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安縱橫官場 一號公館
龍城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作出一審判決,以集資詐騙罪判處被告人梅潔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其個人全部財產。2009年1月,梅潔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獄中的梅潔不再光豔照人了,臉色蒼白如同蠟紙,頭髮蓬鬆,華貴和美麗悄然褪去,蕭天幾次去看她,但她目光呆滯,閉口不說一句話。蕭天只好找到她的律師,這個律師正是耿一飛。耿一飛自從接到案子之後,整個人都變神氣了,因爲這宗案子是龍城市幾十年來最大的經濟犯罪案件,甚至是長江省幾十年未見的,不管這個案子勝負如何,他的聲名都會驟增起來。
蕭天向耿一飛諮詢了這件案子的始末,焦急地說:“我想盡我所有的能力幫幫她,有什麼好辦法嗎?”
“哎,很難啊!現在一審已經判了死刑,希望二審時能保住她的性命。但梅潔非法集資了八個億,目前還有一個億的資金去向不明,國家無法追回。”耿一飛神態自若地說。
“我也知道,她的罪很大,但不至於要判死刑吧?我求你想個辦法,能不能免去她的死刑?”蕭天心情沉重得連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辦法不是沒有,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梅潔把非法集來的資金全部償還人家,現在的問題是,還有一個億的資金漏洞無法彌補。如果你想救她一命,唯一的辦法就是弄一個億資金來,或許在二審時會從輕判決,死刑能免。”
“你有把握嗎?”
耿一飛沉思片刻,點點頭,說:“有的!只要八個億全部到位,梅潔可能會改判無期徒刑。”
“好!我去拿一個億過來,你幫我把手續辦好!”蕭天說罷就急切地往回走。
“蕭天,你哪兒弄來的一個億啊?”耿一飛迷惑地問。
“這個你不要管了。我另外再給你一百萬,你要保證打好官司,在二審時讓法庭改判成無期,或者更輕。”蕭天盯着耿一飛一字一句地說。
“梅潔是你什麼人?你竟然這麼幫她?你可知道,你拿一個億幫她,她永遠也償還不了你的錢了,就是二審改判,她這輩子也完了!”耿一飛帶着告誡地味道說。
梅潔的案子在全國掀起了軒然大波,社會各界都倍加關注,當然也包括那些曾經跟梅潔交情甚篤的高官和富翁們,但是他們正如蕭天所說的那樣,沒有一個人出手相救,都在冷眼旁觀,甚至有些人揭發了梅潔非法集資的某些過程。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盡現於這個人命關天的案件之中。
蕭天竭力要保梅潔一命,不惜拿出冒了很大風險才賺來的一個億,爲梅潔填平了資金漏洞。獄中的梅潔似乎早已絕望了,不指望有人會出手幫自己一把,更沒有料到蕭天此時會傾囊所有來救她,蕭天也沒有告訴她,仍然堅持每天來探望一次。
“陳家豪,竟然要害我,害我……”梅潔除了喃喃自語,似乎沒有話要對蕭天講。
蕭天在背後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陳家豪要分梅潔資產,梅潔屢次三番不給,因此懷恨在心,蒐集了梅潔非法集資的證據,舉報了。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料爲了金錢卻反目成仇,而且竟然狠心要置對方於死地。蕭天爲此岔岔不平,心中發狠要嚴懲一下陳家豪,但如果運用黑道上的武力,無疑給梅潔的案子添亂,只好暫時作罷。
2009年2月7日長江省高級人民法院開始二審梅潔案,考慮到梅潔全部歸還非法集資而來的八個億,判決梅潔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梅潔在法庭上低下了頭,服從二審判決,不再上訴。
蕭天沒有在二審的法庭上旁聽,而是坐在大門外的臺階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菸。地上已經有一小堆菸頭了。他的眉頭擰得緊緊地,心裡忐忑不安,他不想進去旁聽,不想看到梅潔頹喪的樣子,更不想聽到判決的聲音。
當耿一飛出來後跟蕭天說明了判決的情況,蕭天才鬆了一口氣,勉強地笑了笑,說:“辛苦你了。”
“這個案子涉及人員很多的,我爲了這個結果,疏通了很多關係,你給的一百萬全都花光了。”耿一飛一臉無奈地說。
“我再取一百萬給你,這次幸虧有你了!”蕭天沒有看他,徑直去了銀行。
耿一飛看着蕭天遠去的背影,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笑。
蕭天在銀行裡辦了一張卡,存進了一百萬資金,揣在懷裡,就給耿一飛去了電話,耿一飛說在正大律務所裡等他。蕭天心情十分沉重,想着從前跟梅潔的卿卿我我如膠似漆,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人,是章琴。她的身邊是位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她正挽着中年人的胳膊悠閒地散着步子,見到蕭天,章琴莞爾一笑,走了過來。
“蕭天,你的公司現在破產了吧?”
蕭天搖了搖頭,說:“還沒有!而且經營得很好!”
“你的公司不是死了保安嗎?你不是進了看守所了嗎?報紙上都報道了哦。”
蕭天又搖了搖頭,說:“報紙上的東西不可信的!”
“你現在一定沒錢了吧?”
這回蕭天點了點頭,說:“是啊!我現在身無分文了。”
章琴站在他面前,從肩上的小挎包裡掏出一疊鈔票,遞了過去,柔聲說道:“借給你的!等你有錢就還我。”
蕭天笑了笑,說:“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不要你的錢!”
“就當我還你的錢啊!你以前給過我一千六百元,沒用上,現在還你!”
蕭天看了看她身邊的那個老闆模樣的中年人,對章琴說:“你現在終於有錢了嘛!”
章琴仰頭笑了笑,淡淡地說:“我就是這麼現實的!”
“現實一點,確實很好的,很好的。”蕭天低頭輕聲說。
“這錢你拿過去吧,以後要是缺錢,就給我打電話吧。”章琴把錢塞到蕭天的手裡,又挽住中年人的胳膊擦身走過了。
蕭天站在原裡,看着手裡的錢,足有兩千塊,又看着章琴的背影,依舊婀娜多姿,頓時心生無限感慨,長吁一口氣,鬱積在心頭的愁緒突然之間莫名其妙地散了很多。
蕭天把銀行卡給了耿一飛,就回到一號公館去了。
梅潔的所有財產都沒收了,唯一沒有沒收的就是一號公館的一套住房,正好蕭天有鑰匙,就打開了門。
站在客廳中間,看着面前的一組寬大的沙發,眼前浮現出跟梅潔在沙發上歡樂的情形,仰躺在沙發上,耳邊似乎還響起梅潔的輕喘聲。他閉上眼,記憶像潮水般涌來。
正當他精神一片恍惚之際,聽見門口有腳步聲,接着聽見有人撬門鎖的聲音,他便扭動門的把手,把門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陳家豪,他的手裡還拿着很多工具,都是用來撬門的。陳家豪見屋裡有人,居然還是蕭天,先是一愣,接着大聲說:“你怎麼在這房子裡?這房子的財產是屬於我的!”
