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轉入熟悉的山路, 沒過多久,便停在小橋前的雪地上。兩個人下了馬車,梅林裡的梅花似乎開得更鮮豔了, 不過似乎過分安靜了些。掃雪和煮茶若是知道梅聽雪回來, 必然會前來迎接。梅聽雪看了李尋歡一眼, 笑道:“其實你沒見過我爹, 是嗎?”李尋歡緩緩道:“我不該騙你, 我來到草堂的時候,並沒有見到梅大先生。”梅聽雪皺眉道:“她果然來找麻煩了。”李尋歡道:“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梅聽雪接口道:“林仙兒。”李尋歡道:“梅大先生怎麼會和她結怨?”梅聽雪反問道:“你覺得林仙兒是個什麼樣的人?”李尋歡道:“她表面上是一個仙子,卻專門帶男人下地獄。我明白了, 她要對付的人並不是梅大先生。”梅聽雪笑道:“不錯,上次我去興雲莊救阿飛的時候, 其實林仙兒已經將他救了, 我是從她手裡搶過來的。”
李尋歡笑道:“阿飛是個好男人。”梅聽雪道:“當然, 但是林仙兒救他並不是因爲這個。”李尋歡道:“像她這樣的女人配不上阿飛。”梅聽雪笑道:“可是她很瞭解男人,而且具備吸引一切男人的魅力。當然, 除了小李探花。”李尋歡道:“你是在擡舉我嗎?”梅聽雪道:“當然,林仙兒雖然瞭解男人,可是小李探花卻最瞭解女人,所以她失手了。”李尋歡忍不住笑道:“我發現有時候你說出來的話會嚇人一跳。”梅聽雪道:“我只是揭露了真相而已。”李尋歡嘆道:“有時候,真相往往是最傷人的。”梅聽雪道:“可是, 人必須面對真相, 面對自己的內心, 不是嗎?”
李尋歡自嘲地笑道:“比起揭露真相, 我更願意喝一壺酒。”梅聽雪道:“可是你已經答應了心湖大師, 你有把握抓到兇手嗎?”李尋歡看了她一眼,道:“其實, 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梅聽雪道:“我雖然已經猜到,可是要做出決定的人是你。”李尋歡道:“那柄殺死心眉大師的飛刀我已經仔細看過,的確是我的刀。”梅聽雪道:“難道你的飛刀有什麼特別?”李尋歡道:“當然,它們看似普通,卻是有記號的,除了我沒人知道。這把刀正是我送給龍小云的。”李尋歡猜她一定會問他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事實上,他並沒有做出決定,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將真相告訴心湖大師了。
有時候,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真相,比如龍嘯雲的背叛,林詩音的幽怨,龍小云的憎恨,無時無刻都在折磨着他的心。梅聽雪卻道:“我實在很好奇,你每次出門身邊會帶幾把飛刀?”李尋歡愣了一會兒,才道:“五把。”梅聽雪道:“那如果飛刀射完了怎麼辦?”李尋歡輕聲笑道:“小丫頭,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出飛刀。如果是那樣,多少把都不夠用。”梅聽雪笑道:“嗯,看來你的仇家實在夠多。”
李尋歡道:“幸好大多數都不敢輕易嘗試我的飛刀。”梅聽雪道:“看不出你還挺自大的?”李尋歡笑道:“我將這理解爲一種自信與專注。”梅聽雪眯着眼睛笑道:“難道這就是小李飛刀的秘密?”李尋花笑了:“你真的很聰明。或許,我可以收你爲徒。”梅聽雪擺手道:“算了,我對這個可不感興趣。再說,我要那麼厲害的武功幹嘛?”心裡卻說:“只要李尋歡在我身邊,誰還學什麼小李飛刀啊!”
