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妙計懲不軌徒

離人遠去,不由人傷心難過。鳳鸞再看不到那幾個黑點子時,她連傷心和難過都不能。郭樸昨天就交待她,當時燭長蕊燦,郭樸循循叮嚀:“我不在,照顧祖父和父母親的擔子,都在鳳鸞身上。鳳鸞雖然小,可很是細心,很會照顧人。”

鳳鸞的這一點優點,體會在郭樸病中的照顧上。

有條不紊照顧家裡人上車,又知會親戚們。郭夫人見到又神傷一回,鳳鸞知根知底知性情,這樣好媳婦,樸哥還要丟下她。

回家去讓鳳鸞去歇着,一連歇上三天養過神思,郭夫人一天早上留住請安的鳳鸞:“隨我鋪子上去。”

花了一天時間對鳳鸞交待,把郭樸的鋪子盡數指給鳳鸞不說,又讓她幫着自己攬總兒管事情,郭夫人去往京裡。

這一天鳳鸞在鋪子裡,面前攤開一桌子的賬本子。郭家處的地方不南不北,北邊的東西運到這裡,沒有力氣、精力再往南,郭家接收下來理出來,發給南方的客人。

南邊的客人到這裡也如此,貨物轉手進好貨,整隊回去。

本處曹家走水路,郭家現在是水陸通吃。林總百貨水陸各種,用大倉庫堆起來,有些就地就給客人們。

鳳鸞初學不免吃力,這和自己的小鋪子只有那幾樣不同,竟然是頭上戴的,吃的用的,珍玩寶鼎樣樣有,光記名字不是三兩天記下來。

手上是上好紫毫,鳳鸞正在看這筆的價格。她驚奇瞪大眼睛,早知道這麼貴,換枝普通的筆來用也罷。

這鋪子在元寶街上,外面是佔半條街的大鋪面。擺開貨物其實主要是大宗兒貨,買零星的客人多是街坊,有兩個快手快腳的夥計招待。

長平沿街步行過來,從櫃檯旁的門進去,是鋪子後院,桃杏兼有,小有綠竹,很是清幽。他來見鳳鸞,回答得氣不喘不急:“十一房裡擺開綃絲,價格比家裡低十個銅板。”

“我去看看。”鳳鸞坐得累了,丟下筆出書案。長平沒有阻攔,先喊桂枝:“日頭上來,給少夫人取件薄斗篷。”

和長平成親的桂枝新開臉作婦人打扮,笑嘻嘻送上薄薄鴿灰斗篷,上好綃紗料子擋灰擋日頭。鳳鸞披上出門坐車,往十一房的鋪子街上來。

十一房的鋪子上幌子寫着“郭十一”,這在本城有個大笑話。城裡人說話好分辨郭家十二房,嘴裡說的是:“今天郭大東西便宜,”明天又是“郭十一賤賣。”

郭十一店裡,今天算賤賣。堆的不少豆灰青藍綃紗,旁邊門板上貼着幾個大字:“一尺五十文,”鳳鸞車在對面停下,不由顰眉,這比家裡訂的價格,低下去十文。

店裡人擠不過來,婦人們七嘴八舌:“給我一個尺頭”,那個要喊:“給我幾尺。”

一般有兩個夥計在忙,忙不過來,錚大奶奶在。她眯着眼睛見對過是郭家大房的車,放下手中尺頭兩步並一步到後面去,郭有錚閉目養神,被妻子弄醒,錚大奶奶急道:“少夫人來了。”

郭有錚慢騰騰,雙手揉着眼睛,再取自己小茶壺:“來就來吧,進來我就待客。”他坐着擺出嬉皮笑臉:“喲,侄媳婦來了,我這小鋪面迎來大客人,您請您裡面請。”

這一套擺完,他舒服地呷一口茶:“家裡就男人,你怕什麼!”又不是大房,老爺子早說不管事,大哥郭有銀是個和氣人,他只當紅臉,白臉全是郭夫人。

郭夫人前腳一走,親戚們就不守價格的規定,大房裡管事們上門好說好講一回,親戚們守幾天,反正不過幾天錢也賺到手。郭夫人去京裡,大房裡當家的,只有周氏鳳鸞。

錚大爺是什麼人,猛張飛不是白叫的,要嚷嚷的來嚷嚷的,要張飛繡花—粗中有細,他也行。

錚大奶奶心裡不踏實,手撫着胸口催促道:“你快去接接她吧,咱們好說好講,就說這夏天的衣料,趕季節要賣,咱們和大房裡不能比,他們有大客人,咱們只賣城裡街坊,得趕在別人前面賣掉。”

旁邊擺的手巾把子,半溼半乾在這裡。郭有錚遞給妻子:“擦擦你那汗。這解釋是對大嫂,對侄兒媳婦用不上。”

“你小心她翻臉,不賣咱們貨。”南來北往客人丟下的貨,郭老爺子上一代手中就有這規矩,親戚們要的,都可以進。

旁人能從郭家進貨,親戚們優先。進的這些貨這城裡賣,價格全隨着郭家走,到郭老爺子那一代,就全隨着大房裡走。

錚大奶奶擔心有其道理。郭有錚沒事兒人樣來個哈哈,漫不在乎地道:“咱們一降價,七房裡、九房裡都會跟着降,周氏再能耐,不能得罪一撥子的親戚。”

“你呀,你又和七房、九房裡合計好了?”錚大奶奶笑了:“你可真是個機靈鬼兒。”兩個人說到現在,不見有人進來,郭有錚起來:“侄兒媳婦等我請下車,樸哥不在,我當叔叔的要當家。”

出門把手擋額上:“這天氣,就要熱得人流汗狗伸舌頭。”錚大奶奶隨他出來,見街上只有行人再無停駐馬車。

鳳鸞只走一趟,沒有下來。

郭有錚詫異,對着路邊兒一條趴着的大黃狗說上了話:“這是怎麼個意思?”