蕭天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側着身子,對陳家豪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陳家豪拎着沉甸甸的工具包,進屋了。
蕭天趁他不備,從他手裡的工具包裡抽出一把鐵幫手,冷不丁,在他的後背上用盡全力地砸了一下。
陳家豪痛苦地大叫一聲,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蕭天把門關上,而且上了保險栓,對着地上的陳家豪大喊一聲:“給老子跪着!跪着!”
陳家豪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蕭天又掄起鐵幫手在他的腿部狠狠砸了兩下,痛得陳家豪哇哇叫。
“給老子跪着!”蕭天又是大喊一聲。
陳家豪背部和腿部受到重擊,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好跪在客廳中央,擡頭看着蕭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天手裡握着鐵幫手,牙齒咬得吱吱響,一字一句地從牙縫中蹦出來:“你**的畜生一個!畜生!”
“這事不能怪我的!梅潔她有那麼多的資產,我都不知道的。我當時想跟他分資產,只是爲了這套房子。放過我吧!”陳家豪跪在地上求饒起來。
“爲了一套房子,你竟然想梅潔死嗎?啊?你**的簡直就是畜生!老子今天讓你嚐嚐死是什麼滋味!”蕭天說罷又掄起鐵幫手在陳家豪的頭上砸了一下。
“砰!”
一股鮮血涌了出來,濺得蕭天一身。
陳家豪雙手捂着流血的傷口,但血仍從指縫中涌出來。這一鐵幫手砸下去,把他的頭砸得有些發木了,倒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但血流不止,讓他驚駭得臉色都蒼白了。
蕭天似乎還不解恨,又掄起鐵幫手砸下去,不料這時的陳家豪像發瘋一樣地從地上蹦了起來,伸手就抓住蕭天手裡的那把鐵幫手。
蕭天手腳並用,砸了幾拳,踢了幾腳。但陳家豪知道今天要是不作垂死掙扎,一定會死在蕭天的鐵幫手下面。
這時的陳家豪不僅忘了疼,而且身手似乎比平時敏捷了很多,在爭鬥中,他還能騰出一隻手打開了門上的保險栓,並且拉開了門。
蕭天一不留神,陳家豪就像箭一樣地衝出門去,逃得比兔子還要快。蕭天沒有追出去,坐倒在沙發上,精神再一次地恍惚起來。
爾後的幾天裡,蕭天都呆在這間屋子裡,神情木然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也沒動,彷彿不知道飢餓和睏乏。
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把他從恍惚的世界裡拉到現實中來,他看了看手機,原來是童可昕的來電。
“蕭總,三天沒見你了,你在忙什麼啊?上上城的員工保險還沒有辦理,你快點來啊!”童可昕在電話裡說道。
蕭天應承了幾聲,掛了手機,搖搖晃晃地走進廚房裡煮豆漿去了。喝了幾碗熱豆漿後,身體內彷彿注入了一些能量,冰冷的身體也來了一些暖意。
出了門,外面明媚的初春陽光,刺得他幾近睜不開眼來,想來是三日呆在家中,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陽光照射的緣故。
到了上上城的辦公室,蕭天叫來了方神龍和肖芳,簡單地說了幾句保險的事情,就坐在靠椅上怔怔地發起了呆。
“蕭天啊,聽說你在小橋鎮的那塊地皮脫手了,一億兩千萬啊!你現在發達了啊!想不想跟我合作投資辦廠啊?”方神龍的眼裡既有妒忌也有羨慕。
“錢都花光了,現在沒錢了。”蕭天淡淡地說。
方神龍笑了笑,說:“不會吧?發達了就發達了嘛,就算你說出來,我也會爲你高興,又不會搶你的錢!”
蕭天苦笑着搖搖頭,說:“我現在的賬號裡只有一千七百萬了,我要存到銀行裡去,不會用於任何投資了。”
“你的物業公司呢?不開了嗎?”
“這是小本生意,投資不了多少錢,我會繼續做下去的。”
“那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要考公務員去,從政去!”蕭天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說。
“從政?這個有什麼意思?工資很低的!你要是爬不上去,永遠都賺不了錢的。”方神龍很不屑地說。
“我還有一千七百萬啊!我要用這些錢給我鋪就一條寬廣的仕途。”蕭天的雙眼突然變得明亮了很多,一掃這些日的陰暗。
方神龍搖搖頭,說:“人各有志,我也不想對你說太多了。我總覺得你是個商業奇才,不經商太可惜了。”
蕭天對坐在對面的肖芳說:“肖芳,你快點把我的員工保險全部辦好吧!上上城的物業還要做下去。”
肖芳辦事的效率很高,第二天的早上,就把無域公司所有的員工保險全辦好了,當然,這也因爲蕭天的錢交得很爽快。
蕭天拿着員工保險單,送到童可昕的面前。童可昕用眼睛瞟了一眼,笑着說:“何必拖到現在呢?如果你早些時日辦下來,就不至於有這些麻煩了。”
蕭天點點頭,說:“以後上上城的物業管理工作,還要童經理嚴加監督。”
“你的地皮轉手了,現在手頭上的資金應當非常充足了,有沒有新的打算啊?”童可昕滿懷期待地看着他。
“童經理,我最近確實有一個新的打算,想向你取取經,有時間出去走一走嗎?”
“到哪裡去?”
“去爬爬龍山吧。那裡空氣好,而且風景也不錯。”
“好啊,正好我有六年沒去過龍山了。走,正好公司沒事,立即出發吧。”童可昕興味盎然地說。
二人一路徜徉,來到龍山腳下,沿着一條最平坦的山間小路走上去,山下的城市逐漸盡現眼底。
在一個小山頭上找了一塊最大的石頭,二人坐在上面擦着汗,鳥瞰整個龍城,心境似乎都開闊了很多。
蕭天指着身邊的一邊掛竹林,說:“這桂竹怎麼開了很多白色的小花啊?”
“桂竹,一百二十年開花一次。開花就會結果,而結果之日,這些桂竹將會全部枯死。當果子落地時,又會生根。桂竹一百二十年輪迴一次。今年,正值這片桂竹輪迴之際。”童可昕耐心地解釋起來。
“那人呢?人死後有沒有輪迴?”蕭天突然感傷地說。
“我想應該有的。”童可昕也陷進沉思中。
“縱使有輪迴,也無從知曉。所以,有即是沒有啊!”
