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先前一樣還是一面高於七八尺的門,差不多一個壯漢那麼高。那門的具體縫隙在哪明藥實在看不清楚,從她的角度來看,這門根本是從花紋裡裂出來的。
醉翁仙熟練的領着明藥進去,很明顯他是常常下來過,明藥眼裡浮現出了冷意,怎麼會信了他的謊話,什麼從山裡挖出來的廟,恐怕所有的機關都是他事先佈置好的吧。
那扇門後面,竟然是琳琅滿目懸掛着的壁畫,爲什麼說是懸掛着的呢,明藥到跟前仔細觀察了下,發現這畫乍一看是和牆壁爲一體的,實際則是在頂端有東西固定。
明藥定了定心神,大概數了數,這裡總共有十二副畫,分別位於牆壁的上,下,右三面。因爲左邊是門的所在地,因此並沒有懸掛類似的畫。
正當明藥琢磨出些門道的時候,醉翁仙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這兒就是你要所肩負的啊。”
這句話讓明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眼睛順着醉翁仙的目光望去,發現那幅畫上竟然是一細釵禮衣女人站在高臺上,而下面是無數百姓在跪拜,雖然時間過了太久,面容有些模糊,可明藥還是一眼便認出來這就是方纔那個密室裡的女人,醉翁仙說,是她母親的人。
此刻,她沒有再一襲白衣,而是明黃黃的華服,她張開雙臂身體筆直的站立,彷彿在接受朝拜般。此時的她,比起剛纔多了幾分威嚴氣勢,少了幾分女子的婉麗,像個驕傲的雄鷹,不飛則矣,一飛則沖天。
醉翁仙緩緩上前一步,負手而立,神情有些恍惚,輕聲說:“此人你還認得?”
他指的自然是那女人了,明藥淡淡點頭,以示認得。
醉翁仙又道:“你可知,這些是什麼人?”
他說得是‘些’分明在問下面的百姓,方纔她只顧着觀察氣勢逼人的女人,現在明藥又認真打量了打量,發現這些人穿衣打扮既不是明國人,也不是白國人,難道說是什麼地方的小國?她很疑惑,口隨心走,也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只見醉翁仙搖有些生氣,他道:“爾等小國豈敢和吾之臨淵氏族相提並論”
氏族?明藥企圖從醉翁仙的隻言片語中尋找到更多的信息,眸子斂去了精光,她繼續問:“什麼氏族?”
醉翁仙並不理她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講道:“當年,臨淵氏族昌盛之時,莫說什麼白國,明國,就算是兩國合力也難以傷其根本,與其說是三國鼎盛,不如說是我臨淵氏族獨尊。”
明藥眉頭動了動,指着壁畫問醉翁仙:“她是氏族的領導者?”
醉翁仙自豪的點頭讓明藥心頭一跳,而後明藥又問:“這是她登基的情景?”
醉翁仙仍然點頭,明藥有些瞭然了,她也猜了個大概,這氏族可能因爲什麼原因覆滅或者淪爲小國了。
根據醉翁仙所說,數千年前,臨淵當時還不叫臨淵,而是南部一支弱小的氏族,他們既沒有作戰的能力,也沒有經商的頭腦,因此世世代代都貧窮,貧窮就要捱打啊,於是他們受了很多年的欺壓。
但是這支隊伍彷彿有九條命,無論怎麼都沒有被滅種,直到幾十年前,她孃的出現,改變了許多東西,這支隊伍囊括了很多人種,還有不同地域的居民,他們大多是社會的底層,受欺壓多年,因此恰好有個人將他們聚集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叫臨淵的氏族,從此所向披靡。
猜到大概,明藥的目光馬上被旁邊的一副壁畫吸引,上面刻畫的是一披着戰袍的女子,她手執長劍,頭戴盔甲,身後則是雄兵無數,勢如破竹的在紅衣軍隊中廝殺,紅衣軍隊人數遠在女人所領兵隊之上,可在此番拼命之下,竟沒有佔的半點上風,着實讓人佩服。
醉翁仙捋了捋鬚毛,又道:“這可是你孃親當年血站四方時的情景,當年的金戈鐵馬,可是最讓她嚮往的。”
明藥點頭,看得出這女人胸懷大志且能力非凡,她走近用手描繪了一下那女人的輪廓,心裡有莫名的悸動。她強作鎮定的指着另一副壁畫問醉翁仙:“這是什麼場面?”
怨不得明藥看不出來,而是這上面的情景太過奇怪,方纔還威風凜凜的軍隊,此刻竟然被打的四處逃竄,更有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被一箭射死的樣子,最重要的是,整幅壁畫,絲毫不見方纔的女人。
醉翁仙看到這幅,臉上似乎充滿了戾氣,明藥更加奇怪了,按理說以醉翁仙此番逍遙修道之人,不應該有這麼大的怨氣,畢竟有礙修行,再者依着醉翁仙這個年道,能讓他渾身怒氣的,必定是什麼大事,並且還不是什麼好事。
她一愣,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氏族遭受了什麼巨大戰爭,或許就是因此而覆滅的。
果不其然,醉翁仙緩緩道:“這是西寧一戰,這場戰役讓氏族死傷無數,百姓被燒殺搶絕,而也是因爲這場戰役,氏族的核心軍政權力落入旁人之手,氏族就此……”
明藥皺眉,醉翁仙口中的沉重她彷彿心有體會似的,隨後她不解的問:“那女人呢?”
