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62.

我一下開始着急起來,“黃琦,蘇辰呢?”

黃琦拍了一下頭,“他去方便……忘記等他了。”

“……”

“我現在給他打電話。”黃琦忙掏出手機。

過了很久,電話終於接通。

“喂,辰,你等下直接來一號路花神咖啡館見。”

電話那頭傳來微弱的聲音,“嗯好,不過我拉肚子了,晚會兒過去。”

“好。”黃琦掛了電話,看着眼前的“飛鷹”,陷入了沉思。而我,心裡莫名隱隱不安,難以言喻。

等我們到了花神咖啡館,智軻學長已經在那裡吊兒郎當的坐着。裡面顯然已經清了場子。但是比起咖啡館這種稍微高雅一點的地方,還是酒吧比較適合他。

我們抽出幾張凳子,坐下。

“美女,”智軻學長吹着口哨,招呼着一個服務員,“你問他,要點什麼?”指着“飛鷹”。

服務員拿着菜單,一個微笑道:“請問您要點什麼?”

“飛鷹”依舊安靜的坐着,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我終於明白,智軻學長的意圖,不在請“飛鷹”喝什麼樣的咖啡,而是在於想看他取下口罩後的真正面目。

“請問,您要點什麼?”

依舊不語。

“請問——”

“下去吧!”智軻學長打斷她。打量着“飛鷹”,點燃了一支萬寶路香菸。

“我知道你的厲害,但我也有讓你開口的方法,就看你受不受得了。”眼睛示意旁邊的一個少年,“先把他口罩取下來!”

“等下!”黃琦說,“我們是來和平協議的,讓我來。”

他耐下心來,看着“飛鷹”,“我問你,我們組織的那四個人是不是你打的?”

對方依舊不言不語。

“你就說是?或者不是?”

一片安靜。

黃琦嘆了口氣,依舊平和,“過去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來此找你的目的是想和平商議一下此事,你想怎樣解決,我都尊重你,但請你不要傷害我朋友和染城的學生。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四面八方的目光在黃琦的一番話過後聚集在眼前這個神秘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體輕微小幅度的抖動了一下,似乎如夢驚奇似的。帽檐下是看不到的表情。

他緩慢揚起手臂,長長的袖子下面露出了幾根手指,移動到頭頂,放下了衛衣的寬大帽子,繼而把黑色棒球帽摘下。

微卷短髮在帽子摘下後蓬鬆開來,其中幾縷髮絲在咖啡館暗黃的燈光下面呈現出深褐色。修長纖細的丹鳳眼,眼角下一顆極小的淚痣,瞳孔裡是無盡的漆黑深淵。

目光對上這個少年,我才真正明白,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人,目若凍冰。他的眼神裡滿是看透了人世的冷漠。

他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之後,右手把掛在耳朵上的黑色口罩帶子去掉。他的臉龐隨着口罩的一點點的脫落而慢慢地、慢慢地,全部呈現在我們面前。

63.

狹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樑,單薄的兩瓣脣,面無表情的臉上卻讓人感到陣陣寒意。是誰曾說過,長着這樣脣形的人,薄情。

他勾起一邊嘴角,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冷若冰霜地掃視着我們。

“我不是‘飛鷹’。”滿臉蔑視的笑容,就像看街頭乞討者那種唾棄的眼神,“我們飛哥,豈是我能輕易扮演的。”

片刻安靜後,是怒火從胸腔深處的爆發。

“你他媽再說一遍!”智軻學長猛然拍桌而起,唾液四濺。

“我不是‘飛鷹’,你們被耍了,”眼睛裡沒有一絲膽怯,反而更是氣焰囂張,“一羣白癡!”

“我操你媽!”黃琦一把抓住少年的衛衣領口,像拎着一隻兔子一樣把他拎起來,雙眼瞪着他,“你他媽快說‘飛鷹’在哪!”