“你最近的思想好像深沉了很多!是啊,生活饋贈給人就是成熟。你現在有錢了,新的打算是什麼啊?說說吧。”
“我要從政去。再也不想做生意了。”
“爲什麼有這種打算呢?”
“我一直認爲中國部分優秀分子應該走‘學而優則商,商而優則仕,仕而優則教’這條職業之路。”
“你的經濟頭腦真的很發達!這條道路,確實非常適合你。只是當今的官場,是‘朝中無人莫做官’啊!”
蕭天笑了笑,說:“如果我有錢,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從政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相信儒家思想的最高境界,就是‘博施於民而能濟衆’。千百年來,政治家在這個旗幟下大行其‘博施於己而濟私’的無恥勾當,旗幟成了遮羞布。而博施於民,只是給人民一些小恩小惠,那也不過是爲了讓牛馬繼續拉犁而不得不喂的一些草料。其實,我以‘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來要求自己,也並不是高不可攀的事,只要真正有一顆造福於百姓之心,我相信我能做一個有道德、有責任心、有能力的從政者,我一定會給百姓辦些好事實事,不求留名於世,只求問心無愧。”蕭天把目光投向龍城的上空,頗有幾分躊躇滿志地說。
“每一個從政者在從政之前,都會像你一樣信誓旦旦地要報效國家,服務人民,進了官場後,卻成了另一番模樣,就是爲了一已之私,可以不擇一切手段,都是一副貪得無厭的嘴臉。”童可昕臉色有些岔然,顯然非常唾棄當今官場的不作爲。
“看來你也是有政治抱負的,爲何不考公務員呢?”
“我本來也想從政的,只是看透了當今官場。”童可昕神情有些黯然地說。
“乾脆,我們一起去考公務員吧。以後,我們一起從政去!”
童可昕眼神含笑看了他一眼,說:“我們?一起?爲什麼我們要一起?”
蕭天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說:“我總覺得你有料事如神的本事,如果進入官場,你將能更好地發揮才能,一定可以混得風生水起的。”
“你當真要考公務員?”
“真的!”
“那好吧!從明天起,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參加考試,一起去從政。”
蕭天把眼光重新投在那片桂竹林中。白色的小花隨風搖曳,紛紛揚揚地落下來。緊接着,這片桂竹將會全部死去,而明年的春天,它們又會全部重生,這片山林,還會呈現一片勃勃生機。
“天色不早了,下山吧!”童可昕的臉上突然綻放出如花的笑靨,深情地注視着蕭天。
二人並肩走在來時的山路上。
蕭天昂首挺胸邁開了大步向山下走去,一低頭,發現童可昕同樣邁着大步地走着,一瞬間,他發現他們的步伐竟然如此的一致,如此的鏗鏘有力。
龍城市有一位算命的先生說話相當靈驗,算了幾十年的命,都是鐵口直斷,遠近聞名,人稱“神算子”。只是這位“神算子”卻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大老粗,因爲年輕時突然重病一場,頭髮一夜之間全部脫光了,病好痊癒之後,落下了一個禿頭的毛病,這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和工作,不得不成天戴上一頂黃軍帽。後來聽說這位老人家不知在什麼地方遇到一位得道的高僧,秘密傳授了他一套卜卦相面之術,從此便以算命爲生。前些年,常在龍城市的一條后街環城東路上擺攤設點,擺的攤並不大,只有一張八卦圖和一杆布帆,布帆上寫着幾個黃色大字:黃帽子算命,天下無二。
所有被他算過一命的人,無不拍手稱奇,個個讚不絕口。黃帽子這個綽號不脛而走,成了家喻戶曉的神算子。所以,黃帽子的收費標準也一日高過一日,算一個人五十元,算全家人一百元。他越是擡高價格,前來算命的人越是多起來,不出兩年,就在環城東路的後面買了一塊地皮,做起了一棟三層樓的小洋房。他已經年屆六十了,竟然還討上了一位四十歲不到的老婆,了卻了一輩子最大的心願。
有房子有老婆又有錢之後,人就會變得懶惰起來,成天縮在家裡不出門,但那些相信命由天定的人們打聽到他家的住址,爭相上門來求他算上一命,弄得他家一派門庭若市的場面。一傳十,十傳百,竟然把這個黃帽子傳得神乎其神,有很多大老闆和城中高官都慕名而來,這個黃帽子似乎摸準了這些人的脾氣和性情,把命算得個個榮華富貴的,這些人一高興,一甩手都是幾千幾萬元的鈔票。
不管黃帽子多麼富有,都是一個目不識丁的粗人。
人就是這麼奇怪,寧可相信這樣的一個粗人,也不相信自己的雙手。
蕭天自從考上了公務員後,找了郭正純,買了二十萬元的書法,進了跟小橋鎮相鄰的紅水鎮鎮政府經濟發展辦公室裡當了一名普通的辦事員,覺得自己縮在這農村裡很憋屈,身上有着無窮的勁兒,可就是使不出,時常感到前途一片黑暗。這天心情鬱悶,回到龍城,走在環城東路上,想到了這個黃帽子,便去他家求他算上一命。
蕭天進了黃帽子的家門,正有十幾個人坐在客廳裡等着算命。客廳很大,但擺設很簡陋,只有幾張木匠做成的長椅,還有一張低低矮矮的長桌,上面擺滿了茶杯。黃帽子算命的地方在裡面的一個屋裡,門是緊閉的,想來這算命的活兒也是辦得神秘兮兮的。蕭天看着滿客廳的人,便選了一個長椅上的空位子坐下來排隊等候着。黃帽子的老伴兒雖已到中年,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臉上的胭脂塗得很厚,厚得使人已經分不清她的本來面目。她見有顧客來了,把肥圓的腰段一扭一扭地忙着泡茶去了。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輪到蕭天進屋,黃帽子老伴兒站在門口,還對蕭天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蕭天暗自好笑,覺得這算命弄得像首長接待外賓一樣莊重。
進了屋子,黃帽子笑容可掬地站起來點頭,出於禮貌,蕭天忙說:“您好!”
“小夥子啊,從你一進門,我就發現你的命不同常人啊!”黃帽子一開口就算起了蕭天的命。
“哦?怎麼個不同常人呢?”蕭天並不奇怪,慢悠悠地坐上木椅上,他們中間隔着一張圓桌子,圓桌子上繪有八卦圖形。
“小夥子,你的老家應該在農村,門朝南,門前有一個池塘。西邊有一條路,路邊就是田地。北面和東面是鄰戶人家。”黃帽子盯着蕭天的眼睛說。
蕭天心中一驚,這黃帽子不知用的什麼魔法,一下子就看清了自己老家的座落位置,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黃帽子。黃帽子呵呵一笑,接着說:“我說的都對吧?你還有一個哥哥,是嗎?”
