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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劇組在倉庫內架好景,沈斂和喬應化了妝,各就各位後,迅速開始入戲。

“居然……是你?”充滿了不敢置信的憤怒的聲音,額頭上還在流血的男人,雙手反綁在背後,怒視着面前的人。

“呵呵,”惡劣的輕笑聲響起,長着一張無害面孔的男人,蹲在了他的面前,歪着頭,“你受傷了啊?真是抱歉,那些傢伙下手總是沒輕沒重。你不是一直想聽我叫你一聲哥哥嗎?這就是代價啊,哈哈哈。”

“你還有資格叫我哥哥?你這……”

“啪”的一聲,男人的臉被打得歪在了一邊,有些冷漠的聲音響起:“我沒有資格?也對,像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傢伙當然不屑有我這種弟弟。不過沒關係,很快你就……”

臺詞正念到一半,倉庫內忽然停電。喬應呆愣在了那裡,辛可明在遠遠的地方開始破口大罵。

四周一片人仰馬翻,黑暗中沈斂的脣忽然就湊了過來,迅速的吻上了喬應。異常激烈的一個吻,喬應猝不及防間連齒關都被撬開,口腔被那火熱的舌頭蹂躪了一個遍,然後在他幾乎要呼吸不上來時,放開了他的脣。

“下手可真重。”沈斂低低的笑聲在他耳邊響起,“那麼用力一巴掌,我的臉只怕都腫了吧?”

喬應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用鎮定的聲音回答:“別太過分了你。”

沈斂笑了笑,退開了些,不多久周圍又重新亮了起來,喬應依舊維持着半蹲在沈斂身前的姿勢,而沈斂靠着牆,面上並無什麼特別的表情。

辛可明的怒罵聲還在持續中,劇組小弟渾身發抖,低下頭忍淚受着。這個倉庫廢棄已久,裡面空氣混濁蚊蟲又多,在裡面熬了一天大家都巴不得趕緊拍完這段戲纔好。眼看快要收尾了卻出了這種故障,也怪不得辛可明要勃然大怒。

發泄了一通脾氣,只好重新來過。喬應等沈斂唸完了臺詞,擡起手正要甩他耳光時,對上他的雙眼,不知怎麼竟然用不上力氣,那一巴掌打下去,也就輕飄飄的在沈斂面頰上颳了一下而已,連聲脆響都沒有。

辛可明忍無可忍的喊了停,詫異的向着他:“喬應,你怎麼回事?”

沈斂看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喬應瞬間漲紅了臉,只好尷尬的道歉,不得不再次重來。所幸這次沒有再NG,收工時喬應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沈斂一眼,對方卻是悄悄抓了一下他的手。

這樣下去只怕真要完蛋了。喬應迅速抽出自己的手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開時,禁不住有些絕望的想。

自從車內那失控的一夜,沈斂對着他是越來越肆無忌憚。連在片場偷吻他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更可恨的是,自己還會被迷失了心智。

喬應不是個輕易對人動心的人,這麼多年來身邊也只有個程妙然。明知道對方不會跟自己長久,卻還是拖拖拉拉的保持了近八年的關係。在感情上他有些固執,還有些死心眼,所以這些年來雖然也沾惹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緋聞,但靠譜的幾乎是一個也沒有。

誰知道沈斂又存着什麼樣的心思呢?那人這麼多年來幾乎和緋聞絕緣,也許只是躲避媒體的手段高竿而已。又或許,如同那晚沈斂自己說的那樣,他並不是個長情的人,每段感情都不會維繫太久。

喬應胡思亂想了半天,最後忍不住露出個自嘲的笑,爲了個男人……竟然爲了個男人,如此認真的苦惱。

順其自然吧,他還沒那麼容易就亂了分寸。

隨着劇組的輾轉取景,電影拍攝進程已經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就是些零碎的鏡頭待剪輯補拍。喬應的戲份基本上已經結束了,沒什麼事就站在一邊看着沈斂和程妙然對戲,鏡頭前兩個人緊緊擁抱着淚極而泣,不由得心想影迷們在被感動得長吁短嘆淚眼朦朧時,誰會想到她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私底下竟會追逐一個男人呢?

他和沈斂目前仍處於曖昧狀態中,雖然時不時會收到對方的短信騷擾,晚上回房也必定會在臨睡前接到那人的電話,其中肉麻之詞自不必說——好在這個男人還算公私分明,沒有對他做出夜襲的舉動。

其實也不是沒那個想法,沈斂不止一次的要求喬應晚上給他留門。喬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別發神經了,要是被人看到你半夜溜進我的房間,或是早晨你從我房間離開,你還怕記者沒的八卦編造?”

沈斂扁了扁嘴,有些委屈:“你答應過的……”

喬應無奈:“我何時答應過你了?”

“那晚我說下次我們換個地方做,你都默認了……”

這簡直是冤枉,他不迴應就表示默認了?

可一看到沈斂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明明是那麼囧囧的要求,居然還理直氣壯的提出來,喬應便忍不住覺得,這男人也有幾分可愛。

他自己也沒察覺到,面對沈斂,他步步退讓,越來越縱容,已經連旁人都發覺到了。

最先發覺到他們之間異常的,是程妙然。

“喬應,”這天收工後,因爲沈斂還有幾個零碎的鏡頭需要補拍,喬應便坐在一旁等着。程妙然坐到了他身旁,躊躇了一下,開口了,“你和沈斂,什麼時候開始關係變得這麼好了?”

喬應一愣:“什麼?”

“你之前不是還很討厭他麼?”程妙然盯着他,“可是現在大家都說,你們突然之間變得格外要好了?”

喬應背上滲出涔涔的冷汗,鎮定的笑:“你也說過,叫我和他相處融洽一點。現在不是很好麼?連我和他之間的不和緋聞,也不攻自破了。”

程妙然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沈斂這人,很會收買人心。他對你好未必是真心把你當朋友,你也不要對他太交心了,這個圈子,還是防着點的好。”

喬應乾笑了一聲:“我知道,你太過擔心了。論人脈論資源,沈斂哪點不強過我,我也沒什麼可被利用的。”

“當我多心好了。我一直聽說沈斂想走國際路線,一心想得到安榮的提攜,可是安導似乎對他沒什麼興趣。你也知道,安導最喜歡的後輩就是你,和你私交也不錯。如果沈斂是存了這樣的念頭……”

喬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打斷了程妙然的話:“我和沈斂的交情還沒到向安導引薦他的地步,你放心。”

程妙然尷尬的笑了笑,垂下了眼:“那倒是,我和你什麼關係,你也從沒爲我牽過線,搭過橋。”

喬應不由得面色微變,隨即心頭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他以爲這麼多年來,程妙然和他之間,或多或少還是算真心真意的在一起過。即使她先提出來的分手,即使她後來又要求私底下還是繼續保持兩人之間的關係,喬應都默默的答應了。他雖然知道程妙然現實,但還是以爲在他面前,她是真實的,沒那麼多心思,仍是很多年前,那個笑容天真羞澀,心無城府的女孩子。原來她只是不說而已,原來她一直都在暗自抱怨,自己沒有給她帶來更多的利益。

程妙然見他神色不豫,連忙開口:“喬應你別誤會,你知道的,我其實沒那麼想過……”

“我知道。”喬應微微笑了笑,“妙然,我知道。”

這個圈子沉浮掙扎這麼多年,早已看透了人心的淡薄,怎麼還會那麼天真。

雖然早已疲憊,雖然寂寞了很久,但還是很想,得到一份完全屬於自己,不摻雜任何其它成分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