李尋歡道:“江湖險惡,防身的本領總要有的。”梅聽雪笑道:“難道我還不夠厲害嗎?我可是會使毒的哦!”李尋歡道:“我倒忘了你的看家本領。”梅聽雪笑道:“只能怪百曉生的武功太一般,而且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遇到你這樣的高手,我那一點小伎倆也施展不出來啊!”李尋歡笑道:“也不一定,我以前不也中了寒雞散麼?”
梅聽雪道:“看來以後若是對你用毒,只能放在酒裡。誰叫你是個酒鬼呢!”李尋歡道:“毒酒倒也別有一番滋味。”梅聽雪啐道:“早知道當初就不給你解藥了。”李尋歡笑道:“好了,我們說了這麼多,倒把梅大先生給忘了,他們現在在哪裡?”梅聽雪笑道:“我早就猜到林仙兒肯定不死心,還會來找阿飛,所以事先就讓我爹和老二他們帶着阿飛躲起來了。除非我回來,否則他們是不會出來的。”李尋歡道:“那他們怎麼會知道你回來?”梅聽雪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一個金色的圓珠,向天空擲去,剎那間,金珠宛如畫筆,以天空爲畫紙,渲染出數十朵梅花,煞是好看。片刻後,金珠落下,梅聽雪又收入袖中。
梅聽雪對李尋歡道:“走,我們去酒窖!”李尋歡道:“他們若是在酒窖,應該很快會被人發現。”梅聽雪一邊拉他進屋,一邊解釋道:“我們家的酒窖和別人家的不同,都是設了機括的。若有人在裡面關了機括,外面的人便進不去,連我也進不去,更不用別人了。”李尋歡道:“果然奇特,想不到梅大先生對機括也有研究。”梅聽雪笑道:“你心裡這麼想就行了,可千萬別當着他的面說。他可沒這本事,也特別討厭別人在他面前說機括的事兒。”李尋歡雖然好奇,不過梅聽雪不說,他也就不問,因爲梅大先生再怎麼奇怪都很正常。
“死丫頭,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這些酒都給那敗家子喝光了!”梅聽雪和李尋歡剛進了大廳,就聽見遠遠傳來梅大悶悶的抱怨聲。梅聽雪笑道:“爹,你怎麼還是這麼小氣!”梅大從大廳後冒出腦袋,道:“丫頭,你到底是惹了誰啊!害得你老子當縮頭烏龜!”梅聽雪氣道:“誰叫你不肯練武功!如果不是我未雨綢繆,你就是沒頭的烏龜了!”正說着,掃雪和煮茶扶着醉醺醺的梅二也出來了,都笑道:“小姐,二爺自打進了酒窖,一刻都沒清醒過!”梅大道:“把他扔到池子裡解酒去!”
就在這時候,梅聽雪和李尋歡看見了阿飛,他看起來精神不錯,依舊穿着單薄的衣裳,卻站的比任何人都挺直,似乎什麼都不能將他打倒。李尋歡和阿飛相視一笑,彼此意會,真正的朋友往往不需要太多的言語。梅聽雪對阿飛笑道:“你在酒窖裡肯定很難熬吧?”梅大不滿道:“真是女生外嚮,白養了,白養了!”說罷,招呼騎鶴和其他小童道:“打水跟我洗梅花去!”梅聽雪也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都不問問我在外面受了什麼罪,就記得什麼梅花!”阿飛突然插嘴道:“其實梅大先生很擔心你。”梅大白了阿飛一眼,冷哼道:“我們父女說話,還輪得着你插嘴!”說完氣呼呼地出了屋子。
梅聽雪忙對阿飛道:“阿飛,我爹就這副德行,你別介意啊!”阿飛淡淡道:“沒關係,我欠你一條命。”梅聽雪道:“沒這麼嚴重。”阿飛堅持道:“我從來不欠別人的東西。”梅聽雪笑道:“我也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可我不是別人啊,我是你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是不會計較這些的,不是嗎?”阿飛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梅聽雪暗自唏噓,阿飛真的不是一般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