蕭天搖搖頭,忙說:“沒有!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兒子。”
“我說得沒錯啊!在你出生之前,你媽媽還懷有一個孩子,可惜死在胎中了。這是他的命啊!如果生下來了,你就會有一個哥哥的。”黃帽子把手指掐來掐去,眯着眼,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
“哦,是這樣啊!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沒有聽我爸爸說過這事的。”蕭天低頭一想,覺得這事很有可能也是真的。
“你媽媽已經不在人世了,是吧?”黃帽子問道。
蕭天心中又是一驚,自己並未開**代什麼,怎麼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事弄得這般清楚呢?只好點點頭,黃帽子又呵呵一笑,接着說:“小夥子,你命中富貴啊!看你印堂發亮,地閣圓滿,你的身家已經過千萬了啊!”
蕭天暗自嘆服,也呵呵一笑,說:“老先生真是神算子啊!把我的家裡和我的情況都算得太清楚了。你再說說,十年內我將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吧。”
“請問你現在是什麼職業?”這是黃帽子第一次主動提出問題。
“我在紅水鎮當個辦事員。”蕭天笑着回答。
“不出兩年,你將會得到提撥的。”黃帽子把手指一掐過後,幽幽說道。
“那會提撥到什麼職位呢?”
“局長,副級。”黃帽子很肯定地說。
“那以後呢?”
“你的管理能力很強的,可是你在工作上面喜歡單打獨鬥,還有協調性太低,過於獨斷獨行,堅持自己的主意,導致一起共事的人感覺很辛苦,而且喜歡使用霸氣和權威降服別人。這些方面,請你要小心一點,很容易造成失勢構成衆叛親離的局面啊!”
黃帽子這番說得很有水準,雖然沒有算出以後的命運,卻是告誡他爲人處事的方式,這完全不像一個目不識丁的人說出來的話。蕭天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連連點頭稱是,接着問:“那您老認爲我以後的仕途會一帆風順嗎?”
“只要你能避開小人的陷害,仕途就會一帆風順的。”
“什麼小人?哪個小人?”蕭天急切地問道。
“他每時每刻都在你的身邊,是你最親近的人。”
“哦?難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嗎?”
“是的。你完全不知道的。”黃帽子說得很詭譎。
“那你再算算我的愛情和婚姻如何?”
“你的生辰?”
“1983年5月21日晚上八點二十分出生的。”
“本命屬豬,大海水命。五行,日主天干爲土,生於春季。土旺得水,方能疏通。土能生金,金多土變;強土得金,方制其壅。土能克水,水多土流;水弱逢土,必爲淤塞。土賴火生,火多土焦;火能生土,土多火晦。”黃帽子仰面向天,一個人嘀嘀咕咕了半天。
蕭天一句也沒聽懂,但知道這個黃帽子確實懂點八卦,說的都是五行生剋制化宜忌,接着問:“愛情會是怎樣?”
“只要你認真地愛,會遇到一個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人,怕又怕你辛苦經營最後是一場空啊!”黃帽子語重心長地說。
蕭天呵呵一笑,說:“老先生真是神仙在世啊!算得準,而且說話也很有哲學,令我非常佩服!佩服!”
“小夥子,你的命是奇命啊!我算命幾十年來都沒有見過的。”黃帽子嘖嘖地讚歎起來。
“先生,多少錢?”
“收你五百塊錢算了,換成別人是這樣的好命,我少說也要收一千塊的。”
蕭天禁不住脫口而出:“這麼貴?”話一出口,覺得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忙從懷裡掏錢,遞了過去。
黃帽子接過錢,笑着說:“不要說貴!我曾收過一些人幾萬塊的費用哩!但他們的命都沒有你的好啊!”
“好!真的謝謝先生了,我告辭了。以後還會再來的。”
“好啊,你走好。”
蕭天出了門,心情舒暢了很多,人也倍顯精神,都是黃帽子的一番話說得他來了信心,想來從政的道路終究是選對了,人生的方向陡然堅定起來。
回到紅水鎮經濟發展辦公室,坐在辦公桌旁拿起毛筆練習起鍾繇的小楷來。這個班上了有一個月時間了,似乎沒什麼事情可做,辦公室內的三個同事除了喝茶就是上網。這不,他們三個人喝茶上網已經厭煩了,坐在一起海闊天空地神吹起來。
首先挑起話題的是那個年輕的小夥子李小白,他說:“我們紅水鎮有個美女,你們聽說過嗎?”
人到中年的張子民漫不經心地接過話:“誰都知道我們紅水鎮是個出美女的寶地,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美女。”
這時,年輕又貌美的吳欣欣咯咯地笑起來,說:“小白說的是我們紅水鎮的一枝花——程冰冰啊!”
李小白來了興致,**四射地說起來:“這個程冰冰啊!真是美啊!聽說城裡很多富翁和高官爲了一睹芳顏,常常在她家的飯店裡吃飯。你們說,這女人要是長得美啊,做什麼生意都會紅火的。她家的那個小飯店裡顧客成天都是絡繹不絕的,我有幾次去吃飯,都是座無虛席,我想在那個飯店花錢吃飯都輪不到我啊!”
張子民也來了勁兒,接着輕言輕語地說道:“我聽說,我們鎮長的那個寶貝兒子追了程冰冰兩年,都沒有得手哩!”
吳欣欣笑着說:“人家程冰冰說過了,非市長不嫁!”
這時,一旁正在練書法的蕭天忍不住哧地笑出聲來,說:“郭市長已經有妻兒了,難道離婚再娶她嗎?”
吳欣欣瞅了蕭天一眼,說:“聽你說的,好像跟郭市長很熟似的!”
蕭天正想說說跟郭正純的交情,但轉念一想,自己初來乍到紅水鎮工作,不宜過於張揚,更不宜拿認識某些高官來顯擺,只好說:“郭市長年紀恐怕快五十了吧,如果還沒有妻兒,那要等到何時纔能有啊?我這話難道說錯了嗎?”
李小白說:“蕭天,聽說你以前做過生意嘛!都做了什麼生意呢?”
“小本生意了,最後還是虧了,不值一提。”蕭天不願把自己的家底兜出來,這樣說,看似謙虛,實則又是不想張揚。
張子民笑着說:“我們的蕭天大有來頭哩!你們可不要小覷哦!他能來我們紅水鎮,聽說是郭市長安排的哩!”
