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塵埃落定 第五十四章 輪迴

清晨的陽光極好,透過嬌豔含羞的花枝將小亭旁的碧湖照的水光淡淡,暖風如醉微波點點,飛花輕舞,落玉湖,飄香榭,輕輕嫋嫋,安閒自在。

八角亭中,一個碧衫女子墨發如雲,系散垂在身後,隨着暖風輕舞,偶爾一兩片花瓣遊戲其間,宛若墨緞上蘊開了輕紅。

女子有着一雙濃麗晶亮的雙眸,長長的睫毛低垂的,雖是不捲翹,可卻如神秘的扇子,將眼中光華盡數斂去。此刻,女子手託書卷,看的認真。

她渾身上下散發出靜謐,恬淡的氣息,讓人望之一眼,便被吸引,便會感嘆,這是一個光華內蘊的女子,風華絕代當如是啊!

可若問你,女子長相如何,也許你竟會愕然發現,那竟是被忽略了。

丫頭青盈端着一碟乾果緩步而來,提裙上了小亭,見亭中小姐一點反應都沒有,不覺脣際揚起笑來,搖頭道。

“小姐別看了,再看可真真成孤家寡人了。”

藍衫女子聽到丫頭的調侃聲,沒有立刻擡頭,目光不移,脣角輕輕挑起:“就你嘴貧,我看這次出門真真該帶紅舒。”

青盈將托盤放下,望着女子脣角笑意,只覺她的心也被蠱惑了,如沐春風,方纔因爲天氣燥熱而升起的心煩也隨之而去了。

“青盈還不是爲小姐着想,連狀元公都道學識及不上小姐,這往後還有能入小姐眼的男子嗎?哎,可要急壞老爺夫人咯,小姐莫不是真是要考個女狀元不成?”

女狀元嗎?她倒是很想,出相入將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只可惜自己終是女兒身,天朝雖是民風不羈,女兒也可拋頭露面,但終究曆法明文不允女子上朝堂立功名的。

只是這次竟能收到同露書院的禮鳴貼,她還是很滿足的。同露書院是天朝最大的書院,不知出了多少朝堂大臣,她可是這天朝第一個接到禮鳴貼前往書院講學的女子。

她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希望能永遠留在書院做一名女先生,只是爹爹和娘怕是要生氣呢。

女子這般想着,脣邊笑意略深,擡頭望向青盈。陽光碎灑在女子眉心,其上赫然一朵青蓮靜靜地盛放着,栩栩如生,美麗異常,也讓女子清麗的面容顯得更加清雅脫俗,聖潔不容侵犯。

青盈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那蓮花上,心中暗歎,老天對小姐真是厚愛,連胎記都生得這般美,難怪景泉的人都說小姐是仙女下凡呢。

“怎麼?青盈着急了?小姐我嫁不出去也不會耽擱咱們青盈的終身大事哦。”

雲挽晨調侃地笑道,將手中書冊推向桌案,仰頭去望牆角一棵高大蔥翠的榕樹。

青盈面頰一紅,嗔怪地噘嘴,看向書卷:“小姐就會欺負老實人,小姐怎的又看這本《永錄集》,都讀好多遍了,裡面好多詩青盈都會背了。”

她眼珠一轉,笑道:“小姐,聽說這次同露書院講學還請了逸之先生,小姐天天看他的詩,可謂神交久已。聽說逸之先生還是帝師時被譽爲天朝第一美男子,連成郡王都比不上呢,不知道這逸之先生能不能入小姐的眼,成爲咱們雲府的……”

雲挽晨聽她越說越過分,眼波一轉瞪向青盈:“你這丫頭,真有那閒心,去幫我抄錄教案去。”

青盈見小姐佯怒,挑眉一笑,走向遊廊:“這可是老爺的原話,老爺還說若是逸之先生都不能讓小姐動心,那……這閨女可真真嫁不出去咯。”