到晚上,幾個管事回鳳鸞:“七房裡降價,九房裡降價,不光是夏天衣料,馬上端午要用的東西,他們全落下去幾文。”

鳳鸞靜靜沒有說話,看似不動聲色,其實心底裡知道風雨欲來。親戚們過年過節走動時,都是好的。

到了生意上面,全是較真人。

郭夫人才走就這樣,鳳鸞總有沮喪。垂頭喪氣回家,按平時那樣去郭老爺子處問候。郭老爺子足不出戶也瞭然,撫須笑讓鳳鸞回去,一個字沒有過問。

晚飯鐘點兒郭有銀回來,尋父親一處用晚飯,把事情告訴他:“以前就這樣,親戚們只想着一點兒錢,三天兩頭這樣我都不奇怪,只是媳婦要受委屈。”

小四兒用大食盒擺出晚飯,郭老爺子才道:“祖上手裡的規矩如此,要照顧親戚們。親戚們各有不好,平時還是親戚。有銀,你不用管這事兒,讓孫媳婦自己去辦。”

桌上有幾個餑餑,郭有銀拿起來咬一口:“樸哥不在,我怕孫媳婦爲難處不肯說。”郭老爺子呵呵笑:“無妨,她總要自己拿主意,我老了,跟不了一輩子,你遲早也老,還能跟着重重孫子?”

父子在院中就着月光吃飯,郭有銀擡頭看父親。見他神色一如往年,卻總帶着沒有精神。想他曾經說過:“送一回樸哥,我就老上一回。”

郭有銀暗自神傷,和父親吃過飯,陪他看一回月光說一回話,往自己房裡去。行過郭樸住處,郭有銀原本想飯後對鳳鸞交待幾句,有父親說話他就沒進去。

夫人在京裡,回來房中無人,月光也更寂靜。郭有銀是個溫吞性子,爲着兒子顧及媳婦,爲着媳婦想起舊事。

還是樸哥小的時候,親戚們就把親事塞過來。小時候不肯爲樸哥草草而定,到樸哥少年有主見,他一定不要本城姑娘,也是親戚家送來小姑娘見怕了。

再大,他只想作官,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一心想往京裡去,一心只想往外飛,到這個年紀,家裡攔不住他,只能由他。

郭樸重傷回來,親戚們一天幾看,表面上是問候,其實是看樸哥起來起不來。到爲樸哥定親事,遭到親戚們的阻攔,先說弄個秀氣丫頭就行。後面見定汪家和曹家,她們攔不住,也知道汪家的女兒和曹家的女兒精明,又各自弄些人要來。

當時爲什麼殷勤,大家心裡清楚。大房獨子要是好不了,過繼孩子也要族中過繼,要麼百年後家產大家分。

這就是親戚們,關心的也有,打別的主意也有。現在郭樸好了,娶了媳婦,和新媳婦過幾招是註定的事。

郭有銀溫和性格也哼一聲,十分不服,負手自語道:“要弄也出來些新鮮招數,盡是老招數。”可見就是爲一點兒錢,沒有別的心思。

鳳鸞在房裡還沒睡,她梳洗過只着裡衣,彎腰在書几上找來找去。再找也沒有,悶悶回到紅木月洞門式刻百子大牀上,繡百花五福的杏色綾被上,只有一千兩銀票。

這一千兩還是郭樸走時丟下來,鳳鸞成親時身上分文沒有,成親還沒有滿月,沒有私房。大牀上捧腮對銀票坐着,鳳鸞嘴噘得高高,眸子掃過透雕蜻蜓玉蘭花的玉帳鉤,描金箱子上的漆金環,要全是錢該多好。

就可以把私放價格的東西全買回來,再放個風出去要高價,讓他們全着急。

郭夫人在,讓親戚們來說幾句就解釋;鳳鸞不去碰釘子,自知他們不給自己面子。這事兒不大,尋郭老爺子和公公出面,親戚們更不會尊重自己。

枕邊有一串石榴石,有十幾個串在紅繩上。鳳鸞送到脣邊親親,數一數石榴石,就是樸哥走了幾天。

這東西哪裡來的,鳳鸞只知道每天出現在自己枕下,傍晚回來總在那裡。是長平放的,還是哪個丫頭,鳳鸞沒有問,只是愛惜的再親親。

衝着樸哥,也不能讓親戚們看扁自己,要自己解決這事情,汪氏能呆得住,鳳鸞也能呆得住。

梆子打三更,上夜的丫頭躡手躡腳來吹熄燈燭。少夫人睡像極不老實,夢中顰眉手中握着一串小寶石,想必是思念公子。

出來另有丫頭低聲問:“睡了?”“睡了,公子這才走,能睡得着就謝天謝地。”兩個人一同上夜,一同說悄悄話。另一個悄笑鑽入被窩裡,側耳聽房內外皆靜寂,小聲再笑:“可憐梅香她們,前年打發走哭着說必死在這裡,”

“當丫頭的本分還是要的,桂枝好命嫁給長平,真是沒看出來,就是少夫人也吃驚,臨安和紅香倒是人人知道。論理兒他們也該成親,紅香老子娘和臨安老子娘好得像一家人,算是親上作親。”低語過,各自沉沉睡去。

鳳鸞起來用過早飯,長平現在是她的長行跟班兒,走哪跟哪。鳳鸞上車後隔簾吩咐:“先去我孃家。”長平答應一聲,把車往周家趕。

周士元和顧氏在家裡才早飯過,周忠帶着自己妻子來在說話。蘭枝和桂枝等人同一天成親,嫁給來安。一個在門上收拾,一個在廚房裡。

見姑奶奶回來,蘭枝放下手中東西,圍裙擦着手出來,她新開過臉,膚色更白晰,和桂枝不改淘氣,相互嘻嘻過,來安訕訕來和長平招呼,他弱弱小聲道:“原來你喜歡桂枝。”

“是啊,你相中一個,餘下的只能給我。”長平還在貧,冷不防桂枝聽到,敲他頭上一下,過來要吵架:“你說什麼?”