吳欣欣瞪大着眼睛看向蕭天,大聲問:“你真的認識郭市長嗎?”
蕭天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後說:“我晚上請你們吃頓飯去,就去那個一枝花程冰冰的飯店去。大家不會不賞這個臉吧?”
李小白拍手叫好,張子民也欣然應允,只有吳欣欣搖了搖頭,說:“我知道,你們是去看美女的。我就不去了吧!”
“那不行!她程冰冰是紅水鎮的一枝花,你可是我們鎮政府的一枝花啊!一起去吧,到時你跟她拼一拼,看看到底哪枝花開得最美!”蕭天一臉認真地說。
這話把吳欣欣逗樂了,抿着嘴一個勁兒地笑。
四人正談笑間,辦公室主任陳飛馳進門了,說:“剛纔我在隔壁房間裡聽見有人說晚上請吃飯,是誰這麼客氣啊?有沒有算上我啊?”
張子民連忙擺手說:“沒有的事!哪裡有人請吃飯啊?”
陳飛馳又看向吳欣欣,吳欣欣也搖着頭地說:“沒有人請吃飯了。”
李小白接過話:“陳主任,真的沒有!有的話,一定會喊上你的。”
陳飛馳半信半疑地看向蕭天,蕭天衝他笑了笑,也搖搖頭說:“我們又沒有遇上什麼喜事,沒人請吃飯的。”
陳飛馳低頭嘀咕了一句:“我剛纔明明聽見有人說了啊,真是怪事。”說罷轉身回去隔壁的辦公室了。
陳飛馳一走,四人就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但都是掩着嘴的,所以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晚上下班之前,李小白打了一個電話到程冰冰的飯店裡提前訂了一個包間。下班後,四人談着笑着,向離鎮政府不遠的那條大街——紅水街走去。程冰冰的飯店名字很特別,叫“羣芳妒飯店”,這個“羣芳妒”來自於陸游的詩句“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招牌很大,頂在三層小閣樓的大門上。這小閣樓是程冰冰自家的房子,以前是用來居住的,後來發現這房子佔盡了地利,便把外牆翻新改造一番開起了這個飯店。前兩年,這飯店是程冰冰父母親經營的,後來不知何故,不見了兩位老人家,只有程冰冰一個人打理。當然,一個人打理這麼一個生意興隆的飯店是忙不過來的,請了六七個女服務員,還有三四名大廚,這裡不僅菜餚很有特色,份量很足,而且服務最周到,每一個服務員隨叫隨到,不管顧客如何差遣,都是笑臉相迎的,顯然這個程冰冰很是懂得服務行業的精髓所在。
這些關於程冰冰的情況,都是李小白一路上滔滔不絕地敘述的。不一會兒,四人到了飯店門口,門口的一位女服務員迎了上來,笑臉問道:“請問你們有預訂嗎?”
“梅花廳。我們提前訂好了。”李小白說。
“好的,請跟我來。”女服務員作了一請進的手勢,把四人領進了二樓的梅花廳。
四人都是同事,不分主賓坐了下來。女服務員拿來菜單,四人各自點了幾道自己喜歡吃的菜,還點了一些酒水,等到女服務員退出時,包間門口突然襲來了一陣陣的幽香。
四人禁不住扭頭向門口盯住,只見一位美若天仙的女人嫋嫋婷婷地走來。女人進了包間,蕭天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着這女人真的疑爲天仙女下凡了。
蕭天很快聯想到歷來描寫美女的語句: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站在面前的,儼然一個不食五穀的人間仙女。
“你們好!非常歡迎各位光顧小店!你們看來是第一次光顧吧?我來給你們推薦幾道我們這裡的特色菜。”美女說話的聲音也是婉囀動聽。
蕭天聞着從她身上襲來的陣陣幽香,心旌搖盪,等到回過神來,美女已經向他們推薦了好幾道特色菜,他也沒有聽清什麼菜名,只是不停地點着頭說:“上來,全部上來!”
不僅蕭天看得呆直,李小白和張子民也是看着美女連眼都不眨一下,只有吳欣欣瞅了幾眼,冷冷地說:“你就是程冰冰吧?”
“是啊,你認識我嗎?”程冰冰莞爾一笑。
“程冰冰,整個紅水鎮誰不認識啊?你可是我們紅水鎮的一枝花啊!”吳欣欣話裡有股醋味兒,說話時斜眼看着程冰冰。
程冰冰一直面帶微笑,顯得端莊嫺靜。
蕭天笑着說:“我們還是第一次來你這飯店吃飯哩!你有什麼好菜儘管上來。”
李小白拍了拍肚皮,說:“我已經吃飽了,吃不下了。”
張子民詫異地看他一眼,問道:“菜還沒有上桌,你怎麼就吃飽了?”
“秀色可餐嘛!我真的飽了。”李小白盯着程冰冰說。
程冰冰含羞一笑,紅暈的臉蛋兒猶如晨露中一朵剛剛綻放的紅玫瑰,蕭天喜不自禁,柔聲說:“今天這頓飯,你能不能跟我們一起吃?”
“我不陪客人吃飯的。”程冰冰收斂笑容。
“你今晚陪我們吃頓飯!你這飯店裡不管什麼菜,你挑最貴的,全部上來,可行?”蕭天早已控制不住言行了,說的話像是醉語。
程冰冰低頭一想,然後說:“好的,今晚我就陪你們一次。”
蕭天連忙站起來讓了一個座位,作出一個請坐的手勢,然後對着門外的女服務員打了一個響指,大聲說道:“有什麼好菜,全部上來!”
程冰冰朝女服務員微微點頭,女服務員心領神會,匆匆離去安排菜餚去了。
李小白和蕭天把程冰冰夾在中間,張子民坐在側面,吳欣欣坐在程冰冰對面,這個佈局正好三男兩女交錯相隔。
程冰冰笑吟吟地問道:“你們幾位一定是同事吧?在哪單位呢?”
“鎮政府。”李小白搶着答道。
“原來你們都是國家工作人員啊!”程冰冰感嘆着。
“我們都是爲國家和人民打工的,比不上你們這些做生意的老闆啊!”蕭天想找個話題跟程冰冰攀談起來。
張子民笑着說:“小蕭啊,我聽說你以前的生意做得很大的嘛,好像還辦了公司是吧?員工都有幾百人哩!”
“哪裡啊?你就聽別人造我的謠!”蕭天極力想隱瞞自己的過去。
程冰冰說:“幾百人的公司那是相當大了,什麼公司啊?”
“物業公司。”蕭天也弄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如實地回答了,心中感嘆,只要美女發問,自己連心窩都能掏給她了。
程冰冰又問:“你的公司什麼名字?”
