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秋獵(二)

今年秋獵, 昔公似乎熱情更勝以往,而從這日的狩獵開始,心情似乎也是愉悅的。在衆人的擁簇下, 昔公徒步走着, 忽而似是想起了什麼, 向旁側的人問道:“商兒怎麼還沒回來?”

昔公這一問衆人才想起來, 昔日裡最得寵的兩位公子, 宋玄墨一身墨色立於昔公左手處三步,不遠不近,而那右手邊的位置卻是空着的, 宋玄商還沒來?可是秋祭馬上就要開始了,吉時是耽誤不得的。

站在昔公旁側不遠處的持刀護衛正是大名鼎鼎的威武將軍周澤, 此次奉王命回都城, 暫時擔任這護衛統領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舉手, 抱拳,強而有力的聲音從口中吐出:“回稟國主, 陳國世子一行晚了些,六公子剛剛接到人,正在往獵場這邊趕來。”

“晚了些……”昔公頓了頓,似在思索着什麼,“也罷, 那就不等他們了, 先去秋祭吧。”

濃重激昂的樂聲想起, 仿若戰場上角逐的士兵, 激烈, 決然,又帶着些沉重的味道。

腦海中驀然跳出當日在楚國一個小鎮上楚絃歌的一番言論——九國之中, 唯宋楚二國最崇巫神,只是宋人崇巫是爲了國力昌盛,而楚人崇巫是希望風調雨順。

曾經未覺,如今這壓抑而又激烈的樂音,不正是說明了一切嗎?

楚國的祀元節上,湘君祠的奏樂,甚至是孩童吟唱的歌詞皆帶有歡快之意,而今日的號角聲,恰似一首入陣曲。

然細細想來,宋國大大小小祭祀算不得少,偏巧次次都和刀劍有關,這樣一個國度,未來命運何去何從?我不禁陷入了茫然之中。

“開祭——”隨着長長的一聲,祭臺前待宰的羊總算是分離了頭身,鮮紅的血水如柱噴涌而出,有侍者將那血水收集於鼎中,示意血染江山。

這便是每年的秋祭,每年都要上演如此殘忍的一幕,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卻也希望是最後一次參加,只是……祭祀不過是一種儀式,更爲殘忍的卻是那要用淋漓的鮮血才能染紅的錦繡河山。漢白玉階的高臺之上,流淌的血色分外鮮明,彷彿要將這宋城染紅,要將這天下染紅,而我,不過是這萬千世人中的一個,一個女子的力量何其微弱啊。

之後發生了什麼,我自是不想去理會的,恍惚間便到了秋獵的駐地帳篷,王帳前昔公笑意盈盈地迎接着陳國世子蘭辰公子,以及那位玉涼的傳奇女子,曾經的玉涼長公主,如今的陳國世子妃——玉文蕙。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女子,一襲血色嫁衣,眉間一點硃砂痣,再多的言語也難企及她的一分美貌,那淡淡的,未入心底的笑,那緩緩的,未舒展開來的眉眼,那柔柔的,理不清的愁緒,那輕輕的,不過隨意的一瞥,皆刻畫在了心間。

若說花解語一襲紅妝是妖媚,那麼這位玉涼的長公主的一襲紅衣則是端莊,偏偏又不似以往所見的那般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總有什麼,淡淡的,抓不住的,便在你心底盪漾開來。

若說洛凝嫣是宋城第一美人,而這位文蕙長公主的美則可謂傾城絕世,宋城第一美人在她面前,也得自行殘穢。

難怪,難怪,世人稱讚玉涼長公主之美,可謂當世第一,花容第二,也無怪於此了。

直到多少年後的孟長生回憶起今日,想起那個驚才絕豔的女子時,想起那雍容、華貴、傲氣,最終歸於淡然而隱於眉間的一絲情緒,都不得不感慨一句,有一美人兮,唯嘆天妒紅顏。

可是此時,她便站在我面前,對着昔公的笑意盈盈,似乎看在眼裡,也似乎無視之,對,是無視之。

我不免在心中哀傷,這樣的絕世佳人,誰曾知曉會有那般剛烈的性子,前一世玉涼國破之日,這位長公主曾抱着將軍的頭顱,站在牆頭面對千軍萬馬道“涼國之女,自當與涼共存亡”,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了那高臺。如今歷史改寫,她又會是怎樣的命運呢?

公子曾言:這世上的風華女子無非分爲兩種,一種是永遠停留在那樣的貌美年華,留下世人唏噓,一種則是待歲月洗滌,容顏老矣,留下骨血中的風華。而文蕙長公主多半是前者,又有少半是後者。或許,或許這樣的女子,英烈的身姿才能成就她的傳奇,可或許……誰又知道呢?

“唉……”我不覺嘆出聲來,這聲淺嘆,不知是爲了眼前的女子,還是爲了自己,卻在不經意間被身後同樣的輕聲詢問驚着。

“孟家小姐緣何嘆氣?”歐陽寧那一身白衣到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可是此時,似乎衆人將那目光全數給了眼前的紅衣,以至於歐陽寧何時溜到我身後,也未有人發覺。

“原來是歐陽公子啊。”我回眸,淺笑,“長生在嘆,這樣一個世人傳言中有□□治國之才的奇女子,這樣的絕世容貌,若是身爲男兒身,豈非又是一段……可惜,看着兵臨城下的陳國鐵騎,她卻無法阻止,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甚至……無力自保。”

“她救得了玉涼的百姓,卻唯獨救不得自己。染血的鳳凰若是被囚於片瓦之地,剩下的當只是淒涼了。”歐陽寧的感慨同樣很輕,可是那語氣中的無可奈何又是那樣的明顯,是救不得,而非救不了,面對玉涼百姓,面對涼國基業,她別無它法,別無選擇。

