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勳一個熊抱,對方一扭頭,媽呀,這哪裡是嬌俏可人的嫂嫂金秀玉,分明是李越之這臭小子、
李越之衝他一咧嘴,一口白牙森森的,嚇得李勳見鬼一樣大叫起來。
他還沒來得及撒手,背後就又跳出來一個人,高高地舉着跟木棍。
“你這狂徒!竟敢打我嫂嫂的主意!”
話音未落,木棍已經劈頭蓋臉地衝李勳頭上砸下來。
腦袋上彭一聲,李勳頓時就暈了頭,閉着眼睛大叫道:“哪個狗奴才?你知道少爺是誰?!”
“管你是誰!打的就是你個蠢貨淫賊!”
噼噼啪啪,李勳也不知肩上、背上、臉上、頭上被打了多少下,這會兒可是什麼也來不及想,只能抱頭鼠竄。
打的沒有逃的快,李勳撒開兩條腿,很快就跑掉了。
李越之可沒追,掀開了披在身上的淺黃色斗篷,哈哈大笑起來。前面那個舉着棍子的人一轉身,正是李婉婷這個混世魔王。
“哈哈,這回打得才過癮呢!”
兩兄妹對視大笑。李婉婷扔了棍子道,“還沒完呢,快去瞧瞧下面的好戲!”
李越之點頭,將那斗篷胡亂一卷,夾在腋下,拉起李婉婷的手,兩人貼着湖邊輕快地往李勳逃走的方向跑。
話說李勳抱着頭閉着眼一跑,也不知自己到了那一個角落,只等後面沒有追趕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頓時周身上下的疼痛都叫囂起來,尤其頭上肩上幾處,那叫一個鑽心的疼,李勳齜牙咧嘴的,背都快挺不直了。
“哎呦!”這外傷還沒來得及檢查,肚子不知怎麼痛了起來,還骨碌碌發出一陣一陣的響聲,小腹立刻便沉重起來。
“定是方纔茶水喝多了。”
他捂住了肚子,左右一瞧,不遠處正有一個茅房,忙躬着腰一溜小跑進去。
這茅房裡頭就是個蹲坑,坑上頭是兩塊木板,一陣米田共的臭味襲來,李勳趕緊拿手指捏住了鼻子,不提防肚子又是一陣吸溜,噗一聲響屁,差點拉在褲襠裡頭。
他忙抖抖索索地解開腰帶,兩腿往坑上一踩,一蹲。
嗵——
水花四濺。
不對,確切地說,是屎尿四濺。
李勳就剩一個頭露在外面,他呆滯地仰起腦袋,望着頭頂上空蕩蕩的坑,還有一片破掉的半截木板掛在坑邊上迎風搖晃。
啊~~~~~~~~~~~
茅房裡一聲慘烈的尖叫,聲震九霄,差點把屋頂都給掀飛了。
李越之和李婉婷就躲在不遠處的樹叢裡,聽到這一聲兒,立刻捧腹大笑起來。
“叫你還敢起壞心眼而!”
李婉婷一面笑着,一面說道:“咱們快去告訴嫂子!”
“恩!”
李越之點了頭,兄妹兩個立時又拉起手,繞着湖面一陣跑,穿過月洞門,跑出了花園。
明志院裡頭,金秀玉正跟真兒、春雲等着呢,這兒離花園有段路程,可聽不見裡頭的動靜。
“嫂子!嫂子!”
李婉婷和李越之咋咋呼呼地跑了進來,那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兩張小臉都泛着紅光。
春雲的一雙眼睛立時就亮了,蹭一聲跳起來,道:“中計了?”
李婉婷小雞啄米般地點頭,大笑道:“你們真該去瞧瞧他的模樣,那叫一個慘哪!”
這計謀就是金秀玉想出來的,這位幕後策劃者這會兒也糾結着呢,這麼教訓李勳,是不是有些太不人道了,這得噁心他多少天才夠,往後還吃得下飯麼?
不過看着李婉婷手舞足蹈地描繪教訓李勳的場景,說的口沫橫飛。又是阿平怎麼喬裝打扮了,又是她怎麼幫打落水狗了,又是李勳怎麼跑茅房了,掉進去之後又是怎麼鬼吼鬼叫了,說的活靈活現,兩隻大眼睛都透着狼光。
真兒和春雲都捂嘴大笑起來,就連金秀玉自個兒也覺得好笑,實在是解氣。
屋內就他們五個人,嘻嘻哈哈笑了一陣,李越之開口道:“不會把他給淹了吧?”
春雲擺手道:“不會,那茅坑就半個人高,除非他躺着,否則就是蹲着,也能露個頭呢哈哈……”話還沒說完,她自個兒又撐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金秀玉喘着氣,對她招手道:“行了,我問你,他帶了幾個人來的?”
“就一個小廝,我叫幾個小夥伴把人叫去打牌做耍呢。”
金秀玉甩了一下帕子道:“找個人去叫那小廝,就說他家少爺交代下來的,讓他去花園接他。”
“哎。”春雲應了一聲,出門去挑傳話的人。
李婉婷不解道:“嫂子何不讓他多泡一會兒?”