她學着雲老相國的話,見雲挽晨望來,一溜煙便跑出了小亭。跑出許遠,心頭微動。這次她們出門,老爺可是交給她任務的,就是給小姐牽紅線,逸之先生可是老爺夫人內定的女婿。

小姐如今都雙十年華了呢,可卻一點都不急終生大事,偏偏又沒有能入小姐眼的男子,連去年的金科狀元在小姐眼中都是“幼稚”之人,也難怪老爺夫人着急。

老爺五十歲纔有了小姐這一個寶貝閨女,小姐又身體極弱,受不得寒,自小便養在景泉老家,老爺雖是朝事繁雜,可每年都撥冗在京都到寧州的路上來回奔波,前年七十大壽乾脆告老還鄉,享受天倫。

人老了自是想要兒孫滿堂的,可小姐如今已經雙十年華,愣是沒有看上眼的男子,老爺急得團團轉,可又心疼寶貝女兒,總也沒有看上眼的後生,這事便一年年拖了下來。

不過,要她青盈說,這世上要真找個能配得上小姐的,還真難,但願那逸之先生別讓人失望。

見青盈搖頭走遠,雲挽晨脣角蘊笑轉過頭來,目光落回書捲上,那扉頁上洋洋灑灑的草書寫着“逸之拜贈鬆源兄”,字跡灑脫,筆鋒峻拔,傲骨沉穩,倒不似文人所寫。

鬆源正是父親的名諱,那逸之先生秦子瞻十八歲得封帝師,聽爹爹說今上能在亂朝之下穩皇位,秦子瞻居功甚偉。能得爹爹讚許有佳的人可不多呢,秦子瞻便是其一。

他今年該還不到而立之年,這般年輕,爹爹貴爲相國竟不敢居長,和他以兄相稱,那該是怎樣一個男子。

挽晨執起書冊,目光微閃。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能寫出這般深刻詩章的男子,定是胸懷天下,傲骨錚然的。

聽說今上欲將胞妹敏遠長公主下嫁與他,這才致使他辭去帝師一職,不告而別,灑然而去。敏遠公主號稱天朝第一美女,他是不喜歡她才離去的,抑或是覺那駙馬一稱有辱男子傲骨?

一陣風過,雲挽晨恍然回神,暗自搖頭。自己也是奇怪了,無端怎麼研探起一個男子來了?定是青盈方纔的話影響了她,爹爹也真是,怎麼就生出這種念頭來了。

她目光流連在扉頁上那一個飛揚灑脫的“兄”字上,莞爾一笑。這要真是如爹爹所願,還不亂了輩分!

鳥兒的啁啾聲傳來,挽晨淡笑起身,穿過九曲水廊向牆角的大榕樹走去,仰望濃密的樹椏,上面果然有一個小鳥窩,啁啾之聲正是傳自上面。

輕微撲翅聲傳來,伴着小鳥柔弱的叫聲,挽晨秀眉微挑,繞過大樹遁聲望去。

卻見一隻小鳥正撲動着未長好的小翅膀向草叢鑽去,顯然是受了驚嚇,她搖頭輕笑:“調皮的小傢伙。”

她彎腰欺近,小傢伙只撲騰了幾下,便被她捉在了掌中。她撫摸着小鳥微亂的羽毛,望向高椏間的鳥巢。向後退了兩步,飛身而起,向高枝攀去。

奈何她輕功實在不怎麼樣,加之榕樹主幹又直又沒分叉,失敗幾次才狼狽地攀在枝杆間。

她向上又躍了兩次纔將小鳥放回窩中,累得氣喘吁吁,剛在樹枝間坐下,便聽不遠處傳來說話聲。

“難道你一點都不喜歡我!我到底哪裡不好,讓你這般厭惡!”

女子聲音悅耳,卻帶着哭腔,難掩怨憤和哀怨。挽晨一愣,透過濃密的枝葉望過去,正見隔壁院中,一名粉衣女子拉着一白衫男子糾纏着。

男子背對這邊又身量極高,挽晨看不到女子容貌,不過單聽聲音,和那飄起的粉色衣角,便可斷定女子定長相出衆。

“瞻哥哥,難道我就一點不值得你愛嗎?還是你忌諱我的身份,若是這樣,那我不當……”

“你我絕不可能,我對你沒興趣。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自取其辱。”

挽晨一愣,男子的聲音不似他的背景呢……他的背景立如蘭芝玉樹,倜儻中帶着人心曠神怡的風雅,那一襲白衫隨風輕揚,墨發飛舞,讓人很容易去想,這定然是個笑似朗月般溫潤的男子。

