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按醫學的角度來講,也就是個藥到病除的小病,沒有大礙。
然而裴子慧卻也不得不佩服肖氏的身體果然之強悍,郎中來時,她已經被折磨得有氣無力,蜷縮在牀上不停地瑟瑟發抖,看上去幾乎已經沒有了人樣子。
可是這從早到晚三副藥下肚後,再加之一夜的休息,待第二天起牀時,她竟整個人已經恢復如常。郎中的藥見效是其一,常年務農促使身體素質過硬是其二。
不過令裴子慧更是沒有想到的是,那留着一臉花白鬍須的老郎中,居然能懷疑到肖氏誤食了癩蛤蟆。使她不得不佩服在古代龐大的中醫隊伍中果然是臥虎藏龍,不容輕視。
然而肖氏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自那郎中懷疑她誤食了癩蛤蟆之後,她左思右想中,早已猜出其中的幾分不對頭之處,於是她再見到裴逸之這屋的幾個孩子,特別是裴子唐之時,不是瞪大了眼睛,就是橫眉怒目。
甚至還仰着腦袋對他說:“子唐,那天你給大伯母喝的糖稀,滋味真是好,至今難忘呢!”
裴子唐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嘻嘻哈哈的點頭,應付了事。
弄得裴子慧倒是擔心了好幾天,她擔心肖氏會做出什麼不利於裴子唐的事,更是擔心她會找着理由爲難母親。
好在事情過去了好幾天,肖氏那邊依舊沒什麼動靜。當然平時那些几几歪歪呈口舌之快的事兒,對於肖氏來說已經說得如家常便飯一樣。對於裴逸之一家來說,也聽得如家常便飯般平常,所以,這些早已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奇怪。
如此,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
後面幾天的日子倒也過得平常如昔,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但也沒什麼收穫。
不過特別一點的就是,她認識了村子最西邊那家有五大箱籠藏書的凌家。
原因就是凌家那位五十多歲的爺爺凌正坤常常去河邊放羊,而裴子慧常常去河邊洗衣服,雖然見面只是打個招呼,但一來一往中便也算認識了。
這一天吃過早飯,裴子慧又端着一木盆衣服去河邊洗,路過村頭的凌家時,又聽見院內傳來婆婆媳婦二人的爭吵之聲。然而似乎這樣的聲音,對於左鄰右舍來說已是平常,並沒有人出來勸一下,或是制止一番。就連自他家門口經過的路人,也沒有人停下來向院裡瞅上一眼。
似乎這種吵鬧之聲,就像集市上的吆喝聲一樣平常無異。
正在這時,只見凌家的院內走出一位五十多歲,身穿着青布中衣的男子。他嘴裡叼着一卷悍煙,似乎對院內的爭吵之聲煩惱不已的樣子。
“凌爺爺!”側面而來的裴子慧見凌正坤正從院中走出來,歡快地喊了一聲。
凌正坤微微頓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子慧又去洗衣服啊?”
“是。”裴子慧爲免他難堪,便端起木盆加快了腳步。
而凌正坤則揮舞着小鞭子,趕着面前的三隻羊遠遠地跟在裴子慧的後面。
兩個人是同一個方向,一個去河邊洗衣服,一個去河邊放羊和給羊飲水。
凌正坤走了一會兒,把三隻羊放在河邊的一塊草地上吃草,自己則找了一塊光滑的大石旁坐了下來繼續抽菸。
裴子慧就在他不遠的地方洗衣服,幾乎可以聽到他細微的嘆息之聲。
但是二人之間一直沒有交流。
直到裴子慧的衣服差不多洗好了,凌正坤的羊也差不多吃飽了。
這時就見對岸跑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同樣一身青布衣服,身材很是魁梧,膚色黝黑,一看就是常期在日光下勞作的樣子。
那人走到凌正坤身邊,叫了聲:“爹!”
凌正坤擡頭看他一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沉沉說道:“一策啊,你回來了。”
“回來了!”男子微微黯然,身子一歪坐在了凌正坤旁邊的石頭上,嘟嚷道:“回來還不如不回來,還沒等進門就聽見他們在吵,吵得左鄰右舍,乃至全村都聽得到,真是丟人!”
