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的樹枝將陽光分割成一條又一條細而又長的光線,林子裡的少女隨性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她或許實在覺得口渴難耐,於是不由得加快尋找溪流的腳步。
“丫頭。”一道熟悉而滄桑的聲音在林間響起。
正預估着方位的明藥心頭一跳,立刻心生戒備,眸子下意識的望四周望去,可是卻不見說話人的蹤影。
忽然,她手掌猛生出一股厲勁,蓄勢待發,原本淡漠的臉上也頓生出幾分冷意。
那人卻也不說話了,明藥眸子一暗,嘴邊勾起了一抹冷笑,道:“哪裡高人,還望請現身,晚輩天性愚鈍,有話請明講。”
如今這亂林叢間,多的就是那奇人怪事,自己在明處,也不知道暗處裡的是誰,如果貿然行事的話只怕不妥。
忽然,那聲音再次發出怪叫,明藥隨着聲源望去,只見一襲白衣的老者半佝僂着身子,笑眯眯的盯着明藥看,明藥挑眉,眸子裡染上了詫異,萬萬沒想到會是他。
老者見明藥十分驚訝,隨手扯過了一旁的樹枝,把玩着道:“丫頭,你別是不認識老頭子我了吧?”
見他的樣子不似要對她使壞,明藥也就微微頷了頷首:“別來無恙。”
“老人家可是有事?”明藥繼續問道,語氣卻有一些不耐煩,那天他一直纏着自己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若不是白且隨及時趕到,只怕自己還真得答應了他去。
莫不是……現在又是這個目的?
扔掉了手裡的樹枝,老者朝明藥走近一步,笑眯眯道:“做我徒弟怎麼樣?”還是同上次那般直接了當的語氣,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明藥冷冷一笑:“老人家,你莫不是忘了,咱們的約定可不是如此的。”縱然對方強大如斯,她仍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並不買賬。
兩次說出同樣的話,必定有他的目的所在,而且雖然人才難在遇,可這樣一個世外高人,也絕對不會真的吊死在一棵樹上。
明藥的眼神也愈發戒備起來,微微的眯了起來,猶如兩個漆黑的晶石,能印照出世間任何險惡。
老者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微微垂下的眼眸卻散發着精光:“老頭子我雲遊四方,卻沒有見過你這般骨骼精奇之人,因此想收做個關門徒弟。”
“你一直跟着我?”明藥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微微眯了眯眼睛。
想到他一直在監視着自己,明藥的眸色沉了沉,眼神化作一道冷光像老者襲去。
老頭子似是心虛般的點點頭,而後又打着哈哈,企圖矇混過關道:“我知道你近日無處可去,還不如跟隨着老頭子學習武藝,也不浪費了你這天賜的機緣不是?”而後又道:“你放心,我醉翁仙必定傾囊相授。”
明藥思量了許久,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那老頭子說的也確實不錯,如今明國是回不去的,而白國就更加不能去了,萬水國也不能夠容下自己。
除非過個三年五載,不然自己還真的在深山老林裡了。
他那裡也必定是個好去處。
醉翁仙立刻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如若是年齡尚小的孩童做此模樣,明藥估計會好臉相望,卻不想是個年過半百的人物,她只覺得滑稽不已,但是也沒有明說,只是面無表情的叫他帶路。
一路上醉翁仙都在說做自己的徒弟多好多好云云,本就心有所想的明藥就不在狀態,對於他的話只聽見了個大概。
“丫頭,怎麼了?”醉翁仙推搡了一下明藥,眼裡竟然有着一抹擔憂,聲音頓了頓,又道:“不會是餓壞了吧?”
明藥嘴角一撇,眸子裡神色淡淡也沒有理會醉翁仙,醉翁仙霎時覺得失敗,又繼續道:“丫頭,你怎麼不說話了?”
……
終於在明藥一記冷眼之下,醉翁仙只好面露委屈的閉上了嘴。
從樹林裡走出,越過了一座高山後,明藥終於想起來,偏頭問後面跟着的老者道:“怎麼稱呼?”