可是他的聲音……異常冷酷,甚至是冷冽的,帶着譏諷和嘲笑。

女子聲音婉轉柔弱,而他卻說出這般殘忍的話來,挽晨微微蹙眉,果真是多情總被無情傷啊。不過不知道前因後果,倒不能片面地說男子殘酷,畢竟在她看來,感情上的優柔寡斷才更是傷人。

想來是女子被男子冷冽的話語嚇到了,半響沒有聲音,接着是更加讓人揪心的抽泣聲。

“我等了你這麼多年,難道……難道你竟不願多看我幾眼嗎?瞻哥哥,可你爲什麼一直不曾娶妻!”

“你等或未等跟在下無關,當年我說得很清楚,不可能娶你。你還是回去吧,不送!”

男子說罷,甩開女子拉着的手,轉身大步向牆邊走來。他俊美的容顏便直直撞入了挽晨眸中,鬢如刀剪,面如冠玉,神色淡定從容,一雙眼睛如冬日的陽光般溫暖和煦。

挽晨怎麼也無法將他的聲音和他的人聯繫在一起,與此同時她也看清了那女子。

好美!

身材嬌小玲瓏,眉目如畫,此刻垂着眼眸,長長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微微顫抖着,幾滴如晨露般的眼淚掛在她白皙的雪肌上,嬌花照水般溫婉嬌柔。

只是她柔弱的肩膀卻抖動如風中霜花,讓人憐惜。女子半響擡頭深深望着男子,眼睛蘊滿了淚水,神情幾變,幾欲嘶吼着道。

“我恨你!”

喊罷,她轉身哭着跑去,背影讓人不忍相望。

挽晨好奇地看向男子,卻見他神色不變,甚至淡淡笑了下,低聲道。

“祝你幸福。”

聲音中除了真摯的祝願,挽晨聽不出任何其它情緒。看來是襄女有夢流水無情呢,不過這麼美的女子,男子都不動心,眼光真高呢。

雖是無意,可聽到別人的隱私總歸不好,挽晨心想看來要躲在這上面一會兒了,只能等到男子離開了自己再下去咯。

然而卻在此時,山泉澗流般清越的男聲響起。

“樹上的朋友,還不下來嗎?”

挽晨一驚,踩在腳下的小樹枝一滑,她“啊”地輕呼一聲直直向下墜去。她本能地閉上眼睛,心想這下完蛋,明明是他們打擾了她的清淨,爲何最後倒黴的卻是她啊!

突然腰肢一緊,挽晨落入了一個清爽溫熱的懷抱,她心一鬆又一跳,睫毛輕閃,睜開了眼眸,接着便撞入一雙翻騰着濃烈情緒的幽深黑眸。

她的心也恰在望到那黑眸時失速了起來,只覺什麼東西壓在心頭,翻騰着欲衝去來叫囂!

那是什麼!

紛亂的畫面在腦中滑過,卻那般遙遠,那般快速,她什麼也抓不住。唯有一個聲音在耳邊一直迴響,久久不絕。

“今生命運……待我不公,來世……我定留着空白……等着你!”

那是什麼!誰能告訴她是誰在說話?!是誰!

爲何那般淒涼,那般不甘,那般絞痛她的心!那是誰!

爲何眼前男子會給自己這般奇怪的震動,她的心怎麼了?她的心要告訴她什麼?

她不明,只能怔怔地望着他,望着這雙似乎無比熟悉,實則太過陌生的雙眸。

如挽晨一般,此刻抱着她的秦子瞻亦是壓不住心頭翻涌的情潮,他定定望着女子眉心清麗盛開的蓮花,那一筆一畫如斯熟悉,糾得他心口生生的痛,卻又似溢滿了歡騰,那歡悅讓他欲要嘶吼,可偏喉間堵着東西一般難言。

他目光怔怔望着女子眉心青蓮,一個聲音久久自他的心間翻涌而去,似乎早已刻印在了那裡。

“來世……我們以此爲憑,你定要找到我!”