“無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蕭天答得很快。
“啊?這家公司去年報紙上報道死了一個保安哩!難道就是你的公司嗎?”程冰冰驚訝地問道。
蕭天只好承認,點點頭,說:“是的,那時完全是我疏忽造成的。”
“那你的物業公司現在還在經營嗎?”程冰冰又問。
“還在,我把公司轉讓過戶給我爸爸了,現在他老人家正在學着管理哩!”蕭天實話實說。
張子民接着話說:“無域物業公司在龍城市的物業行業中排名第一哦。怪不得,今晚小蕭這麼客氣,盡挑最貴的菜上了,好!今晚我們開懷大吃一次,我們這次可是遇到有錢人了!”
吳欣欣似乎對蕭天刮目相看了,不停地閃過來一個又一個的秋波,但蕭天視而不見,因爲此刻在他的眼裡,任何美女在程冰冰面前都會黯然失色的。程冰冰這種美,跟梅潔的美很相似,就是美得超脫,美得高雅,美得讓人眼前直晃悠。想到梅潔,蕭天不由暗歎一聲,梅潔現在正在服刑階段,他每隔一個月就去看她一次,可梅潔再也不是從前的梅潔了,面容憔悴,目光呆滯,再加上獄中沒有化妝品的保養,她已不再美麗了。每每相見,他總是心如刀割,心中無數次地發誓,一定要用錢保她出來。他千方百計地打聽過,一百萬元可以讓梅潔減刑一年。
蕭天暗下決定,最多讓梅潔在獄中受苦五年,然後不惜一切代價保她出來。
“嗨,你在想什麼呢?”李小白喊了過來。
蕭天這才從過去中走了出來,忙問:“菜都上齊了嗎?酒呢?上了嗎?”
張子民指了指一桌子的菜,笑着說:“你看看嘛!有美女陪你吃飯,你居然低頭想什麼心思!”
蕭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好!小白,你快點開酒,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李小白打開酒,首先給程冰冰斟上滿滿一杯,然後給每人都斟上,包間裡頓時彌散着一種酒的清香,跟程冰冰身上散發的幽香混在一起,蕭天感覺已經醉了,呼吸着這種香氣,滿桌的菜餚竟然在眼前有些迷離起來。
“先敬你一杯!”程冰冰站起來,把酒杯對着蕭天。
但蕭天還在暈乎乎地體會這種迷離的感覺,哪裡聽得見別人的說話聲。
“喂!小蕭,開什麼小差呢?人家敬你酒了!”張子民大聲地提醒着。
“哦哦哦,真是怠慢程小姐了!”蕭天舉杯忙起身對着程冰冰笑着說。
“你又是老總,又是國家工作人員,很了不起哦。今晚是你做東,我就先敬你一杯。”程冰冰說話的聲音很溫柔。
蕭天心裡一樂,忙說:“受到程小姐誇獎,真是三生有幸啊!好,既然先敬我一杯,那就要一口喝乾哦!”
程冰冰嫣然一笑,舉杯就喝了起來。
蕭天看着程冰冰喝酒的姿態有些呆了。程冰冰拿着酒杯的纖纖玉指,白皙又柔嫩,根根圓潤,在關節處竟然有幾個小酒渦,這是因爲手指微胖形成的。這讓蕭天不自禁地想起曹麗的手指,都是纖纖玉指,卻又不盡相同。再看她仰着喝酒的頸部,內着一件圓領的內衣正好露出頸部的鎖骨,顯出一種骨感美,但她整個人又並不骨感,該豐腴的地方一點也不瘦。程冰冰的美,是結合了梅潔和曹麗的美於一身的,而且結合得如此的完美,讓人無可挑剔,紅水鎮一枝花的稱號,不僅當之無愧,就算稱她是龍城市的一枝花,也不爲過。
蕭天雖然看得呆了,但心裡並沒有非份之想,僅僅是對程冰冰的美一種欣賞和驚羨而已。他自己也奇怪起來,以往只要看見美麗的女人都想把她征服在牀上,而眼前的程冰冰卻讓心靈變得異常純潔,純潔得有一點想入非非都會覺得靈魂很骯髒。
“蕭天,看什麼看啊?再看眼珠就要掉到桌上了!快點喝酒吧!”吳欣欣在一旁大聲地提醒着。
程冰冰一杯滿滿的酒已經喝完了,正拿着紙巾擦着嘴角,那嘴因爲剛剛被酒浸潤更顯得紅潤,這種紅潤又不像口紅或脣膏的顏色,而是一種自然的脣部肉質。
“好!程小姐真是爽快!我也幹!”蕭天喝了一聲採,就把酒一口喝乾了。
二人都坐下來時,張子民朝李小白使了一個眼色,李小白忙站起來又給程冰冰的酒杯滿上,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說:“我也敬你一杯,先乾爲敬!”說罷就一口見底了。
這時,蕭天瞪了李小白一眼,說:“人家程小姐剛剛跟我喝過了,還沒有吃一口菜,你就接着敬,讓人怎麼受得了啊?再說,這酒可是五糧液哦,很貴的,你要省着點喝哩!”其實,蕭天這麼說並不是怕花錢,而是給程冰冰打圓場,怕程冰冰喝醉傷了身體。
可李小白一臉的不高興,說:“今天程小姐一定要賞臉哦!我的酒可幹了哦,你也要喝乾的。”
程冰冰並不爲難,而是端起酒杯站起來,含笑看了李小白一眼,也一口喝乾了。這酒杯不是小杯子,而是二兩的杯子,程冰冰連續幹了兩杯,足有四兩了。但她顯然酒量很大,面不改色心也不跳。
蕭天還是怕她喝多了,就說:“程小姐,我讓你陪我們吃飯,並沒有要灌醉你的意思,你少喝一點吧。”頓了頓,看了三個同事一眼說,“大家都悠着點,不要難爲人家了。”
“呵,瞧蕭天,憐香惜玉起來了!”吳欣欣打趣着說。
蕭天一想這話,真的說對了,自己真的憐香惜玉起來了,這種感覺卻又莫名其妙的,想想自己快一年沒近過女色了,連**都沒有做過的,今晚竟然爲了程冰冰動了感情。
這種感情淡淡的,靜靜的,像小溪裡的水一樣慢慢地從心底往外流着。
“今天是蕭天請客,他可是有錢人哦,我們放開酒量來喝吧!”張子民又端起酒杯作出要敬程冰冰的樣子。
蕭天站了起來,朝張子民擺了擺手,說:“不能這樣敬酒的!我叫程小姐陪我們吃飯,不是要把她喝倒的!”