照理說,如果有那女人在,醉翁仙口中的氏族應該不會落入此下場吧,難不成她已經殉國了?
醉翁仙惋惜的搖搖頭答道:“這些你還是暫時不要知道的爲好。”
心裡的好奇驅動着明藥,眸子一轉,眼神從壁畫落到了醉翁仙的身上,說道:“既說我身上肩負着什麼使命,哪有不跟我說出原因的道理?”
醉翁仙斟酌了一會,然後淡淡問道:“你可記得方纔我說,你並非白國皇帝之親女,而你哥哥明扶溫纔是?”
見明藥點頭,他又繼續道:“當年三國初立,並非鼎盛之時,你母親也就是我臨淵之皇者,在一次偶然下結識了白國皇帝白長青,兩人郎才女貌,文韜武略都是個中佼佼者,不免惺惺相惜,以武會友,以棋會友。久而久之,兩人也日久生情,你母親不顧兩國身份,與白國承諾萬世修好,而白國皇帝白長青也同時提出聯姻,求得正是你母親。”
明藥聽到此時眸子猛然一沉,隨後又微微搖了搖頭,情情愛愛害死人啊,不知兩人後來發生了些什麼,她將目光凝在另一副畫上。
發現這幅畫的正是兩國聯姻的熱鬧歡慶,明藥猜測高聳的城牆上站立的兩人可能就是白長青和她娘了。
醉翁仙接着道:“聯姻不出一年之久,誰會想到白長青這個薄情寡義之輩,竟然利用你孃親對他的感情來瓦解我們臨淵,而當時你的母親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之中,並沒有察覺任何的不妥,最終也就導致了西寧一役。”
具體的細節醉翁仙並沒有講述,明藥也沒有問,她知道醉翁仙是不太願意講述這段氏族的低谷,對於這點她還是很善解人意的。
原來,這個氏族有個響亮的名字,臨淵。
取之爲君臨天下之意,可見當日之風光無限,可惜盛極而衰,自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連強大如臨淵也沒能逃過命運的捉弄。
明藥聽着聽着問醉翁仙她母親最後怎麼了,只見醉翁仙直搖頭,看起來並不太想提及這件事。
不過明藥猜測,她的下場應該不是太好,族人因爲自己而死,國家因爲自己而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深愛的丈夫,換誰都無法接受吧,更何況是她那種高傲的性格。
恐怕對於她而言,以死謝罪纔是解脫。
醉翁仙說完忽然回頭問明藥是否願意跟他學習,以光復臨淵。
明藥心裡搖搖頭,她對光復以往的昌盛並沒有興趣,過去即是過去,沒必要太過於執着,況且她並沒有那個責任去光復,這件事說到底不關她的事。
就算是她母親有罪,可也不想想還不是她讓這些人能夠有威風凜凜的一面,凡事有利必有弊,既然想要稱霸天下,那也得做出點犧牲不是麼。
當然,最重要的是眼下……明藥轉念,能夠跟着醉翁仙學習個把時間,想必對自己的進益也是頗大的,現在前方情況不定,俗話說技多不壓身,她思慮再三,朝醉翁仙點了點頭。
“好吧,我就暫時就在這裡。”明藥淡淡的說着,眸子並未從壁畫上移開。
她並沒有明示要不要光復臨淵,而只是單單點頭,可算不得數。
可此時沉浸在使命和光復中的醉翁仙可沒看出這裡頭的門門道道,而是對於小徒弟的明事理非常高興,把這一切也歸公於她孃的功勞,只聽他道:“她不愧是你的女兒,和你一樣的不肯吃虧。”
這話很自然是對畫中人說的,對此明藥只是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言語,她本不是多話之人,今日問了這麼多也算是破天荒了。
密室是有幾個氣孔的以方便空氣流通,但是要知道這裡長年陰暗,氣味仍然有股子潮味,實在難聞,方纔在說話所以並沒有察覺,現下可算是難受一場了。
可醉翁仙卻像是習慣了似的,並不着急離開,這更讓明藥下定決心要好好跟隨他學習,但是她生性清冷,不習慣將事情說在嘴上,而是用實際去付諸行動。
“我還有一個問題。”明藥叫住了醉翁仙,思量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這個說白長青是我的父親?”
若是的話,那她和白且隨豈不是亂倫?
這樣想,明藥的心瞬間揪了起來,這樣沒有任何邏輯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而到時候,她要怎麼去面對白且隨,他們畢竟也有過夫妻之實。
醉翁仙聽了一怔,面色忽然閃過些隱晦不明,微微的嘆息了一口,“你不用想太多,你並不是這個老匹夫的血脈。”
聽到這裡,明藥才放下了心來,可又一個疑問朝她襲來,那自己是誰的孩子?
剛要開口問,可想到了醉翁仙似乎不願多說的樣子,明藥到了嘴邊的千言萬語也都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