長平馬上老實:“哈,我隨公子,我跟隨公子。”蘭枝拉開桂枝問:“什麼叫跟隨公子?”桂枝笑得有得色:“就是像公子對少夫人那樣對我,我才嫁他。”

“公子戰場上想少夫人三年,我也想你三年,”長平轉而對妻子貧,大模大樣地道:“你不可辜負與我,要像少夫人對公子那樣百依百順。”

桂枝扁着嘴:“少夫人百依百順,公子才走,”手一點自己鼻子:“紅香對臨安百依百順,臨安也走了,你沒有走,”

“全是託你的福。”長平說得咬牙切齒,手中拳頭裝腔作勢舉高:“我說怎麼留下我,可找到弄鬼的人了!”

他們站在院子裡胡說,地上有來安早上鋤土用的鋤頭。桂枝握在手上,長平拔腿就跑,邊跑邊抱頭小聲喊:“我隨公子。”

來安糊塗得很,摸着頭道:“公子就這個樣兒?”蘭枝衝他瞪一瞪眼:“就是這樣,你也要學!”

鳳鸞和父母親在商議,她來求父親:“我們家的鋪子,公公說你們不必勞動,出錢並下來,按月給你們利息。那錢,我借用一下。”

再對周忠燦然的笑:“還要借忠伯。”

周忠笑逐顏開:“姑奶奶有事只管交給我。”鳳鸞和盤托出:“我才管事,他們不服我,價格是族中定下來,他們從家裡領貨走,還跟家裡搶生意。我備了錢,忠伯去把錚大爺和銘大爺鋪子裡的綃紗全數買下來,不拘多少錢。”

懷裡取出銀票在桌子上,周士元取來私房,除了郭家出的買鋪子錢以外,還有歷年的私房。虞臨棲出四百兩銀子把周家宅子和鋪子買下,因爲匆忙要攆人走,周家沒有簽字,邱大人又想昧這房子鋪子,託着不改地契,虞大人不在乎,這宅子和鋪子地契,還是周家姓名。

郭有銀要養親家,出錢把周家鋪子並在郭家鋪子裡,錢出得不多,有一部分算是周家入股按月拿息,也給了三百兩銀子。

加上歷年私房,也有上千兩銀子。

兩千兩銀子交給周忠,鬚髮都白的周忠挺喜歡:“我這把老骨頭,倒還有用。”叮囑妻子陪着姑奶奶,他樂呵呵出門。

郭十一的幌子下面,客人比昨天還要多。周忠上門,鋪子外面高喊一聲:“大爺在不在?”夥計往裡指,再高聲吆喝:“便宜了,馬上天熱了,一人來上一身哎……”

周忠進來,和郭有錚彼此認識,坐下不廢話:“有個北邊兒的客人,他們那裡熱得晚,要好綃紗,我看全城只有你家價最好,還有多少,我全要了。”

“你是給你家姑奶奶出氣來的?”郭有錚壞笑,周忠哎呀一聲:“經濟隨客人走,周老爺如今就做生意,我還閒不住呢。”

兩個人談得妥當,周忠付下錢,當即弄車把東西全拉走。回來見餘錢足夠,又把九房裡買走,只有七房裡三奶奶機警,她沒有賣。

這個小插曲,從街上很快傳到郭老爺子耳朵裡,他微微一笑,頗爲悠然。

郭有錚晚上回家還得意:“少夫人小,這是樸哥說的,小毛孩子好戲耍。”把銀票給錚大奶奶看:“以後就這樣辦,大房裡那麼多錢,大嫂不在咱們就降,讓少夫人買回來,也算貼補親戚。”

他撫着額頭蹺起腿:“祖宗有靈,有錢的口袋裡,也該往無錢的口袋裡流了。”自以爲功臣,對着錚大奶奶吆喝:“蔡記滷菜那裡,弄幾個好菜來,把去年的女兒紅打開,這天熱,還是給我街上打茉莉酒來。”

酒打來正吃着,九房裡幾個人拎着酒和菜過來,大家坐下來一起樂。說來說去是銀子:“秋天還有幾回,今年不用過年銀子就足夠用,銀子一足夠,臘月裡我是要關門的。”

錚大奶奶聽得撇嘴,包括自己丈夫在內,做生意都是不好好做,三天兩天開門關門,就是有夥計,掌櫃的都這樣,夥計更偷懶。

月清星明,照得人心裡清清爽爽的舒坦。這一個夜晚,十一房和九房裡酒酣醉飽,七房裡三奶奶馬氏和郭有鐵在說夜話:“我看少夫人不是個客氣的。”

“是個客氣的,還能一個姑娘不出嫁,在外面呆幾年又還嫁樸哥?”後面說話的是馬氏,前面的是郭有鐵。

郭有鐵倒老實人一個,他笑:“那事情還讓他作什麼,我是說樸哥這樣喜歡她,她未必是個客氣的。”

“還不都一樣,”馬氏翻過身子心裡如有火,揭開一層被子:“這天又熱了,明天睡單的吧。”

翻來覆去才睡着,一早起晚了,有管事的拍門:“三奶奶,少夫人請去說話。”

元寶街的總鋪子裡,鳳鸞出面請來各位開鋪子的親戚。她抿着嘴兒笑容滿面不說話,管事的在念單子:“這幾樣子東西京裡天熱漲了價,隨行就市,咱們也要漲。”

一一念出來,九房裡的人白了臉,十一房的兩位爺,一個猛張飛,一個四天王,殺氣騰騰跳到鳳鸞面前,怒火中燒:“少夫人,你管着家裡的鋪子,胡作非爲可不行!”

鳳鸞泰然自若,眉頭挑一挑:“我怎麼了?”郭有錚大怒要拍桌子,長平上前一步冷若冰霜:“大爺,有話慢慢說。”

郭有錚對長平有些害怕,陪上笑容往後退兩步,大聲當着衆人指責鳳鸞:“少夫人用公中的錢,在我鋪子裡買走不少貨,全是低價買的,現在你要高價兒賣,請問少夫人,你動用公中的錢不與我相干,樸哥不在,我當長輩的打個抱不平,大家行不行?”