這一刻,秦子瞻竟生出了一種荒謬的感覺,仿似紅塵三生熙熙攘攘,億萬人中,他只在尋找她,爲這一刻便似早已等了千年,這千年……他,爲她而過。

他不覺中已是歡欣的揚起了笑容,這一凝眸,因她展顏。

天空中,男子抱着失足跌落樹枝的女子旋轉而下,衣衫翩翩,藍和白交織成一副美麗的畫面。

和風吹過,那兩道身影,一個疏朗峻遠,一個淡雅雋永;一人風骨清傲,一個水色淡渺;一個是白衣卓然,玉樹臨風,一個是不染鉛華,空谷幽蘭。映着不遠處湖光飄蕩,比翼婉轉。

腳下一沉,兩人安然落地,然而秦子瞻竟不願鬆手,他環在挽晨腰際的手臂更緊,似乎只要鬆開,她便會消失在眼前。

挽晨也任由他抱着,倆倆相望,渾然忘記周遭一切。

他們這是怎麼了……

番外卷 番外 燼(一)

我的名字是歸海莫燼,我不明白爲什麼父皇爲我取名爲“燼”。我是父皇的第四個兒子,除了我,父皇還有許多的兒子,他們都有很好的名字,聰、賢、湛、雋、嘯……

唯獨我的名字爲“燼”,縱使我再不懂事,也知道那不是一個好字。燼是燃燒後的殘餘、殘餘不是嗎?凡是與“燼”扯上關係的就都沒有什麼好詞,所謂灰燼、餘燼、燼骨、燼燃、燼滅……無不如是。《詩經大雁桑柔》中有云“民靡有黎,其禍以燼”,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出自這裡。只是從懂事起,我便知道我父皇,母親都不喜歡我。

從小我就和母親住在憐清宮,憐清宮很美,亭水樓閣、宛若仙境,奇花異草、遍植宮角。人們都說憐清宮是父皇專門爲母親建造的,還說宮中的每一處匾額都是父皇的御筆,每一處建造都是在父皇的指點下完成的,人們還說母親是父皇最寵愛的女人。可是憐清宮卻不像父皇其它寵妃的宮殿那般熱鬧非常,憐清宮很冷清,宮中只有三個僕從打理,除了父皇從沒有人靠近憐清宮一步。

聽夏嬤嬤說,因爲母親喜靜,父皇下旨不讓人來這裡打擾母親,又一次一個宮妃跑得離憐清宮近了就被父皇打入了冷宮,自那以後憐清宮就成了宮中女人們的忌諱。她們交談時從不談及母親,更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母親。憐清宮成了後宮之中一處神秘的存在,靜靜地在繁花簇錦的宮廷中沉默着。

儘管人人都說父皇疼愛母親,可我卻從來不那麼認爲。被疼愛的女人不是應該像父皇的那些寵妃一般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得嬌豔妖嬈嗎?可我的印象中母親是一個很沉默的女子,安靜的讀書、彈琴、唸經。

我已經記不清楚她的樣子了,腦海中只留下一個身着白衣的美麗卻憂傷的剪影。她似乎總是很悲傷,身上總也散發着揮之不去的愁思。她從來不笑,也從沒人見過她哭泣,總是淡淡地立在煙雨臺上倚着欄杆望着遠方的高牆出神。

可從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站在遠處望着那樣的她出神,她也不會知道多少次我從被窩爬出來,站在院子裡看屋中她投在窗戶上的剪影。映着昏黃的燈光,那影子靜美而柔和。只有看看那影子我才覺得她也是和我一般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可以柔和可以貼近凡世。

然後這些她都不知道,她只留意自己的世界,沉浸自己的哀傷,她從來不看我,似乎看我一眼就是玷污了她神聖的眼睛。

不過我並不很難過,因爲她似乎對每個人都是這樣。父皇來的時候她也很少看他,每次都是父皇說話她只靜靜地聽着,面無表情。可是父皇似乎從來不生氣,他依然說着,講着,笑着。