“我不知道,”頭朝向一邊歪斜,翻了個白眼,“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操你媽!”黃琦一拳打在了少年的鼻子上,鮮血順着人中、嘴脣、下巴,一滴滴滴在咖啡桌的邊緣。

“你他媽敢耍我!”又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眼眶浮現出淡淡的青色印記。

少年依舊不反抗,流着血的嘴角反而一絲笑意,“如果你把我打死了,就再也得不到‘飛鷹’的消息了。”

黃琦在半空的拳頭慢慢放下,“你他媽有消息快說,我留你一口氣。”

少年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從黑色衛衣的口袋裡面拿出了一個乾淨平整的信封。黃琦一把奪過,粗暴的拆開信箋。鏗鏘有力的字跡展現在眼前。

“染城的老大黃琦:

好久不見。

你身邊的兄弟朋友因你而一個個受到傷害,是何種的滋味?你看到喜歡的人已經不再屬於自己,是何等的滋味?你作爲學校的老大卻被同學嘲諷和譏笑,又是何等的滋味?痛苦麼?難過麼?想打我卻又束手無策麼?

但你這種滋味,不敵你把阿檸從我身邊奪走,我眼睜睜的看到阿檸死去的那萬分之一痛苦!

所以我,要好好的看着你,失去朋友,失去榮譽,失去愛人……失去一切,身敗名裂!

如果你,想贖回一點點對阿檸犯下的錯誤,下個月的今天晚八點,銀杏公園的後院,獨自前來。到時,一切終會真相大白。

我們兩個的私仇,是要做個瞭解了。

飛鷹,

致。”

看完信的黃琦,臉上的怒火反而慢慢消退,他深咬着嘴脣,拿着信的雙手,有一絲微微顫抖。

“阿檸。”輕喚顧北檸的姓名,一如當年她還在他身邊,笑眼如初。

“你回去告訴‘飛鷹’,我會去。”聲音低沉,對身邊的其他兄弟說,“把他拉到外面,教訓一下,放了。”

“是。”衆口答道。

咖啡館的透明玻璃窗內殘黃的燈光照耀在每一個人失落困頓的臉上,外面是漆黑無人的小道,連星星也少的可憐。我透過窗外,依稀的看到一羣人對着他瘋狂的拳打腳踢,我不忍繼續觀看,索性閉上雙眼,想着“飛鷹”是怎樣的一個人,甘願有如此誓死的兄弟爲他抵擋着一切,當個任人宰割的替罪羊。

朋友是什麼?

未曾提起,也從未忘記。只要你需要,他就在。

“琦哥,到時候我和你一同去。”湯森在黃琦的耳畔說。

“你忘記了麼?道上的規矩,雙方談判,要遵守對方的約定,同時不得使用武力解決,不得傷及無辜。所以,‘飛鷹’應該不會輕舉妄動,”頓了頓,“而且,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仇。我想自己來解決。”

黃琦,一直以來都是孤軍奮戰。

再次睜開眼時,看到玻璃窗外的蘇辰,站在一羣人中,似乎在對他們說着什麼,一羣人停下了手腳。可憐的少年從圍堵的人羣中爬了起來,拍了拍滿身灰塵,踉蹌着走遠。

蘇辰推開玻璃門進來,對我一個微笑後坐下,看着黃琦,又掃了一眼他手中的信箋。

“琦,我剛聽說了,你也別太難受了,我會和你一起找‘飛鷹’的。”

黃琦點點頭,眼睛依舊盯着手裡依舊緊握着信箋。智軻學長卻盯着蘇辰看了很久。

“上次見面我就想問你,你不是染城的吧,染城大學上上下下幾百號我基本都見過,”智軻學長搖着頭,“你,我沒見過。”

蘇辰一怔,臉上寫滿了尷尬,繼而笑道:“哦,我是川滬大學的,轉學來這裡的。”

“這樣,”轉臉,看向黃琦,“打聽過了麼?”

“什麼?”

“底細。”

話落,蘇辰臉上的尷尬已經被洋溢到了極點。黃琦終於回過神,把信箋裝起來,摟過蘇辰的肩膀,對智軻學長說道:“自己人。”

智軻學長皺了皺眉,玩笑道:“你還是太年輕,謹慎爲好,不然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

起身,“父輩幫打聽‘飛鷹’有了點消息,回去發給你。”

那天的黃琦一直盯着信箋上的內容,反覆閱讀着,反覆咀嚼着,看似只是單純充滿着敵意的一封信,但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像是哪裡出現了漏洞,卻又怎麼也查找不出來。

少年把信讀了一遍又一遍,最終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究竟是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