親戚們起一陣“嗡嗡”聲,郭有銘跳起來作證:“有這事,”一指九房:“他們也知道。”鳳鸞面不改色,管事們面不改色。

等親戚們議論聲低下來,鳳鸞招一招手,一個管事的上前一步大聲回道:“公中的錢由我和劉張王三位在管,夫人走時說過,少夫人要動用錢,件件要老爺發話,再由我們核過發出來。”

郭有錚傻了眼,郭有銘呆若木雞,九房裡的人掩嘴咬舌頭,發現自己剛纔說錯話。

這些人全小看了鳳鸞,以爲幾家親戚一起這樣作,鳳鸞手裡沒有錢辦這事;就是樸哥走的時候丟給她私房,女人多愛錢,郭有錚拿自己妻子和鳳鸞比,有私房到妻子手裡,有去無回要不出來,他以爲鳳鸞捨不得動自己的錢。

要辦這錢,只能是公中的錢。是公中的錢少夫人動,隔個房頭他們不懂以爲能取得出來。郭有錚等人昨天樂的,就是大房的錢多,可以均些給別的房頭。

鳳鸞買的雖然一尺比郭家鋪子裡要低十個銅板,卻比一般大宗兒進貨價格高得多。原本都以爲虧錢的事情,多出來一個消息,全城漲價,鳳鸞轉手就可以賺錢。

郭氏兄弟忙不迭的出來指證她,以親戚身份來說這事,好似一對好心人。撞到鐵板上,真是自己的事情。

兩兄弟原本指手劃腳,跳個不停,現在猛張飛郭有錚汗珠子噠噠地滴,他在擔心郭老爺子支的招兒;四天王郭有銘竭力縮着身子,不像四天王,倒像四小鬼,他以爲郭有銀也在其中。

這如何是對手?真不像話!

馬氏微微冷笑,郭家的風水全在大房頭裡這話,馬氏深信不疑。十一房裡想是風水最差,才了那兩個笨蛋。

郭夫人管鋪子後,郭老爺子漸退出,郭夫人和親戚們也是幾回合過來,後來汪氏少夫人來,鬧到最僵時,郭老爺子都不出面,見到大家只說親戚情意,他不會爲周氏少夫人出面。

不過別人,可不一定,馬氏在想幾個管事的,少夫人肯定會同管事的商議。其實管事的心裡,正在詫異,少夫人獨力幹了這件教訓親戚的事。

出錢也罷了,主要這是親戚。這一來等於得罪親戚,雖然十一房和九房裡做錯,但郭夫人從不用這種法子,免得激得對方如今天這般大吵大嚷,其實不好。

成親還沒有滿月的少夫人坐在那裡,笑容滿面,神態自惹,靜靜看着十一房裡這兩位叔叔。

郭有錚垂頭喪氣,郭有銘喪氣垂頭。有親戚們話出來:“今年天熱得早,弄不好還有大水,有些貨要有,一時賣不出去囤積居奇,是件賺錢法子。”

這話對鳳鸞而說,她欠欠身子依然謙遜:“我年紀小,還不懂這些,依着您說,有大水要囤積的東西不是要多?”

猛張飛和四天王老實回去坐下,難得有一次親戚們聚會他們沒說話。周氏鳳鸞意思明確,她不計手段會針對不合族規的人。

別人更怕的,還是鳳鸞不肯給他們貨。大房裡會把所有貨物全購下來,一一按原價分給親戚們發賣,這本是一件照顧親戚的事,如果鳳鸞不給,他們將成沒頭蒼蠅。

鳳鸞還沒有這個權力,有這樣舉動出來,郭老爺子不會不管。可今天這事,讓有異心的人不寒而慄,多少有震懾。

散開後,閒話漸出來,不全說鳳鸞不好,而是說她手段和郭夫人不同。郭老爺子和郭有銀聽到後若無其事,他們沒有參與親戚們自主降價,也就不管鳳鸞如何還擊。

她自己掏錢自己買東西,難道不允許?有人不服,只管不賣就是。

天氣驟然熱起來,一個月左右,貨源充足,謠言漸散,一切價格全回到以前。郭有錚在家裡罵了幾天,他信以爲真,高價又購買一批綃紗,原本要運到京裡去,幸好沒有去,等去到一場空,還要被郭夫人罵。

他悶氣於心,無事打雞攆狗,罵得夥計要不幹,錚大奶奶無奈來勸他:“少夫人有了身孕,現在寶貝得不行,你省些事吧。”

“我……你怎麼沒有?”郭有錚無計可施,罵也不能罵時,就無賴尋妻子錯。錚大奶奶哭笑不得:“你竟然瘋了,我沒有與你有關。”

生氣走開:“我去看看少夫人,是代你看的,人人都去,二弟也去了,只有你不去。”

郭有錚不走,卻在後面喊:“哎,你說幾句好話,讓她再放個謠言,把我們家這貨出掉。”

錚大奶奶懶得回話,出來尋車來看鳳鸞。到門上見馬氏出來,錚大奶奶和她打聽:“少夫人好些沒有?可三天沒出來了。”

“她不出來也不閒着,管事的往家裡去。要說我兒子,我讓他還是做生意去。他中不了舉,要中不了舉就樸哥這樣,我可娶不到這樣媳婦。”馬氏說了一通,和錚大奶奶別過。

錚大奶奶因丈夫辦錯事情,這就揣着小心來看。院子裡靜得只有鳥兒鳴叫,石榴花開了兩三枝,濃紅流露出枝葉。

“少夫人好些了?”錚大奶奶先來問丫頭,丫頭忙搖手:“快小聲些,夜裡吐白天吐,三奶奶看着睡下來才走。”

看大門的人見錚大奶奶骨嘟個嘴出來,不知道何故。

晚霞浮紅似絲,相間在雲彩間出來。丫頭們在院子裡潑水消暑氣,鳳鸞悶怯怯醒來。頭一胎害喜不僅是難過,還有是不懂。

樸哥竟然不在身邊?鳳鸞噙了淚,又想到三奶奶說對孩子不好,才強着咽回去。問了問丫頭,說有這些人來,鳳鸞問:“錚大奶奶面色可好?”