“那你想要幹什麼?”李小白瞪着眼問道。
“沒想過要幹什麼的!就是多個人吃飯,氣氛更融洽一些。”蕭天有些自圓其說。
“那這麼說,你的動機很純了哦!”吳欣欣斜了蕭天一眼。
蕭天忙辯護道:“難道我的動機不純了嗎?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至於是個色瓜吧?”
程冰冰聽蕭天一再爲自己着想,坐在一旁偷偷地用手掩着嘴地笑,她這舉動,蕭天都用餘光看在眼裡,心裡樂滋滋的,因爲程冰冰這種表現明顯對自己有了好感。
“程小姐,聽說你這飯店生意很好的,一年收入不錯吧?”蕭天沒話找話地問起來。
這時,程冰冰頓時臉色憂鬱下來,輕嘆了一口氣,說:“賺來的錢都不夠家庭開支哩!”
“不會吧?你這飯店少說一年也能賺個十幾萬的,怎麼家庭開支有這麼多嗎?”蕭天不解地問。
程冰冰目光幽怨,眉頭微蹙,紅脣緊抿,又是輕輕地嘆了一聲。
這一聲輕嘆,把口中的熱氣流吹到了蕭天的臉上,沁入蕭天鼻中,把他弄得心迷意亂了,又問:“怎麼了?你家裡的人一定很多吧?全靠你一個人賺錢養活嗎?”
程冰冰搖搖頭,注視着蕭天的眼睛,說:“不是。不提這事,好嗎?”
蕭天理解她話的意思,隱隱中感覺她的家境一定很複雜,有些難言之隱,便說:“嗯,那我們大家現在每人講一個笑話,一起樂一樂,好嗎?”
蕭天不想看到程冰冰憂鬱的神情,才叫每人講個笑話,把她逗樂起來。三個同事都很響應,李小白踊躍報名要第一個講笑話,大家都不說話了,聽他講着笑話:“話說中國移動公司老總有一次上公廁時,守門大爺說:進三毛出兩毛。老總一愣:出來還要收費嗎?大爺說:我這可是雙向收費哦。老總出來後又被大爺攔住了,說:你蹲的是八號坑,要交一元選號費的,剛纔又放了一個屁,又要交一元漫遊費,超過了三分鐘,還要交一元超時費。廁所裡有背景音樂,彩鈴要收兩毛。如果你經常來光顧的話,還是辦個廁所套餐划算的。老總生氣地說:這是哪兒的王法?大爺說:這是動感地帶,我的地盤我做主!”
這個笑話剛說完,蕭天就站起來責怪道:“你這是什麼笑話?奶奶的!我們正在吃飯哩!你說什麼公廁的笑話?”
張子民用手指了指李小白,說:“你呀!真是的!說什麼這樣的笑話呢?真掃興了!”
吳欣欣在一旁偷笑着,程冰冰可能也覺得這個笑話不太雅,忍着沒有笑出來。
“老張,你接着講吧!一定要讓大家笑一下哦。”蕭天坐回座位,臉上很不高興。
李小白也明白了吃飯時講這個笑話確實有礙大家胃口,嚥了咽口水,聽張子民講起笑話來:“某人買了一罈好酒,放在小院子裡,第二天,酒少了五分之一,這人知道有人偷喝了,便在酒桶上貼了不許偷酒四個字。第三天酒又少了五分之二,他就貼了偷酒者重罰五個大字。到了第四天,酒還是被偷了,他的一個朋友知道了就說:酒桶貼上尿桶二字,看誰還喝。這人就照做了,到了第五天他哭了,因爲這桶裡已經滿了。”張子民環視大家,頓了頓,又說:“等等,我這故事還沒說完哩!到了第六天,這人爲了懲罰一下先前那些偷酒的人,就在酒桶上又貼上了不許偷酒四個字。呵呵,那一天有很多人都號啕大哭了。”
張子民說完笑話後,很得意地看着大家,但大家都把眼睛朝他盯着,沒有一個人發笑。張子民摸了摸腦袋,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怔怔地坐在那裡。
過了半晌,蕭天突然站起來,用手指着張子民大聲說:“你說的是什麼鳥笑話嘛?剛纔小白說公廁,你現在又說起了尿桶,你們成心不讓人吃飯了是吧?”
此話一出,程冰冰和吳欣欣笑成了一團。蕭天見程冰冰笑了,這纔不再罵他們二人,坐回座位,用手指了指吳欣欣,說:“輪到你了!記住,笑話要講雅一點!”
吳欣欣早就笑得喘不過氣來,大家坐着等了一段時間,才聽見她清清嗓子,娓娓道來:“話說一個鄉下人和城裡人去登山,城裡人指指自己身上的名牌衣服問:你穿過這樣的衣服嗎?鄉下人搖搖頭。城裡人嗤笑一聲說:那你真夠土的。城裡人又拿出一部精緻的手機問:你用過這樣的手機嗎?鄉下人又搖搖頭。城裡人嘲笑道:那你真夠落後的。不久之後,兩人不小心同時掉進一條深溝裡,鄉下人敏捷地順着石頭縫爬上去了。城裡人因爲缺乏運動,還呆在溝裡,鄉下人就問城裡人:你能像我這樣爬上來嗎?城裡人搖了搖頭。鄉下人冷笑着說:那你真夠倒黴的!”
她的話音一落,大家鬨堂大笑。
蕭天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程冰冰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像一朵綻開的紅玫瑰,嬌滴滴的,又紅豔豔的。
等着大家都笑好了,蕭天就對程冰冰說:“現在輪到你了哦!講一個吧!讓大家樂一樂。”
“那我就講一個也是關於飯店的笑話吧。有一次,我去一家麪館要了一碗牛肉麪,可是面上來後沒看到一塊牛肉。我當時就氣得把老闆叫來,問他牛肉麪怎麼沒有牛肉呢?老闆當時淡淡地說:別拿名字當真,牛肉麪裡要是能吃出牛肉來,那老婆餅裡還能吃出老婆哩!人民大會堂裡面坐的都是人民了。”程冰冰一字一句地說起來。
“這個笑話好!很有諷刺意味!”蕭天對這個笑話作出肯定的評論,接着說,“我也來講一個很有諷刺意味的笑話吧。話說某省長因爲貪腐入獄,兒子大學畢業,找不着工作,探監時向老爸訴苦。他爸爸就寫了一個字條兒,讓兒子找他以前的下屬幫忙。兒子問:人走茶涼,現在寫條子,有用嗎?爸爸說:我在臺上的時候,想讓誰當官,就讓誰當官。現在,我在監獄裡,想讓誰進來,誰就得進來。放心吧,兒子,我的條子還是照樣有效的!”
