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 猜測

林夫人告辭出宮的時候人,謝寧那裡自然有一份兒賞,大皇子也送了林敏晟一套筆,一盒紙,再有就是剛纔林敏晟喜歡的鹿肉脯。

謝寧看了也覺得很欣慰。皇上不求大皇子能把聖賢書讀出名堂來,對他的教導側重於爲人處事上頭。大皇子學的很快,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拿主意給小夥伴送東西了。

父母再操心,跟不了孩子一輩子。不早早的教他們自己立起來,將來有得後悔的時候。

玉瑤公主站在那兒一聲不響,等林夫人他們要走了,纔對林敏晟說:“你要常進宮來。”

林敏晟卻覺得進宮也沒什麼好玩兒。進宮前有個鬍子花白的老先生跟他說了半天的道理,不能這樣,不能那樣。進宮後還要拜還要跪。別人說起宮裡的口氣好象這裡多好一樣,可是林敏晟不喜歡。每天待在那麼小的院子裡,到處都是高高的牆,有什麼好的?

他倒挺同情大皇子和玉瑤公主的,還有那個剛剛會爬的小表弟。可憐他們連出次門都艱難,平時也沒什麼可玩可樂的。所以雖然他覺得進宮沒趣,林敏晟也點頭說:“行,下次我還來。”

這話說的謝寧都想笑。

聽起來林敏晟是一口答應了玉瑤公主,但這個下次究竟是什麼時候?明年過年的時候嗎?

得了這句話,玉瑤公主就心滿意足了,朝他伸出小指頭:“拉勾。”

謝寧低頭忍笑。

玉瑤公主這個習慣是她教的,平時要讓玉瑤公主乖乖答應什麼事,謝寧也會同她拉勾,表示說了就要做到。玉瑤公主看來十分重視和林敏晟的約定,還要和他拉勾。

林敏晟還沒和女孩兒拉過勾呢,回頭看了一眼林夫人,走上前也把小指頭伸出來。

他的手指頭粗,玉瑤的手指又白又細跟瓷花瓶上細攀着的雙耳一樣。林敏晟還真怕用力大點兒,會不會把她的手指頭給撅壞了。

兩人象模象樣的拉了勾,林敏晟跟林夫人走了,玉瑤跟謝寧回去,自有宮女們逗她玩。

胡榮進來跟謝寧回話。

“陳婕妤已經醒來了,聽段太醫說性命無礙。她一起來就掙扎着給皇上寫了一份兒摺子。”

“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剛,讓他宮裡的太監遞到長寧殿去了。”

胡榮打聽不着摺子寫了什麼,在他想,多半是替自己喊冤抱屈,辯白一二的話吧。陳婕妤又不傻,肯定知道自己中毒了,那下毒的疑嫌還在她自己身上,她肯定要辯白的。

不過這回胡榮沒有猜對。長寧殿這邊白洪齊接了摺子,倒是沒敢給私截下來,遞到了皇上案前。皇上翻開來看了看,就放在一邊了。

白洪齊也沒敢偷瞄上面寫的什麼。他識字,但是從來不敢偷看奏億之類要緊的東西。皇上規矩大,假如發現他私下窺探朝政之事,多少年的情分也白搭,一準兒不會留他的。

說起這一點白洪齊就不得不佩服貴妃。皇上同後宮嬪妃也從來不提政事,可貴妃是個例外。皇上同她說起,她有時還能插上一兩句話,還能搔到皇上的癢處。白洪齊思來想去,也能說這是天定的緣份了。

不過陳婕妤文墨上頭也不怎麼精熟,字寫的歪歪扭扭的。而且她中毒後身體不是一般的虛弱,那筆劃更不是成樣子。

等白洪齊再進來上茶,提醒皇上到晚膳時分了,皇上才擱下筆,問:“今天可審出什麼來了?”

白洪齊連忙稟告:“藥庫的人審過了,那藥都是進臘月一批做出來,各宮分領去的。陳婕妤那裡領了兩瓶去,瓶子沒有記號,都是當時從架子上隨手拿的。藥庫沒有問題。陳婕妤入宮之後有過一次小風寒,風寒好了之後還有點咳嗽,所以這藥平時就吃着,那一瓶已經吃完了,這一瓶啓封后就沒怎麼大吃。就在宮宴前一天陳婕妤還含了兩粒。”

陳婕妤那裡的藥丸本來應該沒有問題,問題就出在宮宴當天。

“雲和宮能進陳婕妤內室的人不多,也就那麼三四個。除開她貼身宮人,就只有一位胡尚宮,但她這幾天都沒來。另兩個是負責灑掃收拾的……”

皇上問:“她的貼身宮女是叫紅兒?”