“好呢,她敢不好?”丫頭是成親後到身邊,名叫綠蕪,事事上心。鳳鸞稍放下心,讓人傳晚飯來吃,隨着晚飯一起過來的,是郭老爺子和郭有銀。

他們自從知道,就刻刻笑容滿面,帶着周士元和顧氏過來,蘭枝抿着嘴兒笑,抱着一個包袱。見鳳鸞倚在榻上要起,幾個人一起阻止她起來。

郭老爺子春風滿面:“樸哥不在,你婆婆也不在,我和你公公接親家來住,可以陪你。”顧氏歡天喜地,蘭枝把包袱舉一舉,鳳鸞一直想流的淚水下來。

“孫媳婦,本來是想找兩個年老媽媽陪你,再想還是你自己母親更好,你別哭。”郭老爺子說着,鳳鸞嗚咽哭了一聲:“樸哥。”

她要樸哥,房裡人人聽得懂。郭老爺子黯然一下,郭有銀由此對自己媳婦更爲歉疚:“樸哥,給他多寫信。”

顧氏來哄勸女兒,打心裡樂開花。哪一家媳婦像自己女兒這樣嬌,一家兩家人照看她一個,她還是隻要郭樸。

郭老爺子和郭有銀勸過幾句,帶周士元去看他們的住處。顧氏勸不止鳳鸞淚水,想出一個主意:“前街的武家又吵架,生得好的那個武家老三,媳婦有了還打他。樸哥不在,沒人和你生氣多好。”

“他在纔不和我生氣,不然我何必嫁他。”鳳鸞嘴硬。

顧氏再道:“陳老者鄰居,新搬來的一家,男的外面有個小,天天罵上門。”鳳鸞不哭了,黑着臉對母親:“樸哥要這樣,我就不要他!”

身子一扭噘着嘴生氣,再說一句:“樸哥!”生他的氣!她這樣憨態,顧氏越發笑個不停。鳳鸞一氣到書案後面,蘭枝侍候慣她,丟下包袱笑:“畫畫兒?”

熟門熟路打開硯臺,鳳鸞筆山上摘下一枝筆,執在手中更噘嘴:“寫信。”郭樸書案上常備信箋,隨手就是一張攤在面前,下筆茫然不知道寫什麼。

還是畫畫兒來得中意,對蘭枝努一努嘴兒:“取美人玉瓶來。”蘭枝見使喚她,喜歡得描金箱子上取來,小心放在書案上,鳳鸞開始對着畫。

她沒畫過人物,畫廢三張紙,氣呼呼手扶第四張紙,乾脆之極來上一個圈,圈裡兩個小圈,小圈上點着幾點長細墨道子,蘭枝奇怪了:“先以爲是花瓶口,這裡面兩個小圈以爲是花,這花枝子怎麼長在花瓣上。”

鳳鸞愣住,忽然銀鈴一樣笑起來。顧氏早在女兒身旁,責備道:“你這喜害的,哭一陣子笑一陣子。”

忍住笑的鳳鸞,把美人眼睫毛多劃幾道,這是花枝子嗎?分明是一個美人兒。下面要來上一個紅菱角當嘴,這天氣又沒有菱角。

少夫人動一動腦筋,現在就是一個主意。把自己鑲紅寶石梅花簪子取下來,握在手上沾個墨汁,往紙上一印,一朵梅花小口出來了。

最後幾個點子一一下來,蘭枝吐長氣:“我說呢,原來是澆花。”

鳳鸞嘻嘻嘻,再把淚水多點一些,滿意地放下筆吹吹乾,笑逐顏開對丫頭們道:“喊長平來。”長平是隨身侍候少夫人,來得很快。

見書案上一幅畫,準備一肚子話要過來評題,見到也愕然,這是什麼?大圈套小圈,小圈上生一些道子,灑下幾個點子,直到下面梅花……

長平硬生生糊塗了,蘭枝告訴他,不無得瑟:“是澆花。”長平難得搔搔頭,陪上笑臉:“奴才沒看明白。”

鳳鸞一本正經不笑:“把這個明天給公子,他一看就知道,要是不知道,”少夫人擺一擺臉色:“他肯定心裡只想打仗。”

長平這一下子聽得明白,接過畫出來。外面還是晚霞,桂枝湊過來問:“是什麼要緊東西?”她手上黑漆鑲螺鈿茶盤子上端着鳳鸞的補品。長平板起臉:“當差去,什麼事都問。”桂枝雙手不得閒,在他腳上踹一下,扁起嘴不樂意:“晚上你一個人睡。”

“你讓我學公子,我還沒學全,怎麼能自己睡。”長平輕佻地附到桂枝耳邊告訴她,桂枝嬌嬌地再嘟嘟嘴,笑眯眯去送補品。

走出來,長平在郭樸書房裡封信,挑亮銀燭再寫一封:“少夫人說公子要看不明白,就是心裡只想打仗,沒有少夫人,奴才是沒看明白。”

少夫人的話意,其實是說公子如何看不懂,心裡沒有她。長平對這一點兒上,很是明白。

當晚顧氏和鳳鸞睡,教鳳鸞給小孩子做鞋子做衣服,鳳鸞沒功夫聽:“人家還要看帳本兒,”不理母親。

這樣過了幾天,長平再來回鳳鸞:“十一房裡鋪子又有便宜東西賣,卻不是從咱們家裡進的貨。”

送上兩塊布料,是上好的夏布。鳳鸞犯了難,把夏布放在面前,對着長平不加掩飾的嘆氣:“這是和我打擂臺呢?”