有時候她會撫琴給父皇聽,琴音高昂而激憤,似有凌雲之氣蘊含其中,不似平日她所彈的那些哀傷之樂,如若不是親眼看到,很難相信那樣的琴音出自她手。不過,我卻深信這樣的琴音更適合我的母親,因爲這樣的琴音讓她鮮活了起來。母親去世後那樣錚錚之音也在憐清宮消散,我再沒有聽到有女子能彈奏出那樣遼遠激昂,殺氣哀烈的琴音,直到二十一年後她的出現。我才知道,能彈出那般琴音的女子會讓每一個有凌雲之志的男人動心,因爲他們都孤單了太久,他們也在尋覓一個知心人。

母親彈琴時,父皇總是靜靜的聽,聽過之後靜坐很久,面容複雜。有一次我遠遠地看見母親似乎對他說了什麼,父皇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失態。然後憐清宮響起了母親的笑,那笑聲久久不散,笑聲中深深的哀傷刺痛了我的心。

那時候我還太小,還不懂事,不明白父皇和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跑去問夏嬤嬤,可她只是流着淚告訴我,母親本不是這樣的,她說母親本是個爽朗率性的女子,她說母親以前喜歡穿紅衣,也曾笑若驕陽,最後她還說要我原諒母親,她就那麼一直重複着那話,抱着我拍着我的背。直到我睡熟耳邊還久久迴盪着那話,聲聲不絕。

“四殿下,你一定要原諒小姐啊……”

我那時候確實還太小,不知道父皇和母親爲什麼不喜歡我,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得到他們的喜愛,我只能遠遠的遙望我的母親,一次次追隨着父皇,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憐清宮。我不知道我那時候的眼神是不是充滿了祈求,但是我知道當時我的眼中定是寫滿了儒慕,我是那麼渴望父母的愛。

要是換了七八歲的我,可能就不會那般懦弱了吧,換做是八歲的我,定對衝上去問個清楚明白,問問他們爲什麼不喜歡我,問問要如何方能得到他們的重視。可是那時候的我只有四歲,只會遙望而不懂爭取。而八歲時候,當我已經學會了爭奪,卻再也不在乎這些所謂的父母之愛了,也再沒有任何興趣去詢問這些。

所有的變故都發生在我四歲的那個冬日,我記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那雪飄飄蕩蕩地覆蓋了整個憐清宮。那天我很高興,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在外面玩了一整天。臨近傍晚時父皇來了,他好像很高興。那天我也被帶到了他們面前,我給父皇跪下行禮,他高興地親自起身扶起了我,還讓我坐在離他最近的席座上。

父皇指着我面前的酒杯說那日是母親的生辰,要我爲母親祝壽。言語和藹,表情慈祥,似有安撫之意,我擡頭去看母親,只見她的嘴邊竟是隱有笑意。我很開心,覺得一切都在夢中,夢中有的是父親母親都在身邊,其樂融融就是這般的場景。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是沒有喝過酒的,那一杯下肚,只覺得那酒辣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喉嚨就似着了火一般,不住地咳着,可心裡卻是極甜。

父皇也哈哈大笑,我還記得他當時的話語,他笑着跟母親所:“燼兒不愧是我歸海印的兒子,有爲父之風。”

他的笑那麼爽朗,那時候父皇的表情那般的祥和。我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暖暖地。

後來我看見母親笑了,她看着我的眼中盡是寵愛,濃濃地讓我迷醉其中,後來隱約看見母親笑着舉起來酒杯,再後來似乎是聽到了尖銳的笑聲,似乎還夾雜着父皇的咆哮聲,之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再次清醒,已經是一個月之後。憐清宮裡什麼都變了,那一夜母親在酒中淬了毒,她自己不想再活在這世上,還想要父皇死,想要我死!母親死了,父皇守着她的屍體呆在那殿中三日未曾出來,三日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三日後下旨葬清妃入皇陵,自此父皇再不踏入憐清宮一步。

而我昏迷一月,父皇竟一次也沒來看過,只是派了最好的御醫日夜守護,聽說下令若我死了,那御醫就以謀逆罪論處。自此以後我被禁足憐清宮,失去了冷漠的母親,和本就對自己不甚親厚的父皇,每日僅有夏嬤嬤爲伴。那個大學冬日似乎是一場夢,離得遠了卻有冰潔心間,如胸藏利劍,時時隱痛。

我開始沉默,也在這靜默中一日日地成長,讓自己的心變硬變強。

我不再在乎母親昔日爲何灌親子以劇毒,也不再在意父皇的冷漠放任。我告訴自己,我再也不要這些動搖我的心智,我的心以後要能容納天地!我要做海天的英雄!