默契地,歐陽寧沒有問我未說出口的話,我也沒有詢問歐陽寧話中那句染血的鳳凰,兩個年歲不大的人,同樣在爲她惋惜。

那個一身鮮紅的女子,那眉間一點硃砂,突然間,我似是懂了,那眉目間的愁,是家國敗落的仇,是遠嫁他國的恨,亦是深深的無奈,與失去自由的灰敗,那樣的情緒,又豈是世人所能理解?是啊,她救得了玉涼,卻唯獨救不得自己。

我和歐陽寧再也沒有搭話,不知是爲了避諱,還是爲那個女子的命運而感慨,只是這些,早已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事情了。

聽得昔公一聲大笑:“哈哈,本王在此先恭賀陳世子抱得美人歸,玉涼的文蕙長公主果真是絕世容顏,比之肖後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國主客氣,能娶到長公主爲妻,是蘭辰福氣。”陳世子回眸看向一側的佳人,眼角的笑意最是明顯不過了。

我這才仔細打量了這位陳國世子,只見那一身淡藍色的衣袍華貴至極,舉手投足間自是風雅,而更令人注目的,是那雙從未離開過身側佳人的眸子。

兩國聯姻,這位陳國世子對於新婦是否太過於寵溺了?儘管文蕙長公主是一代佳人,儘管這是一位人人傳頌的奇女子,可這般態度的陳國世子,說其中沒有淵源,誰人會信?

至於那位被世人稱頌的紅衣女子,似乎是不想理睬昔公與陳世子的對話,神色中皆是慵懶之態,更爲罕見的是,陳國世子蘭辰和宋國國主宋昔公,兩個高位者似乎一點脾氣也沒有,稍作寒暄便展開了宴席。

陳國世子一行因着是客人,被邀在了昔公右手邊的一桌,而左邊依次排開的是宋玄墨,宋玄商和幾位稍有背景的公子。

席宴之上,昔公似乎格外熱情,問了陳世子許多家常,蘭辰一一作答,又問道玉文蕙的一些情況,長公主偶有作答,大多數時候,都是獨自飲酒,待蘭辰替她回答。

這般無禮的行爲,自有宋國臣子義憤填膺,昔公也不過是擺手隨意地笑了笑,可是無人注意,今日昔公的身側,卻無一夫人作陪。

“哦,這麼說,傳言中肖後身體異樣,倒也是謬傳了。”昔公久久望着玉涼長公主,似乎是要一直這般對視着她,又似乎是要從她身上看到什麼,半晌,嘆了口氣,笑道:“唉,這年紀大了,身體到底不如從前了,不瞞你們說啊,曾經在這秋獵上,本王也曾親射虎,如今啊……如今只能看着你們年輕人大展身手了,這人吶,不服老可是不行的。”

“母后若是得知宋國國主這般關心她的身體狀況,想來即使病入膏肓,也會很快好起來的。”玉文蕙似是不甚在意,飲了一口酒,“更何況,母后身體尚算安康,早先有父王的細心照料,如今又有世子送來的丹藥,想來定會長命百歲、身體康健的。”

昔公尷尬地笑了笑,又道:“也是,如此看來,倒是本王多慮了,陳國盛產奇藥,如今陳涼聯姻,可不是把好的藥材只管往玉涼送了嘛。”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及陳國和玉涼之前的戰役,而玉文蕙的話乍聽下來沒什麼,全是對於昔公的恭維,可是那樣一個驕傲的女子,怎會甘心,或者說怎會真心地去恭維一個幕後幫助陳國的宋昔公?

再聽這話中暗藏的玄機,誰道不是對於昔公的挖苦與諷刺呢?

4.入宮(一)72.赴宴(三)18.賽棋(三)60.歸途(三)40.野味(一)90.等待8.七絃(二)29.神醫(二)6.入宮(三)45.書信(三)78.密辛84.涼變89.賭局26.遊湖(二)88.紅梅68.如期(二)57.破陣(三)19.雪蓮(一)21.雪蓮(三)43.書信(一)87.戰亂54.雪狼(三)14.探親(二)26.遊湖(二)47.秋獵(二)10.宴會(一)56.破陣(二)94.世態7.七絃(一)22.難眠(一)82.宮宴18.賽棋(三)69.如期(三)46.秋獵(一)32.名冊(二)53.雪狼(二)8.七絃(二)41.野味(二)28.神醫(一)93.別離85.禍起4.入宮(一)35.拜師(二)83.碧桐73.宴會(一)71.赴宴(二)27.遊湖(三)89.賭局77.唱戲26.遊湖(二)51.白狐(三)4.入宮(一)47.秋獵(二)56.破陣(二)85.禍起77.唱戲67.如期(一)22.難眠(一)1.廢后85.禍起29.神醫(二)48.秋獵(三)75.宴會(三)24.難眠(三)54.雪狼(三)10.宴會(一)30.神醫(三)66.藥堂(三)8.七絃(二)20.雪蓮(二)76.案件91.齊聚79.啓程32.名冊(二)69.如期(三)84.涼變20.雪蓮(二)97.錯過61.賠禮(一)54.雪狼(三)11.宴會(二)62.賠禮(二)39.考試(三)33.名冊(三)94.世態77.唱戲49.白狐(一)52.雪狼(一)29.神醫(二)43.書信(一)82.宮宴67.如期(一)33.名冊(三)9.七絃(三)35.拜師(二)25.遊湖(一)27.遊湖(三)26.遊湖(二)12.宴會(三)95.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