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逐星

這敢情會做人呀。

即便當中有一些切切實實對她早些天的不負責任頗有微詞的這下也散掉了那點心火啊。

更別提人家現在擺明了“背後有人”都還是這麼會做人啊。

於是轉眼間小姑娘“城府太深扮豬吃老虎”就成了“明事理識大體,很有潛力”。

唐司禮雖說昨晚讓她早點來,可一進來瞧見她這麼個做派又見周圍一片其樂融融,也不知是找她茬找習慣了還是怎麼,明明心裡挺滿意嘴上卻哼道:“有這功夫不如好好琢磨劇本。”

顧若河好脾氣地抿嘴笑。

元旭日是緊隨唐司禮之後過來的,顧若河一直到將綠豆湯遞到他手裡聽到笑聲才發現是這人,沒好氣道:“你怎麼什麼事都能找到樂子。”

“我不笑我難道哭啊。”元旭日拿着罐裝的綠豆湯示意周圍,“你現在可是有太子爺給你撐腰的人,幹嘛這麼做小伏低的。”

“太子爺威武,太子爺萬歲,太子爺大駕都來這麼會兒了怎麼還沒人上來磕頭呢。”顧若河衝他翻個白眼,“我要跟您一樣上哪兒都橫着走,指不定中午盒飯裡就吃出蒼蠅來了。”

元旭日哈哈大笑。

顧若河後面一句當然是開玩笑,玩笑過後立刻就慫了:“本來就是我不對在先,挨個賠罪也是應該的。再者說這劇組裡誰資歷不比我深呢,作爲老幺多做點是本分,說不上什麼做小伏低。”

“你有這覺悟又能哄得周圍人高高興興當然好。”元旭日笑睨她一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頭髮,“不過還是要分什麼事,事關演戲自己還是拿捏着點,別讓人覺得你好欺負。”

顧若河不滿地拍掉他的手:“做什麼動手動腳的,我既不是你家寵物也不是你兄弟,男女有別懂不懂?”

元旭日有些尷尬咧了咧嘴:“對不住,沒怎麼跟姑娘相處過,這方面意識有點薄弱……”

顧若河橫他一眼,卻又後知後覺發現不單元旭日對她沒有男女之別,她對元旭日也好像熟悉不客氣的太快了些,細想想可能因爲這人滿臉都寫着“都是一家人甭跟我客氣”……吧。

“感覺我們倆還是很有默契的,簡直天生就該湊成一對兒。”元旭日尷尬一向來得快去得更快,道完歉立刻就又忘記那回事了,得意洋洋笑道,“我唱紅臉你唱白臉,既讓人看你順眼也不至於不把你當回事,在劇裡待得舒心點是一回事,關鍵離了這個劇組,也指着多少有幾個人還能記得住你,往後有機會可以提拉你一把。”

後面半段兩人倒是想到一塊去,顧若河便將昨晚唐司禮走之前說的話跟他複述一遍,元旭日聞言很有幾分驚訝:“你可以呀,老唐那麼難搞又擺明了對你有意見,居然還能讓他說出‘以後’這種話來。”

顧若河十分謙遜低調:“也許因爲我的美貌和才華都恰好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吧。”

元旭日又一次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又想伸手勾她脖子,及時反應過來給忍住了:“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帶你去和季尋還有駱優優認個親,晚上再去找元嫣吃個飯,這邊沒問題我就先回去碧城幾天了,老李那邊還積壓了一大堆的事等着我回去處理。”

顧若河聞言有些慚愧,但多多少少也有與自己偶像“共用”一個經紀人的竊喜在裡面。

上午先補拍了顧若河與夏若寬歌廳道別的那一場戲。

昨天晚上試戲通過,當事的幾人已經料到今天必定會補拍這一場了。

而事實也證明再一次補拍的效果的確要遠遠優於第一次的拍攝。

其一是夏顧二人第一次拍這場戲還只是兩個堪堪相識的陌生人,不但默契全無,顧若河感情戲上也青澀的厲害,那時候不顯,可跟她今天的眼神表情一對比,立刻就顯現出差距來。

其二當然就是因爲顧若河唱的用來告白以及告別的歌從《何日君再來》換做《光影》。

顧若河在之前的拍攝中但凡涉及到唱歌的部分都是她真聲上陣,唐司禮具體不知怎麼想但至少還沒主動提過找代唱的話。沒人聽出來顧若河五音不全,但實話實說也沒人覺得她唱的有多動聽。

