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原本只是暫時被安置在一個妥當的屋子歇着,既然那檔子事情被確認了,就不能疏忽了。樑九功是領着皇命操辦此事的,等把人帶到這兒,又着妥當的人照看着,就去回覆皇命了。等對這人有了個正式的說法,樑九功才又過來操辦。
沒想到才一進來,就被衛氏攔着問了她的東西,樑九功心裡不舒坦了,這怎麼說話來着?難道還怕咱家吞了你的破爛?而且,這人惹出多大的亂子,還一點兒都不自知,只惦記那些個破爛。可不都得慢嗎?還得等“清理”了那兒呢。
樑九功是康熙身邊第一大紅人,連一般的宮妃都是要奉承他的,就是皇后也是對這他客客氣氣的,何曾被人這樣待過。即便是他懂得隱忍,面上從不錯了規矩,這會子也有點撂臉子了,“想是那兒混亂事多,一時耽擱了,還請貴人放心,咱家手下的小子們都是在萬歲爺身邊服侍慣了的,雖然眼皮子淺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倒也不會昧了您的金玉。”
這一看似矛盾的話,其實是狠狠刺了下衛氏。皇上身邊服侍的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還仔細着你這罪奴破爛是寶貝?
衛氏其實並不是不會聽話音兒,相反,她是宮奴出身,比那些正經滿洲姑奶奶更會看人臉色,聽着這樑九功不陰不陽的幾句話,知道是把人給得罪了。她是知道這樑九功在乾清宮裡的地位身份的,雖然自己現在身心俱疲,又有着牽掛,但還是忙着要描補賠罪。只是畢竟心慌意亂,又實在是擔心,這說出來的話也就不講究了:“我原不會說話,給樑公公賠罪了,還請樑公公不要見怪纔好。我原是下人,哪有什麼金玉,只是有件要緊的東西,跟着我時間長了,原也是個念想。其他的,沒了就沒了。”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沒了就沒了”,真把咱家的徒子徒孫當成撿破爛的了?有心再要刺這人兩句,可是看看時辰已經不早了,自己還趕着辦完這趟差事,趕回去伺候萬歲爺用膳呢。真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咱家也算是照拂過她的,又爲了她這上半晌勞碌了這許久,卻落了這幾句話。給咱家等着樑九功也不多說了,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趕着領人奔往翊坤宮了。到了那兒見了納喇氏,傳了聖上的口諭,把人交給了那位,連個封包都不接就走了。這些舉動,自然又引來了好一番猜測。
樑九功回了乾清宮復了命,又是跟着康熙身邊小心伺候着,只等着康熙也歇晌了,才關照殿裡當值的小太監們,把皮子繃緊了,仔細伺候着,有什麼事情跑麻利點兒知會自己,纔出了來,去往自己慣常歇息的屋子裡。
只是纔出來,就看見一排小太監們在外頭恭敬的候着,並不敢發出一星半點兒的聲音,心裡就是得意,看咱家調/教的小兔崽子們,還算不錯眼一錯兒,就落在其中的一個小太監身上,不由又想起了衛氏那個噁心人的話,說到:“魏珠,你這趟腿,可跑得夠快的。”
這個叫魏珠的小太監平時挺機靈的,嘴又嚴實,才被樑九功早上帶去永壽宮的。原想着只是個小太監,但是勝在嘴嚴,要是萬歲爺留不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若是萬歲爺放心自己這塊兒的人,這人日後也不會出去嚼舌給自己添亂子。沒想到這小兔崽子倒真的活着回來了。卻不知自己那時隨**待的事情,這小子可辦好了?
這魏珠聽着被點了名,忙上前打個千,道:“還請諳達恕罪,只是那兒也實在人多事多的,小子等好久才瞅了個空子把事情辦妥了的。這就回來晚了。諳達,這可真不賴小子,您老人家好歹疼疼我,就饒了奴才這一遭吧。”說着舔着個臉又是作揖又是告饒的,到真把樑九功給哄樂了。當着這麼多人,樑九功也不能細問,當下揮揮手,也就算罷了。
直等樑九功走的沒影子了,這魏珠才歸了班位,好好的站着,想着這一回歷劫歸來,好容易才保住了自己這顆人頭,心裡就一陣子發涼。自己這顆腦袋,在別人眼裡或許連個夜壺都比不上,可自己卻金貴着呢,一定得好好護着,讓它安生的長在自己的脖子上才成。再一想到今日這禍事都是那閹貨給自己挑的,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後來正好這閹貨隨手指了個活計給自己,而自己也仔細,發現了不對,又因爲這金貴的腦袋還算聰明,憑着這個不對找了個好靠山,這金貴的腦袋就要搬家了呸,那閹貨是閹貨,自己也是閹貨,憑什麼自己這個閹貨就任憑那閹貨這麼對待?那種危險的差事憑什麼就指派到自己身上?自己一定得想法子爬上去原來,今兒個樑九功挑了魏珠辦差,只是魏珠見了那架勢,心裡就惴惴的。等到了地頭,雖然場面已經按着皇后娘娘的吩咐給控制起來了,魏珠等人並不能聽到些什麼,只是這人是機靈的,見着那個聲勢就知道不好。等進了間屋子,看着宋太醫給一個美貌的宮女把脈,然後又點了點頭,而樑諳達又是那個樣子說話,魏珠的心就瓦涼瓦涼的,看來,自己這次是捲入了要不得的事情當中了。這可怎麼辦纔好?
