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愛倏爾擡頭，又望向鏡子裡的他，那對鋥明的大眼睛，鑲嵌在巴掌大的臉上，顯得過於大，裡面載滿的憂傷，讓慕玄憐惜得情不自禁上前，蹲下身，昂望着她。
“小愛，你從來都是想定什麼就會去做的，別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自己。艾麗的事，跟你沒有關係，你只要開開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就好。”
“慕玄，我傷過你，你爲什麼還要對我好？”她很認真的問，不帶絲毫的情感。
慕玄笑了，很寵溺的那種笑，能醉得人心田溫暖洋溢。即使，他還只是一個剛滿21歲的年輕男子，但面對喜歡的女人時，他可以瞬間成長爲能爲她遮風擋雨的強大依靠。
不管她需要，或是不需要。
“我不是艾麗，我很堅強。所以，小愛，你可以盡情的享受我對你的好，不用回報的。”
凝望着他，小愛垂下頭，淚珠滾落。
看到她的淚，慕玄慌了，他急忙擡手，想要拭去她臉上的淚，小愛卻倔強的別開臉，自己用手背粗魯的抹去，“我沒事，我只是……一時緊張而已。”
緊張……
是啊，即將嫁爲他人妻，她的緊張，理所應當。
想到這樣的結果，他的心就錐刺般的疼。他姐姐和織星都不贊同他來，可是，慕玄卻想親眼看到她穿婚紗的樣子。
即使，那婚紗不是爲他穿的。
年輕，是衝動唯一合理的藉口。
這是最後的時刻了，他一遍遍提醒自己，最後的，他問還沒有成爲別人妻子的她，“小愛，嫁給他，你會幸福吧？”
小愛擡起水霧縈繞的眸，望向他時，竟多了幾絲迷惘。倘若沒有艾麗的死，她或許會冷靜的告訴他，她會幸福，而且會很幸福！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
艾麗臨死前的微笑，還有當時暗神看着她的目光，都讓她遲疑。
她和暗神之間，將永遠都會隔着一個艾麗。
小愛搖頭，“我不知道，慕玄，我不知道。”
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慕玄倏爾握住她的手，“小愛，我不希望你強迫自己！如果你不願意，就跟我走吧！”
“小朋友，你想帶我的新娘子去哪呢？私奔？”門口輕佻的磁性聲音裡，隱含一絲怒氣，瀕臨爆發。
暗神身着一套黑色燕尾服，金髮梳在腦後，少了幾分平時的玩笑與戲謔，全身都散發出逼人英氣。當他看到小愛紅紅的眼睛時，再也難以自持。
爲什麼，她的眼淚，會再次爲他而流？
小愛掙脫開慕玄的手，深吸口氣，“我要換衣服了，請你們都出去吧。”
慕玄站了起來，回眸，並無半點愧色的面對暗神，朝他一步步走去。
門關上的瞬間，暗神倏地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抵在牆上，藍眸快要噴出火焰，“你要不是魁的人，我早就剁了你！”
此時的暗神，嗜血，冰冷，迴歸鬼門之前的殘忍薄情的戾氣，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整個人看上去陰邪無比。
慕玄冷冷一笑，毫不費力氣的掙開。哪怕要比他小上幾歲，但是站在暗神這個黑幫老大面前，強悍的氣場，仍不遜色半分。
“你要不是表哥的朋友，我早就把她搶走了。”他冷靜的說，話語中的篤定與霸氣，令暗神揚了揚眉，嗤笑一聲，“小朋友，你拿什麼搶？”
“就憑我永遠都會愛她相信她！”慕玄上前一步，緊貼着暗神，眯起漂亮的眸，“你根本就沒有完全信任她，如果她感受到了你的信任，她不會哭，不會傷心！”
暗神犀利的眸光，似刀似箭，夾雜着不易覺察的痛楚，襲向他。
“要我告訴你，親眼看着自己當成妹妹一樣的人從樓上掉下來，摔得骨頭散架是什麼感覺嗎？如果我不夠信任，就不會有今天的婚禮！知道外面兄弟，背地裡說我什麼嗎？”他冷笑着搖頭，“你不需要知道，因爲，這些事都跟你沒有關係。”
這時，門開了。
看到小愛穿着婚紗站在門口，瞥過慕玄，暗神收拾好心情，微笑着走過去，“這套婚紗真的很適合你。”
低垂着的大眼睛，一點點擡起。“你一直都在介意，對不對？”
暗神一擰眉，“小愛，今天是我們最重要的日子，一定要說這些嗎？”
小愛笑了，“我們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艾麗就是你胸口的痛，更是我心頭的刺！既然，她的死令你那麼痛苦難過，何必又要委屈自己來跟我結婚呢？”
暗神真的生氣了，她一而再的說出不結婚，令他沒辦法再心平氣和。他不否認，艾麗的事對他是個打擊，但是，他壓抑了自己所有的情緒，想要依照承諾，與她幸福的結合，她還想要怎樣呢？
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
“是不是，要我高興的對你說，我一點也不在意艾麗的死，你纔會滿意呢？”
小愛的笑僵在臉上，連表示堅強的敷衍，她都做不到了。說她自私也好，偏執也罷，她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卻只在乎他的。
“說到底，你還是把錯都歸結到我身上。”
暗神懊惱的拂亂整潔的發，扯開領結，“我沒有這麼說。”
慕玄站在那裡，沒有說話，卻一直都緊盯小愛的神情，看到她的失望和傷心，他心疼得恨不得過去把她擁在懷裡安慰。可他仍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還分得清，這種時候過去，只會令她更爲難。
“暗神，婚禮取消吧。”終究，她說出了昨晚就想說的話。
暗神渾身一震，驚愕過後，竟嘲弄的勾起脣角，扭頭，直視慕玄，“是因爲他嗎？”
慕玄冰冷的回眸，完全不把他強壓的怒火放在心上。
小愛失笑，不住搖頭，“你還不明白嗎？艾麗最後送你的這份禮物，是你禁錮在心裡的枷鎖！你自責，你失落，甚至以後我們有了爭執，它也會把你越箍越緊！到最後，我們誰也別想逃脫！”
突然，她昂起頭，笑得虛無。
艾麗，你贏了，我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