忠心的長平一直是忠心的,他欠欠身子:“少夫人只管吩咐奴才。”鳳鸞覺得又一陣反酸想吐,勉強壓一壓道:“請十一房裡大爺二爺來一趟。”

她帕子掩在口上,旁邊是唾盂又吐起來。顧氏丟下小孩子針指來照顧女兒,長平候着直到鳳鸞收拾乾淨,幫着出主意:“少夫人不能生氣,請老爺說一樣。”

鳳鸞搖搖頭,眸子裡的意思長平完全看得懂,鳳鸞也知道他能看得懂,手握着帕子輕聲道:“我要自己處置。”

長平不再說什麼,轉身往外面去。他身子筆直走向廊下,鳳鸞對母親嬌滴滴又是一聲幽怨:“樸哥。”

“樸哥樸哥的,這不是給你得力的人,”顧氏不一味哄女兒,對着她也有教訓:“你安生,樸哥才放心。你呀,安生吧。”

鳳鸞手撫着肚子嬌聲道:“我不舒服。”顧氏瞪女兒一眼:“不舒服就歪着,還見什麼人,逞強。”

一刻鐘後,十一房裡大爺和二爺過來。兩個人來到都氣昂昂,好似做下有理的事情,見親家在,見過禮來看鳳鸞。

這一看,兩個男人心裡震撼,少夫人面色憔悴,和自己妻子害喜時差不多。果然有了?郭有錚和郭有銘對看着,肩頭微降,這下子老實不少。

她身子以前不胖不瘦,現在看不出來顯懷,也讓猛張飛和四天王不敢造次。她這身子裡,可是郭家大房的獨苗苗。

樸哥在戰場上,稍有個閃失……,少夫人肚子裡是金貴東西。十一房裡兩個爺們從來不是安份人,可關鍵時候,還是有親戚情誼。少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可生不得氣。

原本想和鳳鸞胡扯幾句,現在話全飛光光。鳳鸞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兒?”郭有錚掃顧氏一眼,顧氏知關竅,帶着丫頭們避出去。長平硬硬不肯走,郭有錚不敢攆他。

“正要來回少夫人,有一個客人,說認識手裡有私貨的,問我們兄弟要不要,”郭有錚在這裡停下,鳳鸞沉然地問:“他提到我了?”

郭有銘接上話:“提到了,問我們最近和少夫人是不是不痛快?我們可是說的沒有。”鳳鸞淡淡地問:“這個人是哪裡來的客人,叫什麼?”

“他姓趙,叫趙安甫。”郭有錚說出來,鳳鸞難免眯一下眼睛,看在郭氏兄弟眼裡,只當少夫人在關注。

長平和鳳鸞交換一個眼色,鳳鸞面容不改:“他還有多少?”郭有錚馬上喜歡了:“我說侄媳婦,樸哥不在家,你一個人當家,當叔叔的件件爲你上心。這不是樸哥不在,你一個人哪裡操勞過來,你聽我說,這是不少的貨,你要親自去,我們不放心,不如我們去,”

鳳鸞舉起一隻手,自然威嚴起來,嗓音還是軟軟的:“我自己去,不過,”她清靈眸子微擡:“大爺,二爺,我要和你們打個賭!”

初夏雷聲此時響起來,轟隆隆並不在窗前,還在深空中。星星暗沉無光,房中燭光透出在星光下。

燭光下幾個人指手劃腳說了好一會兒,最後郭氏兄弟無奈點頭。才點頭,外面雷聲震震,忽然就近了。

幾道閃電“唰唰”飛過,雷聲接着再響。有人呼一聲:“下雨了。”大雨不容人思索,啪啪打落青石路上,濺起來又落入雨水中。

雨傾盆而落,如瓢潑水缸倒。銀河傾底不過如此,隱隱雷聲震得人心慌。這樣大雨從來不會下得大,沒有一個時辰就止住,只有雷聲直到半夜裡。

城西的大客棧裡,趙安甫直到雨停才能入睡。第二天想着要不要去找郭氏兄弟再敲打,見郭有銘過來,神秘兮兮地道:“少夫人親自來看貨,晚上過來你準備準備。”

趙安甫猶裝得猶豫:“少夫人初做生意,穩不穩當?”郭有銘拍拍他肩膀:“郭家的錢穩當就行!她相中了,帳房如數兒發錢,我如數兒給你,當然我們兄弟那一份,要扣下來。”

“好吧,那就這樣說。”趙安甫和郭有銘約好,晚上天擦黑,少夫人過來看貨。爲什麼要天擦黑,因爲趙安甫明說他的是私貨,他只中間牽線人,貨物非搶非盜,主人卻不願意露面,託趙安甫到這裡來經濟。

東西送過來,是天黑的時候。

他和郭氏兄弟打過交道早就認識,知道這兄弟倆不愛多追究。果然郭有銘懶洋洋:“我知道我知道,”他小聲道:“白天少夫人也沒有空,她管家呢,只有晚上纔有空。”

郭有銘走過,趙安甫氣得坐立不安。少夫人管家,少夫人沒空……郭家錢財不少,郭將軍用非常手段娶到周氏,周氏不是珍珠就是寶玉。

可這原來是自己的!

王管事的從隔壁走來,見趙安甫恨意浮面,他微笑伏身:“你怕了?”趙安甫年紀還輕,是惹事兒的時候,外出生意數年,膽子也有。

他雙眸直直有恨:“我怕!我怕的只是窩囊!”王管事的微微一笑:“那就好,你放心,萬一有事,我全都安排好,萬無一失,只有成的。”

說過帶着輕鬆自如走出去,他和這位趙官人只是住店裡認識,可不能說得太多。

晚上掌燈時分,天氣黑得濃又重,夜幕若直逼人頭頂。鳳鸞披着斗篷,在郭有錚的陪伴坐上車,丫頭們跟着往客店來。

客店門口,郭有錚對丫頭們道:“看車看車吧,我送少夫人進去還不放心。”小二迎上來:“喲,大爺,您這是伴的哪位女客?”

從頭垂到腳的黑斗篷裡,女客用雙手圍得緊緊的,不知道她怎麼看路。反正小二從外面看,看不清這斗篷裡的人。

郭有錚賞他幾百錢:“不用你管。”送鳳鸞進去,趙安甫開門放他們進來,道:“爲謹慎,我得關上門。”

郭有錚道:“關吧你關吧,關上咱們好說生意。”趙安甫嘴角有一絲笑容,手拿着門閂道:“好,我就關門。”

客房本不大,他一步從門邊兒過來,一門閂敲在郭有錚頭上,郭有錚只來得及手擡一擡,說了一個字:“你,”就倒在地上。

“你不要怕,我打暈了他,和你纔好說話。”趙安甫丟下門閂,把驚起來的鳳鸞往牀那邊趕,見鳳鸞不往門處走,趙安甫邪氣地笑着回身閂上門,窗戶全關得結實,周姑娘插翅難飛。

他對鳳鸞一步一步走去:“去了這斗篷吧,我別無他意,只求和你歡聚片刻。外面有人等你是不是,那咱們快着點兒。自從我沒了你,我日日想你夜夜想你,你丈夫不在,我填補個空閒又何妨。”

鳳鸞手從斗篷裡伸半個,指一指地上郭有錚,趙安甫解自己衣服:“他只要錢,給他幾兩堵口銀子,你是少夫人,他敢說你半個不字!”