六歲那年我指天爲誓,即使全天下都放棄了我,我!歸海莫燼!總有一天也要傲然立於人上!縱使命運也戲弄與我,總有一天我要還它以顏色!我歸海莫燼不信天地,不信命運!

民靡有黎,具禍以燼?哼,總有一天我要讓全海天的人以我爲英豪,我要讓全天下的人享我之福祿!我要傲立世間、指天罵地!

父皇雖然下旨將我禁足,卻似乎並沒有完全遺忘我。

海天的皇子自五歲起就要到尚書宮從學,直至十五歲志學之年纔算學畢,不用再日日前往尚書宮。我雖然被禁足,但父皇卻請了當時齊魯名士的路子晏做我老師,父皇還親筆題寫了“立身以至誠爲本,讀書以明理爲先”的楹聯着人帶到了憐清宮,懸掛於習堂之上。

時隔一年已是事過境遷,我並不像一年前那般欣喜若狂,平靜地接受了父皇的安排,卻對那路子晏恭敬異常。我對路先生行了跪拜禮,每日先生前來必親煮茶水奉上,那路先生也傾心教導我。

路先生也確實當得上名士稱號,他懂得很多,我也學得很是刻苦,每日都覺得滿足充實。因爲我知道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六歲時,我向父皇要了一個教導騎射功夫的師傅,每日苦練武藝,近乎瘋狂,我向往保家衛國,建功立業。我一刻都不曾忘記立誓要做英雄!而那時候我對英雄的理解就是三尺長劍提在手,白髮一樣殺強賊。

我讓人拔光了憐清宮的奇花異草,全部種上了小松樹,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能長成遮天蔽日的蒼勁高鬆!

雖然無人知曉,但是憐清宮的四皇子還是三歲就背誦詩詞,五歲通禮樂、六歲習騎射、七歲寫策論,八歲熟劍法!我不需要人知曉,我不需要人稱讚,我只深信自己。我深信如果父皇爲我命名爲“燼”是取灰燼之意,那麼總有一天我會讓世人都知道天子亦會有錯,而且是大錯!

番外卷 番外 燼(二)

八歲那年,我的命運發生了轉動,我脫離我幽禁憐清宮長達四年的枯燥路途,走向了我歸海莫燼命定的征途!邁出折斷我雙翼的憐清宮,走向蒼涼斑駁卻琉璃異彩的戰場。

尤記得,那日是母親的忌日,像四年前一般下起了很大的雪。

午後我正迎着寒風像往常一般扎馬步,鍛鍊腿肌。宮門外傳來了一陣喧譁,接着父皇從外面闖了進來。他喝退了跟隨的侍從,往裡走,腳步似乎有些踉蹌,幾步就跨進了母親昔日的寢殿。

那是四年來父皇第一次跨進這憐清宮,我雖有些詫異,卻也沒有動作,更不曾上前去請安,依然故我的扎着馬步。可沒一會兒就聽見寢殿之內傳來了父皇壓抑的哭聲,我猶豫再三,終是走了過去。

進入宮殿時,一股酒味撲面而來,我不覺皺眉。父皇斜侍在牀上,坐於地上,衣衫凌亂,金冠歪斜,目光混沌。

印象中父皇總是高高在上、威嚴挺立,沒想到四年未見竟已是如此頹廢。說實話那時候我是有些看不起他的,一國之君竟如此不堪一擊。

我冷眼旁觀,並不像四年前那樣上前請安,滿懷期待。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男孩了,不再需要他,而且我也不認爲他會想我上前叫他父皇。

“燼兒,哈哈,燼兒你來了。你知道嗎?知道父皇有多愛你母妃嗎?哈哈,朕那麼愛她,她卻以恨待我,還朕一杯毒酒!呵呵,她恨我們,恨我們!恨朕,也恨你!也恨你……哈哈,你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骨肉,呵呵,她也狠得下心。燼兒,她覺得是我玷污了她的清白嗎?你告訴我是不是?啊?”