白洪齊沒想到皇上會提起一個小小宮女的名字,忙說:“是的,奴才記得清楚,是叫這個名字,本姓張,已經服侍陳婕妤三年多了。”

“嗯,”皇上頓了一下,說:“倘若這個宮女沒什麼,就放回雲和宮去吧。”

皇上怎麼會關心起一個宮女的去留?

白洪齊不傻,他馬上想起剛纔陳婕妤呈的那個摺子。

肯定是那上頭提了吧。

陳婕妤難道不是在那上頭替自己喊冤,倒是替貼身宮女求情了?

這可真讓人想不通。

皇上同謝寧說起這件事,謝寧也有些意外。

“她是怎麼說的?”

“她在上頭寫,因爲自己一貫輕浮莽撞,纔有今日之禍。現在中毒受罪都是她應得的。但是她身邊這個宮女很是忠厚體貼,絕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可以替這個宮女作保,求朕從輕發落饒她一命,陳婕妤自己願意承受罪責。”

“看不出,她也是個性情中人啊。”

“朕也有些意外。”陳婕妤脾氣不好的名聲宮裡頭無人不知,但是她對雲和宮的奴婢還真沒有做過什麼過分苛責的事。別的宮裡處罰懲治宮女太監的事情不少,連謹妃那麼個人,一旦晉位之後也馬上抖起威風來,動不動拿下人出氣。陳婕妤到這個時候還給宮女求情,這個宮女一定是她的貼心人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呢?”

“朕吩咐了,查清她與在陳婕妤藥丸中混毒的事有無干系。倘若沒有關係,就放她回去。”

照皇上來看,貼身宮女沒有發現陳婕妤藥中被人混毒,這怎麼說一個失職之罪都跑不了,即使爲這個沒了命也不冤枉她。

他會吩咐白洪齊,一來是因爲那份兒摺子寫的懇切,陳婕妤現在一條命送了大半,據李署令說,只怕就算好轉過來,以後身子也不可能如從前康健了,壽數也是大損。二來,卻是因爲皇上想着替大皇子他們幾個孩子多積些福。大過年的殺太多人,總歸讓他的心裡有些過不去。

“等出了正月,朕打算放一批人。”

謝寧有些詫異:“放人?”

“宮中人還是多,要不了那麼些,何必都拘着他們在宮裡,與家人骨肉分離?”宮中人多,閒着的沒事的也多,人閒了就要出毛病。不管這次下毒的事情最後查出的結果是什麼,皇上已經打算將宮中的人手再放出一批。不管明面上是誰的人,暗裡又聽誰的話,打發出去之後宮中肯定會清淨不少。

“這事你多留心些,到時候內宮監來操辦這事,名單什麼的也要遞到你這裡來的。”

這可是件大事,謝寧想了想,認真的應下來:“臣妾知道了。”

皇上看着她一笑。

謝寧又趕緊補上一句:“可臣妾沒辦過這麼大的事,到時候要是有什麼不懂不會的,少不得還要來煩擾皇上。”

“你只管放心,朕給你撐腰。周稟辰一個人要是忙不過來,朕再給你多派個人手。”

人手現在謝寧是來者不拒,既然是皇上派來的,那人品肯定信得過,本事也必定是有的。

周稟辰從刑司回來,雖然身上沒濺着血,也沒染上什麼髒污,他仍然用拂塵上下撣過,還是聞着身上有一股不新鮮的污濁氣味。

刑司那地方真讓人難受。在刑司待久的人,身上也自然有一股讓別人不舒服的味道。還有那些陰晴不定的目光,看人的眼神……周稟辰自認不是個好人,可也對刑司那些人敬而遠之。

他和白洪齊碰了一回頭,回了永安宮之後歇了一會兒,胡榮就來了。

胡榮一開始對周稟辰很是牴觸,現在卻也能處得親親熱熱和和氣氣的,起碼錶面上看是這樣,一口一個周公公的喊着。

周稟辰也不想同他起齷齪。胡榮是貴妃提拔的人,比自己到底親近。何況兩人鬥法,不論輸贏,總歸在主子那裡是一起討不得好。既然現在能這麼處着,何必節外生枝呢?

“看主子的意思,象是不會追究陳婕妤了。”胡榮輕聲說:“咱主子心善,陳婕妤雖然是自作自受,可主子覺得她險些沒命,現在又這麼受了大罪,心裡也不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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