今天大概是現場工作人員第一次覺得顧若河唱歌動聽。

也說不清到底是歌好還是她唱得好又或者兩者都好,反正就覺得這場戲的確是有重拍一次的價值,而顧若河這個演員也有再一次回來演戲的價值。更別說某位工作人員“無意”從習藍口中聽到顧若河演唱的那首歌正是她自己作詞作曲,而那首歌很可能就是他們這部戲最終定下來的主題曲。又兼身爲歌王經紀人的元旭日在旁殷殷相侯,等人一下戲立刻就又是遞水又是打扇子的,簡直比旁邊幾位的助理還要更敬業。

重重緣故,顧若河中午的盒飯得到了她十分喜歡的青椒小炒肉。

原本是借了季影帝的專用休息室“同門相聚”,夏若寬那個隔壁派的卻也硬湊了過來。季尋一邊吃飯一邊笑道:“小顧往常和咱們夏公子稱兄道妹的我心裡還暗暗嫉妒來着,未曾想這趟回來就成我名副其實的小師妹了,這下該夏公子嫉妒我了吧。”

顧若河立即從善如流朝着他像模像樣抱拳一揖:“師兄好。”

夏若寬手撫心口狀似痛苦:“嫉妒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幾人哈哈大笑。

駱優優抿嘴笑道:“說起來咱們一個劇組裡呆了這麼久,今天才是我與小顧第一次正式見面呢,小顧不介意的話以後我也託大叫你一聲小師妹了。”

女主角給足面子搭好臺階,顧若河自然順杆而下絕不介意。

說來駱優優與習藍身爲電影的女一女二,無論人設又或者發展路線都可謂相差甚遠。論容貌習藍屬於冷豔那一掛,駱優優則是走的清純氣質路線。而演藝發展駱優優從進圈第一部戲就是從電影女二號開始演,習藍則是電視劇轉戰大屏幕。論出道習藍其實要早於駱優優,兩人人氣也算不相上下,但駱優優在電影圈的咖位卻無疑要蓋過習藍一頭。

而元旭日之所以明目張膽請季尋與駱優優多照顧顧若河,倒也不真的是因爲他是帝國太子爺的緣故。一則季尋簽約帝國迄今有足足八年的時間,期間只換過一位經紀人,他現在的經紀人論資源和人脈要遠遠超過元旭日,算是帝國的金牌之一,但元旭日真正看中季尋則是因爲他上一任經紀人的關係——一手把季尋挖掘出道又帶他奪得影帝之後纔將他轉手的他的前任經紀人就是vincent。

駱優優的經紀人跟上面這兩位比牌面就要小的多了,但能力卻很突出,帶着駱優優穩紮穩打從名不見經傳走到今天,與元旭日私交也相當不錯,聽說他這邊簽了新人後不等元旭日開口,已然主動跟駱優優提過讓她回劇組後對顧若河照顧一二。

再加上一個這劇組裡真正與顧若河算得上有私交併且這私交還在持續良好發展中的夏若寬,今天這餐啃着盒飯用冰凍過的礦泉水乾杯的午餐到真算得上是關起門來的自家人了。

只是一些事當然也不好做的太明顯,讓顧若河過來算正式打完招呼,午飯後元旭日就帶着顧若河退出去了,不耽誤季尋與駱優優討論下午對手戲的時間。

左右還有點時間,顧若河便約了夏若寬也去一邊對下臺詞。

夏若寬昨晚那句“明天八”也直到現在纔有機會八出口。

顧若河簡單跟他說了自己與電影原聲那邊簽約的事,聽得夏若寬感嘆連連:“感覺沒兩年我就可以抱着你大腿往上走了。”

顧若河笑着搖了搖頭:“起起落落的,誰說得準呢。”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前幾天還頭條亂飛、這兩天卻已經偃旗息鼓的胥華亭,一時都有些心驚感慨,夏若寬嘆道:“我現在想想,也慶幸自己在適當的時候選擇轉型。偶像明星來錢是快,一旦隕落起來卻也只有更快的。雖說我現在發展算不上好,但一步一個腳印,總歸走得穩自己也安心。”

偶像明星絢爛自然有如流星,可一旦遇到變故又或者出現同類型卻比自己更年輕鮮亮的後輩,隕落的速度同樣不亞於流星。而如同季尋那樣的,前期又苦又累來錢少,不夠光鮮亮麗粉絲也不夠多,但一旦捧了一個以上分量實打實的影帝獎盃在手,往後用來稱之他的也就是演員而不再是明星了。

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一杆秤,演員未必就是比明星更高級的追求,但至少對於他們這幾個人而言,都很明確自己所追求的是演員而不是明星。

夏若寬這樣聰明又清醒,審時度勢的一把好手,難得的待人還很真誠,顧若河覺得自己第一次進組就能交上這樣的朋友不可謂不幸運。一邊感慨卻因爲想到胥華亭而突然想到了隔壁劇組的一件大事:“所以胥華亭最後到底怎麼安排他自己的?《春》劇他還演嗎?”