父皇看到我,又是笑又是哭得問着,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歇斯底里的聲音,那樣子哪裡還有一點君王的姿態?我看他表情癲狂,言語混亂,一會兒我一會兒朕的,並不想再多呆,也沒興趣對着一個純然的酒鬼。正準備回去繼續扎我的馬步,剛一回身父皇的一席話卻令我停下了腳步。

“燼兒,你知道嗎,父皇每次看到你就會想起你母妃。你和她長得那麼像,可她卻痛恨你。父皇每次看見你,想起你母妃的同時,都會想起她對你的厭棄,就因爲你是我的孩子,她就如此對你。你是她的親生兒子啊,就因爲父皇……哈哈,就因爲父皇。她恨我,所以連帶把自己的骨肉也恨上了。父皇想對你好,可每當父皇看見你都承受不住心底的痛!父皇看見你,就想起你母妃的那杯毒酒,想起你母妃的恨!朕是那麼愛她……呵呵,所以朕不敢看你,朕避着你,把你禁錮在這宮裡,這樣朕就看不到你了,就看不到了……看不到就好了,朕還有那麼多的宮妃……。”

父皇的聲音越來越低,而我的心也越來越涼,比這寒冷的冬日更透徹寒霜。原來竟是這般,原來竟是這樣……我不免譏笑,這就是愛情嗎?那所謂的愛情,竟讓人軟弱至此?竟讓一國之君不敢面對自己的兒子?可笑之至!

那一刻乃至以後的許多年,我對愛情是嗤之以鼻的。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多年以後在我的生命中也會出現這樣一個女子,讓我因她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而欣喜若狂,讓我因她的一個神態一個念想而悵然若失,讓我只要關乎她就方寸大亂。讓我只要看到她,縱使她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那麼靜靜地呆着就感覺擁有了全部。她,成了我生命中的最重要,成爲我生命中最重的一抹顏色,失去這般顏色我的生命將蒼白地如龜裂的土地再無意義。

聽了父皇那話,我一夜未眠。反反覆覆地想着那話,既然父皇只是不願意見到我,這纔將我禁足憐清宮,那麼我在不在宮中對於父皇來說該是不重要的。這對於我來說真是個最好不過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決定,我要離開,離開這個禁錮了我雙臂的宮廷,我要到外面去自由自在地翱翔天地間。

第二日一早我就抗旨出啦憐清宮,我賭父皇不會殺我,他不會殺母親的孩子。我沒有找父皇,而是直接去了父皇處理朝政的正清殿,脊背挺直地跪在殿前。我知道我要跟父皇打一仗,而這是我和他的第一仗,我不想自己輸也不能輸!

不記得自己跪了多久,也不記得守在正清殿的太監勸了多久,父皇到的時候我身上已經落滿了厚厚的雪。

我直視着父皇堅定地說道;“皇四子歸海莫燼給父皇請安,莫燼私出憐清宮,自願領罪。莫燼前來只爲一事,懇請父皇開恩,許莫燼前往邊疆戰場歷練!”

說完叩首三次,誠誠懇懇!我看見父皇臉上閃過詫異,接着他雙眉蹙起罵我是小兒心性,要馬上回去憐清宮。

我什麼都不再說,只要靜靜地跪着,風雪襲面,寒冷刺骨,但是隻要一想到馬上要離開這裡到外面廣闊的天地去,就覺得心中豪氣沖天,熱血沸騰,不可遏止!

只要父皇不允,我就打算一直跪下去。我不會懼怕這狂風暴雪,哪怕它們帶着寒冷刺骨的冰意席捲起我的發,我的衣。

我巋然不動,從日出跪到日暮,只覺得眼睛被風雪吹地刺痛,臉頰被刮出了血痕,嘴巴也乾裂了,身上更是僵硬不堪。兩個正清殿的太監不時地來勸我回去,還拿了茶水點心勸我吃點,我知道父皇有所吩咐,不然他們又豈敢如此行事,可我連看都不曾看他們一眼。無奈他們只能不時的拍打着落在我頭上、身上的雪花。

當夜幕降臨,他們拿了棉被和棉墊子來,披在了我的身上,又把棉墊子放在地上勸說我跪在上面。這次我沒有推脫,我不想還沒能上得了戰場腿就廢掉。把手撐在地上試着動了動腿關節,一股酥麻傳遍了全身,我險些摔倒。坐在地上用手使勁捶打了一會兒方纔好過來,復又跪了下來,腿下墊了厚墊子真是好多了呢。

我心情大好,仰頭去望高高的宮殿和頭頂的蒼穹。有星、有月、有雪,真是個好夜晚啊!就如同我現在澄澈而純粹的好心情!