他解開自己外衣,正在解汗巾子,見佳人就要在抱,趙安甫“噗”地吹滅燭火,外面本暗,房裡黑漆漆只能看到兩個人影子。

趙安甫怪叫一聲解開褻褲:“小親妹子,看哥哥來了。”往前一撲,斗篷裡伸出一隻腳,狠狠踢中了他,趙安甫重重摔落在地上,驚恐萬狀:“你是誰?”

周姑娘文弱女子,哪裡有這麼大的力氣?

外面有人大聲喊叫:“有賊啊,”接着燭火幾盞一起過來,有人用力踢門,罵道:“我親眼看到跑到這房裡,快開門。”

“砰砰啪啪”不知道幾隻腳一起踹,趙安甫來不及多想,趕快地上摸索着褲子。黑漆漆只有外面昏暗星光的房裡,要是人上半身還能看到,褲子丟在地下,實在難找。

還沒有摸到,“一、二、三,休要走了那賊!”房門被踹開來,幾把燭火一起來照,先照到的白花花光溜溜,哈哈笑聲發出來:“是個光屁股,快看到他不放穿!”

趙安甫羞愧難當,他才手摸到褲子,蹲身在撿,門開了,身後燭火起來,他的屁股一覽無遺。

手持燭火的人再照:“咦,這牀上還睡着一個?”語氣中都有遺憾:“小娘子倒穿得快,還是衣服壓根兒沒腫?”

有一個促狹地尖聲叫:“把斗篷揭開來給我們瞧瞧,要生得好,我們爲你遮羞。”牀上那人縮着腿在斗篷裡一動不動,外面店主和小二簇擁着一羣人來,沒到房門前,店主客氣地道:“郭少夫人,這裡像有事情,您要會客人,等我先問問再說。”

被兩個人按住,縮着光屁股的趙安甫如遭雷擊,郭少夫人?那這牀上是誰!他不管不顧地直起身子吼:“你是誰!”

按他的兩個人笑:“你小子歪門斜道看來沒進去,你牀上是誰人你不知道?”牀上那人見鬧得夠了,店主也進來,哈哈大笑着揭開斗篷:“我奉命來和趙官人談生意,趙官人要躁我呢。”

斗篷裡現出一個清秀男人,長平一躍而起,不管旁人目瞪口呆,他只笑得前仰後合:“趙官人,你當小爺是兔子嗎?”

長平身材瘦削,個子比鳳鸞爲高,他有功夫在身,在斗篷裡雙手圈住,雙腿半彎行走,又是是晚上,頭上噴了桂枝的頭油,趙安甫沒有發現。

地板上郭有錚悠悠醒轉,摸着頭上的疼痛大怒而起:“哪個混蛋打了我!”眼珠子見到趙安甫的光屁股,郭有錚直了眼睛,過去兜襠踢一腳:“是你這個混蛋,咦,趙官人?”

被打蒙了的郭有錚回神的一點兒地方,是他到這裡來談生意的,猛張飛陪笑:“哈哈,這是你的屁股,難怪我認不出來,對不住,我以前只見你臉……趙安甫,你個混蛋!”

郭有錚暴跳如雷,想起來他是陪着長平到這裡來。臨走前和侄媳婦打了一個賭,侄媳婦說這姓趙的放便宜貨給他們,是爲抹黑郭樸。

果然……。猛張飛衝過來對着趙安甫一頓暴打,長平只在旁邊笑看着,來抓姦的人面面相覷。外面傳來悅耳嬌聲:“長平,你和大爺在談生意?”

這房裡“砰砰啪啪”,痛呼聲,求饒聲,悶哼聲,拳頭着肉聲,怎麼聽怎麼一臺戲。鳳鸞不起來,站在外面院子裡,顧氏和兩個丫頭陪着她,還有一個人是郭有銘。

長平笑着出來,解去的斗篷捏在他手裡,桂枝笑逐顏開接過來,當着人尖聲道:“你這個人不好,我的新斗篷,還沒穿過一回,你怕下雨,也不該拿我的。”再利索地瞪瞪眼:“你是壞人。”

“壞人在房裡面,”長平又要笑,見少夫人陰沉着面龐,他馬上繃緊面龐回話,大聲道:“回少夫人,回話的經濟說話不實,小的到這裡來,他一悶棍打倒大爺,就要躁小的,這個人不是正路上人,咱們還是回去吧。”

郭有錚在房裡還在蹦:“老二,你哪裡認識的朋友,相與這種壞蛋!把你哥哥我頭上打一個大包!”

郭有銘牢記自己伴着少夫人,長平出來他跟進去,見不得了,大哥頭上紅腫一塊,郭有銘忙用手來扶:“大哥,你要不要緊,要是你打傻了,以後還給和兄弟一起出主意弄錢,大哥,”郭有銘帶了哭腔:“你要傻了,兄弟我可怎麼辦?再說這個人,不是大哥你的朋友尋來的。”

“胡扯!這是你的朋友!”郭有錚往外就走,一頭走一頭罵:“看起來他今天晚上等別人,我和小子撞上來,小子你生得太清秀,你有老婆,又不是兔子,怎麼讓他看上!”

郭有銘鬆一口氣:“大哥你沒傻,還好,不過這朋友,是你的。”

“是你的,你沒打也傻了,沒老記性差!”

“是大哥的,大哥你沒打傻,打成半傻!”

長平趕快道:“走,咱們走吧,少夫人什麼樣人,哪能在這種地方。”店主氣得乾瞪眼,對着趙安甫又罵:“滾,快結過房錢給老子滾,老子不收留你這樣骯髒人!”