醉翁仙對於明藥的第一次主動問話,表現的十分興奮,他答道:“老頭子自幼由師父帶大,除一徒名並無其他,不過江湖上的些許好友稱老頭我爲‘醉翁仙’。”
明藥點頭,面上雖然沒有任何波動,心裡卻瞭然,她象徵性的告訴醉翁仙她的名字。
其實明藥不知道的是,醉翁仙早已經搞清楚了她這位未來徒弟的名字,只不過他只當做第一次聽到,表情很是自然。
醉翁仙帶着明藥又走了好幾裡地,這時的太陽已經變成了黃澄澄的昏色,醉翁仙再一回頭,瞧見明藥臉上一片的清冷,卻被那昏色暈染出一層柔和之色。
“不多時就要到了。”醉翁仙朝明藥笑道,他知道明藥現如今已經不耐煩了。
“嗯。”明藥點點頭。
終於,在明藥耐心快要耗光前,他們到了一個山谷口。
明藥無法形容面前的東西,自古山谷,講的是兩座大山之中間的巨大縫隙,可這卻完全不一樣,這壓根不是縫隙,而是一座山被挖空的的樣子,而且還是一座比普通山岩還要高聳還要陡峭的山,可想而知,這是爲了預防有入侵者從頂端而下偷襲所設,再往下則是花花草草一類的了。
縱然明藥再冷靜,此刻也淡定不得了,她不得不承認,這座山的設計完全是個大師級別的人物,且這樣的建造,需要的人力和物力也是巨大的。
她偏頭看向一臉得意揚揚的醉翁仙,便肯定這些都是旁邊這人的傑作了,只不過明藥比較好奇,這山到底有什麼好處,值得醉翁仙這麼大興土木。
剛準備詢問,卻聽見醉翁仙已經開始講述了,原來,這本是一座巨大高聳山,卻不想被幾年前的醉翁仙盯上,他硬是憑藉一己之力,搬山撼嶽一年之久,終於把這裡修出個大概。
聽到這裡,明藥不免大吃一驚,她本自以爲這人的功力吹牛居多,誰成想卻是有這般能力,太過震撼,竟然一人將整座山移去大半,明藥心裡對醉翁仙多了幾分敬意。
不過,敬意歸敬意,該防備的明藥依舊不會鬆懈。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她也被那些人給坑害夠了。
在草地上剛走一會兒,她潔白的裙襬便有了些許的污漬,不過她也不在意,擡袖擦了擦臉上的灰塵,便跟上腳步。
山谷裡也並非明藥想象中的那樣空曠、貧瘠。在最深處有一座佔地幾百裡的廟宇,明藥本欲詢問,醉翁仙卻好似看穿她的疑問,醉翁仙道:“這座廟宇是這裡本就有的,我挖開後才知道”
饒是明藥清冷的性子也不免大吃一驚,她問道:“本就有的?你是說,這廟宇是建在巨山裡頭的?”
本來就有的話證明這座山原本有人居住過,而後來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給填上去的。
醉翁仙點點頭,他當時也很奇怪,還特意進去探查了一番,發現裡頭並無異樣,這才放心使用。
看醉翁仙的樣子並不像撒謊,但是山中有一廟宇,這當然勾起了明藥的好奇心,雷厲風行的明藥不禁心裡一動。
“能進去看看嗎?”明藥打量着裡面,眸子裡滿是震撼的波瀾。
醉翁仙欣然答應,“自然。”
說走就走。
醉翁仙邊走邊笑嘻嘻道:“這地方我早已經進來過無數回了,沒什麼新奇的玩意,不過既然是徒弟你要進來,爲師自當陪從。
明藥無心理會他的言語,她總覺得這座廟宇有些古怪之處,卻說不上來是什麼,所以只能進去瞧瞧了,看個究竟了。
廟宇裡頭供奉着一個提着籃子的漁家菩薩,一瞧便是典型的漁女菩薩,自古相傳的竹籃打水便是由此菩薩而衍生。
上面並沒有供果和香火,整座廟宇也像是幾萬年沒有打掃過一般,灰塵滿天,想必是醉翁仙的懶惰所至。
明藥輕輕瞥了醉翁仙一眼,後者腦袋一縮,假裝看不見這道目光。
其實這也不怨醉翁仙,畢竟他沒有給別人打掃衛生的習慣,就算是菩薩又怎麼了,自古都是別人爲他醉翁仙打擾打掃的。
周圍全是沾滿灰塵明黃黃的布條,看起來蕭條極了。
再看那菩薩的眼睛時,明藥突覺不對勁,方纔她進來時菩薩分明是眼角微翹着的,而現在……而現在竟然微微有些下垂!而且就一個眼神竟然扭曲了整尊佛像的表情,從原來的莊嚴慈愛,竟變得有些豔麗。
明藥一驚後迅速冷靜下來,她環顧一週,發現並無異樣,再瞧那眼睛時,竟然又是微翹的樣子,表情自然也恢復了自然。
她定了定心神,如果剛纔不是自己因爲勞累而眼花,那這裡必定另有蹊蹺。
她指着這尊菩薩,漫不經心的問:“這可是本來就有的?”
醉翁仙眼睛忽然閃過了一道精光,微微笑道:“是啊,原本就有了的。”
明藥想想也是,醉翁仙也不像那些會供奉菩薩之人。
而供奉菩薩也正說明了這裡原本的人是漁家,就算不是也必定是靠打漁生存。
醉翁仙撓着腦袋想了想,又道:“當初這裡的人都是漁民,出海大雨也就來這裡供奉菩薩祈求平安。”他眸色一沉,聲音染上了幾分嘶啞,“不過二十年前的滄海桑田,這裡已經成了也不再是大海了。”
明藥點了點頭,她可不信什麼神佛,她只信人定勝天,至於什麼傳說只怕是有心人故意捏造的罷了,不過這古代之人思想愚鈍封建,信了這些也無可厚非。
想起方纔那些細微之處,她便覺得這有可能不是幻覺,必然是什麼原因才決定如此的。
沉吟了一會兒,明藥朝醉翁仙道:“你幫我用內力催動一下那座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