這個笑話,並不搞笑,倒是讓所有人都沉思起來。
接下來,大家都閒聊起來。蕭天不失時機地跟程冰冰找着話題閒聊着,不知不覺,把美酒佳餚吃得一桌的狼藉。
結賬時,程冰冰叫來女服務員,一算,竟有五千二百元。
“就算五千整了!”程冰冰笑着說。
蕭天笑着從公文包裡掏出了錢,遞給了程冰冰,程冰冰就認真地數起錢來。另三人看在眼裡,都偷樂着,因爲這頓飯錢太高了,蕭天這小子今晚大出血了。
蕭天不以爲然,付了錢,見程冰冰飯店的顧客都走了,女服務員們都來跟程冰冰說着“程姐再見”,知道飯店已經打烊了。
“程小姐,你晚上住在飯店裡嗎?”蕭天問道。
“不是,我住在一個租住的房子裡。”
“這飯店的房子是你家的房子啊,怎麼不住這裡?”
“這裡開成了飯店嘛,沒地方住了。”
蕭天又笑着問道:“租的房子離這很遠嗎?”
“離這一里多遠吧。”
“紅水街有個毛病,就是沒有路燈。你一個人走回去有點危險的,我送你回去吧,好嗎?”蕭天試探着問道。
“好啊!”
沒想到程冰冰很大方地答應了,蕭天心花怒放起來。張子民、李小白和吳欣欣提前走了,三人走時見蕭天還在跟程冰冰說着話,都竊竊私語着。
此時正是晚上九點時分,紅水鎮的天空並不幽暗,繁星點點,吝嗇地向人間灑着一點銀色的光芒,灑在程冰冰的身上。蕭天與她並肩走着,感覺如同在夢境裡霧裡看花,一切都披上了一層朦朧的美感。
“程小姐,你的飯店生意這麼好,爲什麼不夠開支呢?能跟我說說嗎?是不是家裡有什麼困難呢?”蕭天仍然記得飯桌上的問話,又拿出來再問一遍。
程冰冰低下頭,說:“嗯,我爸爸生了一場大病,現在全身癱瘓了,每天都躺在牀上要我媽照顧着。”
蕭天驚駭地問道:“什麼病啊?”
“腦瘤。兩年前開了很多次刀,都沒有治好,花掉了三十多萬。現在每天都是藥物維持着,一年藥費都要十幾萬的。”程冰冰憂鬱地說完,輕嘆了一口氣。
“這病沒希望了嗎?”
“沒了。當初都是人民醫院誤診造成的。”
“怎麼誤診的?”
“當時我爸爸頭疼欲裂,第一次去醫院治療時,醫生說是頸椎病,就開了一些藥。回來吃了幾天之後,頭疼得越來越厲害,突然有一天就昏厥過去了,送到醫院作了全面的檢查,才知道是腦瘤。當時醫生說是良性腦瘤,只要開刀就能治好的。不料,開刀過後,腦部出血不止,我爸就全身癱瘓了,後來又開過三次刀,醫生都沒有辦法徹底地清除腦部積血。”程冰冰輕輕地說着,越是說到最後,聲音變得越輕了,心情非常沉重。
蕭天的心情也很沉重,知道這是一個人和一個家庭的大不幸,但他沒有沉浸在這種沉重之中,而是很理智地問道:“既然是人民醫院誤診,你沒有告他們嗎?”
“告過很多次了,都是證據不足。”
“這個年頭,只要有關係,哪有什麼官司打不贏的?你們可能沒有花錢打關係吧?”
“我爸治病的錢都是朝親戚朋友們借來的,哪裡還有多餘的錢呢?”
二人慢慢地走在紅水街上,過了半晌,蕭天咬了咬牙說:“程小姐,我來幫你找個律師打這場官司,一定能打贏的,只要打贏了,人民醫院會賠償你爸的所有醫療費,還有精神損失費,我估計不下一百萬的。”
程冰冰突然像是找到了救星,睜大眼看着蕭天,說:“你真的能行嗎?”
蕭天笑了笑,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那真要拜託你了!我回家一定告訴我媽去,說我今天遇到一個好人了。”程冰冰激動地說着,眼裡閃爍着淚光,在朦朧的星光下,晶瑩剔透。
送程冰冰到了一棟兩層樓房的門口,蕭天告訴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並說:“我明天就幫你請律師去,以後我們保持聯繫吧。”
程冰冰在手機上保存蕭天的手機號碼,說:“你請律師要花錢嗎?可我……我……沒……”
“不要一分錢的,這個律師是我的高中同學。”蕭天打斷她的話,也打消了她的顧慮。
“那真的拜託你了!”
“程小姐,小事一件,不足掛齒的。”
“以後不要叫我程小姐,好嗎?叫我冰冰好了。”程冰冰推門而入時,說了這麼一句話。
蕭天再一次心花怒放起來,看着程冰冰關門時一剎那時的身影,眼前浮想聯翩。
包了一輛短途出租車,蕭天去了城裡的一號公館。前不久,蕭天在一號公館裡從一戶業主手中高價購置了一套兩百平米的房子,把原有的裝璜全部撬掉了,重新裝璜得富麗堂皇的,把小橋鎮農村裡的老爸也接了過來一起住,並把無域物業公司也過到了老爸的戶頭上,因爲從政人員是嚴禁經商的。
回到一號公館,蕭天第一件事,並不是回家,而是去了梅潔家。梅潔的房子一直空着,他手裡也一直留着鑰匙,幾乎每天都要抽時間去梅潔房子裡打掃一下衛生,並且躺在那寬大的沙發上回想着跟梅潔的溫馨往事。
蕭天把房子打掃乾淨過後,又躺在沙發上思緒飄搖。
梅潔在獄中已經有一年時間了。這一年時間裡,蕭天的日子過得很安定,除了管理物業公司的瑣事外,就是看書學習,終於在今年的年底考上了公務員,當然,這個公務員的課程都是童可昕耐心給他輔導的。否則,他不會考得這麼順利。童可昕也考得很順利,於一個月前在龍城市龍飛街道辦事處找了工作,也是一般辦事員。
今晚的蕭天,回想得最多的卻是程冰冰。
他不知道,這種回想是不是愛情,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萌發成愛情。他只是很純粹地回想着程冰冰的一笑一顰,並無雜七雜八的念頭。
正當他沉浸於這種回想之中,接到了程冰冰的電話。
“我爸快不行了!我打了120,我們正在去人民醫院的途中,你能不能來一趟啊?”程冰冰的說話帶着哭腔。
“我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蕭天邊說話,邊站起來衝了出去,出門招上一輛出租車徑直去了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