金秀玉擡了自己的手,吹吹自己的指甲,說道:“好歹是正經親戚少爺呢。咱們家的茅房年久失修,連累他掉進茅坑,那畢竟不是咱們有意的;但事後延誤,若是將人##了,那就是咱們的罪過了。”
李婉婷也瞧出她這是忍着笑意呢,想到李勳被泡在屎尿之中,臭氣熏天的樣子,又樂不可支起來。
卻說前頭正跟人打牌打得高興的小廝,聽了傳話,只當是主子還在花園裡頭有事兒,不急當的,正是在興頭上,就只嘴巴應了一聲,連個屁股都沒動。傳話的反正話已經帶到了,管他是怎麼樣呢,一聲兒也不提醒,自管去了。
等到這小廝連打了兩圈都是輸,這纔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來,趕忙藉此由頭退了出來。
外面院子廊下路上也沒個人影兒,幸而這府裡他跟着李勳是來過幾次的,基本上都還認得,便徑直往花園方向去了。
進了園子,繞着湖邊走了大半天,也沒見自家少爺李勳的人影,正納悶呢,就聽見某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聽不正是少爺的聲音。
趕緊的,他趕緊的順着那聲音找到了茅房裡頭,這還沒進門呢,那臭味就把他薰了一跟頭。
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少爺!?您在裡頭沒?”
裡面靜默片刻,立時便響起慘烈的叫罵:“你個死奴才,死到哪裡去了!還不快來撈你少爺出去!等我出去了,看我扒了你的皮!”
還沒來人之前,李勳只覺悲憤,身陷這腌臢污穢之中,簡直死的心都有了;這一來人吧,他更加惱羞成怒,本少爺在這裡受苦受罪,你倒不知去哪裡逍遙了!這會兒不是悲憤得想死,是想殺人了。
這小廝也莫名呢,少爺怎麼沒頭沒腦就罵起人來,難不成是便秘了,撒火到他頭上。他頂着一頭霧水進了茅房。
茅房裡頭就那麼大點地方,一眼就瞧完了,人呢?
正疑惑着,地下傳來罵聲,他一探頭,哎喲我滴個親孃,這少爺怎麼鑽茅坑裡頭去了,白生生一張臉,整個身子都埋在米田共裡頭,那個噁心啊!
他差點沒吐出來。
但是這是少爺主子啊,要不趕緊撈出來了,回頭可就不只是扒他皮那麼簡單了。他只得忍着不時作嘔的感覺,胡亂找了個木棍,伸進去給李勳握住了,慢慢將人拖出來。
“少,少爺……”
人倒是出來了,小廝卻反而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話都結巴着。
李勳是壓根就不敢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他就那麼直着脖子,架着兩條胳膊,跟個拔了毛的鴨子似的,瞪着那小廝厲聲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給少爺找水去!”
“哎!哎!”
那小廝也領悟過來了,拔腿就往外跑。
一出茅房,一眼就瞧見了那一大片湖水,他左右一掃,門外正有一隻空的木桶,隨手一抄,便往湖邊跑去。
拎回來滿滿一桶水,也甭管清明剛過的天氣還冷不冷,兜頭就往李勳腦袋上澆去,李勳渾身一個激靈,心裡的火倒是消下去那麼一滴滴。
小廝來回跑了十來遍,總算是將李勳身上衝得乾淨了。
只是那臭味始終還是難以完全消除,稍微靠李勳近點,他肚裡就得翻涌起來。
“少爺,這會兒,咋辦呀?”
李勳眼睛一瞪,罵道:“你說咋辦?”
小廝把脖子一縮,囁嚅道:“奴才,奴才哪裡曉得該咋辦……”
李勳擡手就在他腦袋上狠狠抽了一下。
他這一揮手,帶過一陣臭風,虧得那小廝牙齒咬得緊,不然當場就得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李勳腦子裡也翻滾着呢,他這副樣子,可不能再叫其他人瞧見了,若是叫李家的下人瞧見,傳揚出去,他就能成爲淮安城的大笑話,那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他滿腦子胡思亂想,還真叫他想起來,從這花園過去,那邊小樓旁邊有道角門,門外就是一條冷巷,素來人跡罕至。
“你,去向大少奶奶借一輛馬車,到後便巷子裡等我。”
小廝忙應了,正要走呢,又轉身回來道:“這,大少奶奶要問爲嘛借馬車,奴才該怎麼回答?”
李勳恨得一腳踹出去:“蠢貨!這還要少爺教你!”
“奴才明白了!奴才明白了!”小廝小雞啄米地點頭,縮着脖子溜出去了。
他也是一時傻了,這個還用問?就算說少爺摔破了腦袋,也比說他掉進茅坑要好得多。
金秀玉能不知道李勳是爲什麼借馬車?她也不管那小廝說的是什麼,點頭就答應了,吩咐人給他套了馬車去。
那小廝還覺着呢,這大房的大少奶奶到底是族裡長孫嫡媳呢,瞧着做派,多麼大方。他感恩戴德地去了。
這邊衆人就等着他前腳出了門,立時便捧腹爆笑起來。
金秀玉心裡頭那叫一個暢快,咱這回也算是學了一把鳳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