當第二日陽光一縷縷投射在身上時,那一刻我是開心的,因爲我已經堅持了一個晝夜。我知道只要再堅持下去,父皇就會同意讓我出宮,因爲若是他不允,早就讓侍衛擡我回去了,既然他允許我跪了一天一夜就一定有心放我離開。

父皇第二日到正清宮時已是晌午,冬日雪過的陽光亮晃晃地,卻是一點溫度也不帶。我擡起頭去看父皇,父皇的身影又變得高大,在面前投下陰影。我凝日去找尋父皇的眼睛,想要看清父皇的表情,可卻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覺得一陣暈眩,連帶得身子都晃了晃。

“哼,就這麼點能耐?還是早點回去憐清宮呆着吧。”

我聽到父皇的譏誚聲,冷漠的語調似乎壓抑着什麼,顯得有些低沉。

我努力挺了挺身體,又擡起頭才道:“莫燼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地很,父皇不必爲兒皇擔憂。”

我的聲音乾啞難聽,可我不在乎,我只努力挺直身體,告訴父皇我的驕傲!

也是在這一日,正清殿前,我第一次見到了八弟歸海莫凌。莫凌是在近傍晚的時候來到正清殿的,那時候我已經跪了兩日一夜,頭嗡嗡地響個不停,眼皮也沉重得睜不開了。突然感覺我的手被人拉住,使勁睜開眼,莫凌的笑臉就映入了眼簾。

他是那麼小,只有三歲的樣子,粉雕玉琢的笑臉紅彤彤的,烏黑的眼睛正眨巴着望着我。我的手早已經沒有了一絲溫度,可他竟是不嫌冷,小手拉着我緊緊地,我想扯出來,可剛一動他的手就又撫了上來。

“不冷嗎?”我問着他,不明白小小孩子爲何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堅持。

“四哥手好冰,四哥不冷嗎?”他蹲了一會兒許是累了,乾脆坐在了地上。

“我不冷,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他叫我四哥,卻不知是父皇的第幾個子。

“我是八弟,母妃說有個四哥哥跪了兩天了,凌兒就來看看。”

“看我?爲什麼?你一個人嗎?快回去吧,你母妃會擔心你的。”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笑着的笑臉,純淨的眼眸我竟是沒有辦法冷漠。

“嬤嬤會來找凌兒的,嬤嬤總能找到我。哥哥惹父皇生氣了嗎?我去求父皇不讓哥哥再跪了好不好?”

“我是自己要跪的,哥哥有事求父皇,所以才跪在這裡,哥哥並沒有惹父皇生氣。你快些回去吧,這裡太冷。”看他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紫,我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努力說着。

“哥哥不冷嗎?這樣會不會好點?”

他又放了一隻手在我的手背上,兩手貼住我的手來回搓着問,眼睛裡滿是認真。我竟覺得心裡暖暖地,身體上的疲勞也消減了不少。

“恩,好多了,你快回去吧。後宮的宮女是不讓到前殿來的,所以你的嬤嬤不能來這裡找你,也許她現在正四處找你呢。”我勸說着他,試圖扯出個笑容來,可是臉卻因着那動作生痛起來。其實我的手早已經沒有了知覺,又怎麼感覺到暖意。

他聽了撅撅嘴,爬了起來,拉拉我的衣袖,讓那衣袖遮住我的手這才高興地笑了笑。

“哥哥,我回去了,我會再來看你的哦。”

我回頭去看,他小小的身子搖搖晃晃地慢慢下着臺階,在地上留下了一排小腳印,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身軀,卻在那個寒冷的冬日給了我莫大的溫暖,從那天起我的心裡進駐了一個弟弟,他叫歸海莫凌!

________完結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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