.沐千雪雙手不斷的抓着身上的皮膚根本無暇使出任何法術自保.
而眼中冰涼的瀑布卻讓她看到了一點擺脫瘙癢的希望.她迫不及待的從瀑布跳下去.一頭栽入碧色的深潭中.
癢.停止了片刻.耳邊流動的水紋讓她感到短暫的安寧.
可正當她想要鬆口氣躍出水面的時候.從掌心傳出的瘙癢又再次席捲了全身.她尋找了一切可以緩解瘙癢的方法.甚至爲了尋求更加寒冷的水溫而拼命向河底游去.
感受到水壓.沐千雪體內的怪力發揮作用.脖子兩側各生出三片魚鰓.幫助她維持呼吸.
水潭好似深不見底.也不知向下遊了多久.直到水中連一點光亮都無法穿透.水底一抹比楓葉更鮮紅.比鮮血更加刺眼的紅色人影出現在她痛苦的幾乎迷亂金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