店裡這樣鬧,客人們都出來。郭有錚和郭有銘出來,兄弟使個眼色送鳳鸞上車,笑嘻嘻的長平送回去。

郭有錚一扯兄弟衣襟,走到暗影裡去咬牙切齒:“兄弟,今天咱們不是打賭輸了,而是被姓趙的耍了。”

黑暗中,郭有錚的兩個眼眸閃閃發光,恨意明顯。郭有銘也跺腳道:“就是!”他這一會兒很能舉一反三:“大哥你想,幸虧侄媳婦聰明,要是上了她的當,侄媳婦名譽受損,就是樸哥名譽受損,樸哥名譽受損,咱們還怎麼指着樸哥名頭在外面嚇人哄錢花用。”

“就是家裡的鋪子,也是托賴大房裡照顧,”郭有錚兄弟今天說句公道話,郭有錚腦袋上還在疼,他惡從心中起,兩隻眼珠子嗷嗷的放賊光:“老二,過來聽我一言。”

趙安甫失魂落魄,羞愧難當,從客店裡走出來。他帶的行李不少,一個人拖着出來很是吃力。忘了一件東西,小二追出來擲在店外,喝道:“拿走,快拿走!”

好似他是瘟疫一般。

街上不少人聽到這個匆匆出來的笑話,都對趙安甫指指點點。趙安甫茫然地走着,背後還吃力拖着行李。

他把僱車也忘了,只是走着。怎麼會這樣?原本是王管事的幫自己籌劃,自己和周姑娘魚水和諧,自己這個虧多少算找回來。

自己出盡招數,討她喜歡,她丈夫不在家,一喜歡,不怕以後郭家全是自己的?

結局怎麼成這樣?她竟然不來!

長平的哈哈大笑聲還在耳邊:“趙官人要躁我呢!”趙安甫人丟大了,見兩邊還有燈光,雖然這些人已經不指點他,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可趙安甫還是本能地要躲避,見前面一個小巷子黑洞洞,他如卸重負,拖着東西往小巷子裡去。

才進巷口,一個麻袋當頭套下,趙安甫正掙扎着,幾棍打下來,有一棍正中他腰上,疼得他趴在地上手腳亂抽,嘴裡嘶嘶求饒:“別打,你們要什麼!”

郭有錚又是幾棍打下來,用麻袋困住趙安甫的郭有銘很是手癢,悄聲道:“大哥,給我打幾下。”

郭有錚威風凜凜舉起短棍,不管不顧又打幾下,喘着氣停下來,把兄弟一拉:“快走。”兄弟兩個人沒命地跑一氣兒,看得重新出現在小巷口的長平掩口只是笑。

長平帶着兩個家人,家人過去撥開麻袋,看看疼得抽抽的趙安甫,回身使個眼色,在他自己手中燈籠下。

長平一揮手,家人們重新用麻袋套上趙安甫,小巷子外過來一輛車,把趙安甫放上車,他的東西也放上去,馬車往城中荒蕪的破廟裡來。

破廟以前遭過火災。蓋好後又被火燒一回,以後不敢再蓋。偶然也有人點幾枝碎香,平時沒有人來。

兩根蠟燭,是長平帶來的。他坐在一塊石頭上,笑眯眯看趙安甫押到面前,趙安甫受不了的疼過去,身上的疼還在。

他吸着涼氣,見人單勢孤。對面長平不懷好意看着自己,手裡握着馬鞭子在地上畫圈圈。兩邊廂有四個家人,都塊頭兒不小。

“小哥,小爺,小祖宗,我瞎了眼,你饒我了這一回,”趙安甫忍痛跪地求饒,長平嘻嘻笑,手中馬鞭子繼續在地上劃圈圈:“同你算的帳,已經算過了。趙官人,你以後在這一片身敗名裂,再沒有你佔腳的地方了。”

趙安甫忍羞道:“是,我再也不來。”長平還嘻嘻:“你走以前,有話要交待交待你。”趙安甫急急道:“你說。”

“給你熊心豹子膽,諒你不敢幹這事。你也不打聽打聽,這裡是誰的地頭!”長平這樣一說,趙安甫昏昏沉沉的腦袋馬上清醒,是了,王管事的說準備停當,萬無一失,他的人在哪裡?

長平見他神色有異,淡淡點着他:“你要有接應,你就去找他。”趙安甫滿嘴裡苦水,他哪兒敢去尋王管事的,和他喝問。

長平再道:“還有你我房中燭火熄過沒一會兒,外面就來捉姦的,”他不無鄙夷:“你自己回家細想想去,這能是我找來的!”

趙安甫一想不錯,雙目直了,撲通一聲坐地上!

長平見火候差不多,起身笑着道:“這破廟給你容身,這是我家少夫人的恩德。有句話,少夫人讓我轉告你,原本無緣,不必再來!”

他再握緊拳頭,露出兇相,清秀中看的面龐上全是猙獰,惡狠狠道:“小爺我轉告你一句話,下次再來,砸斷你的脊樑骨!明兒早滾!”

一行人坐上車揚長而去,留下趙安甫在破廟裡迷迷糊糊不醒神兒。怎麼回事?晚飯時還是正當商人,現在成了……以後再不能來這裡的人?

半年以後,郭樸收到鳳鸞的信,又是家信幾封合在一處收到。他一一拆開,歡喜得跳起來。楊英來拜他:“郭大少,嘴裡淡得不行,咱們打獵去。”

郭樸撲過來用力捶他肩頭:“老楊,我老婆有了。”他太喜歡,楊英看着直彆扭,眼紅上來:“你老婆有了,這稀奇嗎?你老婆沒有,你郭大少不行,這才稀奇!看你那稀奇樣兒,老婆有了怎麼了?”

郭樸再看下一封信,鳳鸞的畫兒露出真容,郭樸放聲大笑,哈哈大笑,楊英搶過來看:“又怎麼了?”

“我老婆在哭,”郭樸樂不可支說出來,楊英活似見鬼:“大少你瘋了不成?你老婆哭,值得你笑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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