等樑九功帶着人走了。這魏珠就轉開了心思,不管如何,得讓自己這腦袋長得更牢靠些纔好。這宮裡,除了萬歲爺和太皇太后娘娘,也就是皇后娘娘了,嗯,雖然皇太后娘娘也是極爲尊貴的,但其實要論管事,還是比不上皇后娘娘的。自己平時對着皇后娘娘那兒也是很殷勤的,每次萬歲爺讓自己傳個話送個東西什麼的,自己都是跑着去的,皇后娘娘的人對自己也很和善。剛剛進來時,這人看見了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太監順公公,現在,這人也不管樑九功讓自己替那人收拾東西這回事了,就湊到順公公那裡表心跡了。
小順子因爲謹記着皇后娘娘的話。本來也沒怎麼搭理這個魏珠的,可聽着這人一個勁的湊近乎,又想着這人也是萬歲爺貼身的小奴才,若真有心,有時候倒是比那個樑九功便宜,再一聽到這人要去給那個衛氏收拾東西,就轉開了心思。小順子能成爲皇后娘娘的臂膀,自然是個心眼多的,聽着衛氏還想要那些東西,也就仔細起來。他和樑九功的立場不同,考慮的事情也不同,只想着仔細地探探那個衛氏。就對着魏珠笑着說,“既然樑公公派了你的差事,你還在咱家這兒磨唧什麼,還不快去仔細~辦了?等完事兒了再來陪咱家說話解悶兒。”
這魏珠一聽,心裡大定,就知道以往的表現沒白費蠟,而纔剛的那車子唾沫也值回來了,聽聽,等下還來陪順公公解悶說話,等下還能說話,就還會喘氣吧?於是就歡快的應了,顛顛兒的“仔細”辦差去了。
這一“仔細”,魏珠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炕蓆下面,桌子底下,等等等等,不一一而敘,卻什麼也沒發現,正在沮喪的時候,忽然一拍腦袋,真是隻想着小命了,其他的事情到想差了,於是就翻開了衛氏的鋪蓋捲兒細看。
其實,就算是真的查不出什麼異常也沒什麼,這也算是衛氏的一種底細。只是這會兒魏珠鉚足了勁就想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還別說,真就叫他發現了什麼。這魏珠仔細察看,就發現那枕頭有點兒開線了,順着這開線處摸進去,就發現這枕頭瓤子裡頭還真藏了樣東西。拽出來一看,這個荷包。打開荷包,裡頭是一個團的死緊的細絹團。這細絹團得很實,而細絹本身又輕薄,一展開,倒是很大一張。
魏珠發現這個,手就有點兒抖,再一看外頭,並沒有人過來,才仔細看着這細絹。這細絹上頭。正反面都密密麻麻的畫上了,只是到底是什麼,自己卻看不出來。
這宮裡的太監,特別是乾清宮皇帝身邊的太監,都是不識字的。可魏珠沒進宮去勢前,倒是認得幾個字,不過這小子機靈,一直瞞着沒說。可是這會兒任魏珠怎麼分辨,卻沒從這細絹上找出一個字來。難道,這是畫的符?一想到這個,魏珠就一激靈,這內廷之中,是絕禁巫蠱符事的,這會子發現這個,這還了得?
這魏珠也是好樣的,沉下心思,再翻檢了下剩下的東西,把那些都捲了卷,抱夾着就跑到了小順子的跟前,猛地打了一陣眼色。
魏珠也不知道小順子使了什麼手腕,自己就被他帶走了。等到了個僻靜揹人之處,這魏珠也就把事情給說了遍,把那東西交給了小順子。小順子看着那東西臉色就變了,急急的把魏珠一藏,就拿着那東西回宮見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看着那東西,臉色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