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長歌回到房間,想起剛纔葉痕不同於以往的言行舉止,她心中隱隱不安,明知道那是關於他的過往,他不方便說出口的事,可她還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她房間有一個小小的外書房,那是前兩日葉痕擔心她中途案情有突破方便分析而設立的。
百里長走過去,給自己研了墨,又給毛筆添飽墨汁,這纔在鋪展開的宣紙上開始理線索。
——十一年前,棲霞宮,寧貴妃臨盆,誕下死嬰,皇帝大怒,欲斬殺所有在場內侍,被寧貴妃求情阻止。同一天,葉痕凱旋而歸。
——第二天上午,棲霞宮藕池裡撈出一具女屍,經推斷,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秦黛的姐姐秦文。同一天午時過後,宮中設宴爲葉痕接風洗塵。
——教坊司的樂姬演奏,秦黛彈錯了一個樂符。
百里長歌的筆尖在“彈錯”兩個字上頓了頓。
根據魏俞的描述,當時的秦黛神色疲倦,表情恍惚,以至於彈錯了樂符都不知道,還是旁人提醒才反應過來的。
那麼她是否因爲知道了秦文的死受了驚嚇?
秦文又是爲什麼會被殘忍殺害?
將這張紙放到一邊,百里長歌又重新取了一張來。
——少卿發現了三夫人與傅卿雲的事情,所以三夫人設計了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工具準備暗中將少卿殺死,但在這之前,少卿先一步洞察了三夫人的意圖,絕望之下,自行了結。
——三夫人是處子,那她就不是少卿的親生孃親。
三夫人是誰?亦或者該問少卿是誰?
三夫人爲什麼在最後選擇服毒自殺,卻又用那樣的方式讓她知道她還是處子之身?
再度拿過一張紙,百里長歌將思緒轉回到祭壇案上來。
——許洛與潘楊有私情。
——潘楊在大婚前夕給秦黛寫了休書。
休書……想到此處,百里長歌腦中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沒抓住那東西是什麼,卻突然想起一事。
在她揭露真相的時候,潘楊對自己被綁架出現在滁州城的事情絲毫沒有提及,他一口咬定是同窗設宴請他過來的。
他爲什麼要隱瞞被黎徵綁架的事?
百里長歌坐下來,按照他的這條線推下去,中途便發現了矛盾點——假設潘楊果真是在青蓮學院踏青活動那天對秦黛一見鍾情,那他後來還給秦黛提親又是爲什麼?踏青活動的那天秦黛怎麼這麼巧剛好就在巖溪鎮,她不是滁州城西松花巷的人嗎?
不推不要緊,一推,百里長歌便發現了大問題。
她霍然站起身,匆匆推開門就要去前殿書房找葉痕。
風弄正站在門外,亙古不變的冷肅表情殭屍一般,待百里長歌走近,他手臂一橫攔住她,用僵硬的聲音說道:“王爺說了,今夜不見任何人。”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百里長歌急的團團轉,潘楊很可能是一早就和黎徵,或者說暗中那個人串通好的,如今黎徵死了,潘楊或許就是祭壇案唯一一個知道完整真相的人,她無法等,因爲見識過暗中那個人的雷霆手段,她怕再晚一步,潘楊也會同黎徵和三夫人一樣自己了結。
“多重要的事都不可以!”風弄冷冷睨着她,“長孫妃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您頻繁往王爺屋裡跑,若是消息傳到了帝京長孫殿下耳朵裡,可是要出大事的。”
百里長歌一聽怒了,“都迫在眉睫了你還同我說這些大道理有什麼用?讓開,我要找葉痕,此事人命關天,片刻耽誤不得!”她一急,連名帶姓喊出來。
風弄微愣過後依舊站在她三尺之外,橫出來阻攔她的手臂並沒收縮半分,那樣冷血的表情彷彿在說“想要過去,除非你贏得了我”。
百里長歌一咬牙,“你別逼我!”
“屬下不敢。”風弄表情都沒鬆動一下,“夜深了,還請長孫妃自重,貿然闖進去找王爺終歸不妥,您若是實在等不及,可以說給屬下,待會兒屬下幫你轉達給王爺。”
百里長歌咬牙恨恨朝依舊亮着燈的書房看了一眼,將目光轉回風弄身上,“算你狠!不過本小姐還不至於到了事事依賴你家王爺的地步!”
說罷衣袖一甩轉身離開。
剛出了主殿花園,就遠遠看到一個黑影匆匆忙忙跑進來,見到她的時候如同看見了救星般眸光一亮。
百里長歌停住腳步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是北衙禁軍的兵衛。
看着他氣喘吁吁地樣子,她皺了皺眉,“什麼事這麼急?”
“尹……尹醫官……不好了,潘楊的娘連夜趕來刺史府公堂外擊鼓,說潘楊……潘楊失蹤了!”
“什麼時候的事?”百里長歌眉頭皺得更深,更加確信了自己剛纔的推斷。
“大娘說得是三個時辰前,但她從城東趕來刺史府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算下來已經過去了好久。”那兵衛腰板挺得很直,即便跑成這樣,說話也依舊保持着北衙禁軍一貫的氣勢。
百里長歌心中一寒,再次瞟了瞟主殿方向,確定那邊很寂靜,沒有任何人會出來之後輕咬下脣片刻,鎮定道:“走!”
“走?”那兵衛臉上寫滿了疑惑,“這件事不通知王爺嗎?”
“來不及了!”百里長歌不想跟他解釋那麼多,只冷冷撇下一句話就往行宮外跑,邊跑邊對旁邊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