凌正坤嘆了一聲,搖頭道:“過兩天咱們去京城找你大哥,還不知道家裡會鬧成什麼樣呢?我晚上回去說說你娘,你也勸勸你媳婦。”
“爹!”男子一拍大腿,臉上極爲無奈:“這麼些年勸了多少回了,可又哪次管用了。還不如我就一紙休了她省心。”
“休,休,你就知道休!”凌正坤顯然上來了怒氣,啞着嗓子喝道:“咱們家現在已經破敗到這步田地,你大哥在外面又生死不明,若是將紅英休回去,你還討得到媳婦嗎?再說前些年你大哥進京讀書,都是紅英的孃家幫襯的,若是休了她回孃家,那不成了咱們凌家忘恩負義不成。”
“不孝就該休!”男子不依不饒,語氣堅決。
“那她孃家對咱們家的幫襯呢?”凌正坤也不讓步。
“正是因爲她孃家沒少幫襯咱們,所以她才那麼趾高氣昂的敢和我娘撒潑。”男子義正言辭,“休了她之後,咱也不欠她的,等我賺到了錢,或者找到了大哥,咱們如數還她,一個銅板都不會少。”
男子倒是一身硬骨頭,但凌正坤還是連連搖頭。
“糊塗!”凌正坤瞪了他一眼,無奈道:“一策啊!咱們老凌家到什麼時候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何況紅英還爲咱家生了個小寶呢,你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再好好勸說一下紅英,三日後咱倆就進京找你大哥去。切記,你不會對紅英動粗,萬事都等將你大哥找回來之後,再行定奪。”
“知道了,爹!”被稱爲一策的男子癟着嘴轉身走了。
凌正坤又是重重一嘆,一卷接着一卷地抽着悍煙。
此時已經洗完衣服的裴子慧端着木盆走到凌正坤面前,莞爾一笑:“凌爺爺,羊還沒有吃飽嗎?”
凌正坤擡頭看了她一眼,應付道:“快了,快了,再飲點水就行了。”他說完看着裴子慧站在原地不動,不由奇道:“子慧啊,洗完衣服怎麼還不回家?”
“我想等大哥一起回。”裴子慧擡起小手,指了指河對岸放牛的裴子墨。
凌正坤也順着方向望去,“喲,那個整天看書的放牛娃是你大哥呀?凌爺爺我剛搬到蘭家溝沒幾天,這村裡的人還沒認熟呢?”說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又道:“不過,村裡的人倒是都認識我們老凌家了。”
裴子慧自然知道他所指,家中養了那麼兩個廣播喇叭一樣的女人,村裡的人想不知道都難。
於是說道:“是呀,我大哥也知道凌爺爺家,他說凌爺爺家好了不起,有五大箱籠的藏書。”
“這沒什麼稀奇的,”說着,凌正坤摸了摸裴子慧的小腦袋,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快回家去吧,免得爹孃擔心了。”
裴子慧不但沒有端着木盆走,反而坐在了剛纔凌一策坐過的地方,眨着眼睛說道:“凌爺爺,我知道何事讓您煩惱。”
“是啊!”凌正坤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雖然我們凌家搬到這村上來不久,但是我們家婆娘和兒媳婦這天天吵日日吵的習慣,早已是村中家喻戶曉之事,沒想到連你這麼小的娃子都知道了。”
“爺爺,您別看我年齡小,也許我還能幫您出出主意,解決一下家中的難事。”裴子慧很是誠懇。
凌正坤呵呵一笑,“你一個小孩子,還什麼都不懂,怎麼能幫我解決難事呢?不過爺爺謝謝你了。”
說完凌正坤趕着羊就要往回走,裴子慧趕緊起身伸手攔在他身前,認真道:“凌爺爺,您就相信我這一次。跟您說實話吧,我那個放牛的大哥特別愛看書,但是家裡窮沒有錢買,就想借您家的書來讀一讀。如果我的方法讓您家的奶奶和嬸子不再吵架,您就借給我大哥書看行嗎?”
凌正坤聽她說完,眼中竟有那麼幾分動容,於是又轉身坐了下來,沉聲說道:“好吧!難得你一個小小的娃子就能爲兄着想。我就和你說說我們家的事兒,你聽了能幫我這個老頭子解決自然是好,如果不能,我也就當說出來放放心頭的悶氣了。”
“好!”裴子慧很是高興,坐在凌正坤旁邊,雙手托腮仔細聽他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