“你不知道?”夏若寬十分詫異問她。

顧若河有點慚愧。

她原本當然是十分關注這件事的,畢竟這事與她自己息息相關。

但接連幾天以來實在發生太多事,再加上她內心對元東昇的能力十分信任,那天早上看了胥華亭的新聞發佈會後確認這事與自己跟元嫣也算脫離了關係,後來接連的報道也都是對她們倆有利的,她就真沒再繼續關注這件事了,甚至到這時候纔想起她出於某種原因與元嫣幾天沒聯繫,根本不知道她那邊目前是個什麼狀況。

“胥華亭已經確認從《春去春又來》劇組退出了。”夏若寬道,“我跟馮導也算有幾分交情,爲這事請馮導出來吃過一次飯,聽他說劇組損失是肯定有損失的,畢竟這劇一開始選胥華亭當然也有考慮他的人氣,好歹開拍沒幾天,戲份上的損失倒不算大。而且我聽馮導透露已經確定另一位來補位的男主演了。說實話,以那位的人氣地位,我都有點想不通他爲什麼會來補這個缺,而且還是在這麼短時間內就確定了。”

顧若河隱隱卻心裡有數,口中問道:“是誰。”

“言衍。”

這名字立刻就將顧若河那點猜測落到實處。

只因爲言衍也是同屬於帝國的藝人。

帝國當然也有偶像明星。

言衍就是帝國的新生偶像里人氣堪稱頂尖的一位,比胥華亭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常理來論他當然不必去補胥華亭的缺,除非是他的頂頭上司親自安排了這件事。

顧若河在心裡嘖了一聲。

《春》劇原本與帝國是毫無關係的,元東昇卻在劇組缺了男主角捉襟見肘的當口親自給補了一個人氣更高的男主過去,不但送了個人情給馮導,言衍的補位無疑又給未拍先火的《春》劇帶來新一輪話題和熱度。既將元嫣放在自己人眼皮子底下看顧着,同時也給身爲純新人的元嫣帶話題帶人氣帶關注,哪怕後期被炒緋聞對象也是完全可控的自己人。最關鍵補位演員的事從頭到尾都由劇組製片和導演去交涉,元嫣即便想管也管不着。一舉數得,堪稱完美。

就說那個超級妹控爲自己都做那麼多事了,怎麼可能真隨着元嫣的意把她放在自己手夠不着的地方。

不過這麼看來那位這幾天好像真的……忙的覺都沒什麼時間睡。

心裡油然而生出心虛與心……疼,顧若河輕咳一聲想要掩蓋掉心裡那點莫名的感受:“馮導好歹也是一線導演啊,手裡有資源也不奇怪。”

夏若寬想想也是,他與馮雷交情雖說不錯,畢竟現在沒在他手底下拍戲,對於那邊情況也只能知道個大概。再者說顧若河這種初看任人欺凌的小弱雞都能轉頭來就來一場華麗的反轉了,誰知道《春》劇劇組就沒有比這位更深藏不露的呢。

“今晚沒有夜戲,晚上一起吃飯?”不再去想隔壁劇組的事,夏若寬轉頭約身邊兒這個他還沒八完的。

卻不料顧若河十分遺憾攤了攤手:“你請客?改期還能作數嗎?今晚我已經約人了。”

夏若寬表示他很失落:“這還沒紅就整天檔期排滿了,等過些天紅了以後我想請你吃飯是不是得提前半個月預約了?”

這位也是個一言不合就飈戲的,顧若河懶得理他,但她忽然卻又想到另一件事:“電影投資那塊有變動的事,你知道嗎?”

夏若寬怔了怔。

顧若河心裡便有了數。

連夏若寬都不知道。

那看來無論是出於元東昇授意還是唐司禮自己的想法,他們都是沒打算讓劇組演員知道進而去猜測這些事了。

這對於她總歸是好事。

顧若河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