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徐工收到WK-75和造樓機的任務的同時，另一邊，中建集團也開始梳理項目計劃。
相比起徐工，中建的任務要更重一些，他們不僅要負責盾構機，還要負責架橋機，甚至連三一擔任主責的龍門吊，中建也有所參與。
當然，這是充分考慮過三家主要公司的體量和資源後做出的決定，雖然看似不太合理，但卻是效率最大化的選擇。
與此同時，依附於三一、徐工和中建幾家公司的無數下屬公司、供應商也開始運作起來，爲這個巨型項目做起了準備。
材料、資源被優先划走，工時計劃也做到了以小時爲單位。
大部分的邊緣企業並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們只知道，有大事要發生了。
如果能抓住這一次的機會，那麼自己的公司，就能跟隨那幾個巨無霸一起，雞犬升天。
貴州。
長順縣三陽機械廠內，王青跟着縣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王利民走進了廠長辦公室。
這一次他們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看看，三陽廠到底有沒有能力，提供可以支持落腳村修路工程的機械設備。
“你可快別鬧了。”
“所以，如果技術能跟得上，你們其實是能造的？”
他沉思了片刻，開口問道：
“劉廠長，我想問一問，就是，你們之前那個八爪挖掘機，爲什麼突然不搞了？”
“那就沒辦法了。”
電話對面的王青明顯忽略了後一句話，語氣也爲之一變。
自己也是個大學生，在這一點上，其實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我就找上您了。”
“再加上我們自己廠裡技術水平又差，造出來的東西又不好用，就算有人想要，最後也還是要退貨的。”
王青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插嘴問道。
“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王建成愣了愣，最終沒有再說什麼喪氣話。
“外國人能造出來，日立能造出來，卡特彼勒能造出來，可人家會給我們嗎？”
“.有技術當然能造，不止我們，誰都能造。”
“那東西本來就不是什麼成熟的產品，只是我們廠里根據自己的需要，臨時組裝出來的東西罷了。”
“我在想，有沒有什麼路子，能把這個技術上的問題幫三陽廠解決了。”
“但問題是，您自己說說，這個要求合理嗎？”
“要麼就是價格太貴，我們連租金都負擔不起，要麼就是體積太大，上不了山。”
“國內找不到這樣的產品。”
“你的目的和想法，秘書跟我講得很清楚。”
“爲什麼不去租一個成熟的產品？調不來嗎？”
“歡迎歡迎，再次歡迎兩位來，先喝口茶，我們坐下慢慢聊。”
他也曾經想過要去改變那裡的一切，但總是覺得自己能力不夠。
廠區外的馬路邊上，兩人一邊等着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就前兩天，我們村裡還有兩個人被石頭砸斷了腿，現在還躺在縣醫院裡呢.”
直到王利民再次叫了他的名詞，他才反應過來。
劉茂才一攤手，繼續說道：
“你要是能把技術搞定，我就幫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造出來。”
這玩意兒找誰呢？
自己身邊的同學、老師，好像沒有一個是做這方面的研究的。
——
除了喬麥。
王青黯然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不是人的問題，問題是請不到人。”
“之前兩次沒有見到面，確實是因爲我工作比較忙。”
“她最近剛參加了一個工程機械項目，在這方面有一些資源。”
王建成鄭重點了點頭。
王青低垂着眼，他的心裡反覆想着剛纔劉茂才提到的那三個詞。
然而，李想卻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模棱兩可地說道：
“要解決問題，就要找聰明人嘛。”
他雖然專業上不怎麼樣，但人脈廣的嚇人，就算自己幫不上忙，應該也能找到能幫上忙的人.
想到這裡，王建成立刻給李想打去了電話。
聽到王青的話，劉茂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轉向一邊的王利民，開口說道：
“王科，您看，這事情也很清楚了。”
液壓，軸承，電控。
謝過李想之後，他分別給喬麥和陳念打去了電話。
在他看來，陳念所研究的領域跟挖掘機這玩意兒那是真的一點邊都不沾，找他來幫忙.專業不對口啊。
劉茂才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隨後便自顧自地喝起了茶。
總得試試吧.畢竟，這可以說是落腳村唯一的希望了。
“造飛機的，你讓他來造挖掘機？開什麼玩笑呢”
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利民，斟酌良久後，纔開口說道：
“王村長，其實伱找我這件事情，我的秘書也跟我彙報過了。”
聽到王青的話，廠長劉茂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個想法讓王建成大吃一驚。
可是這些東西，三陽機械廠有嗎？
她好像還勉強算有點聯繫。
王青長長舒了口氣，回答道：
現在，王青做起了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也許，自己也確實應該盡一份力
想到這裡，他開口說道：
“那我幫你想想辦法吧。”
王青搖了搖頭，回答道：
“現在都有互聯網了，你上網上去看看去，這種八爪式挖掘機，那都是有專利的產品。”
“不過，我個人的建議是，你找喬麥的時候，把陳念叫上。”
王青客氣地接過廠長遞過來的茶水，隨後又把它放到了一邊的茶几上。
王青點了點頭，回答道：
雖然在小學之後，自己就搬到了縣城裡居住，但是，每年回家祭祖的時候，那條險峻的山路、以及山路盡頭那個貧窮、落後的小村莊，仍然在一次一次加深着他對那裡的記憶。
王利民默默地點了點頭。
但，冥冥之中，自己就是有某種預感。
“沒辦法，這東西應用的場景太少了，市場小的可憐，根本就賣不出去。”
事實上，從答應王青跟他一起來一趟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真的對這件事情抱有過任何希望。
“我沒法保證一定能成，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別說我們了，咱們國內最大的廠，三一，徐工，你去找他們做，他們能給你做嗎？”
這一刻，他的心裡充滿無力感。
“能維持住盈虧平衡，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這一次是有人受傷，下一次呢？
王建成疑惑地問道。
“想來想去，反倒是三陽廠前幾年搞的那種八爪式的小型挖掘機，反而最合適。”
“那總要試試啊.”
前兩次，他都沒有見到廠長，這一次，他算是學聰明瞭，直接把縣委辦的接待員一起拉上了。
“你要是信我，你就去找他。”
“但之後我沒有主動聯繫你，那就是我的主觀意願了。”
“你要的東西，跟我們之前造的東西不是一個概念，真沒有那麼簡單的”
“對的。我之前也考察過各種產品，但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能用在山地地形的產品。”
“那你說說看，我們還造他幹什麼？”
聽到他的回答，王利民啼笑皆非地說道：
“你要真有那麼大能耐就好了！”
萬一呢？
萬一，他真的有辦法呢？
這這副姿態，毫無疑問就是要送客了。
或者說，某種期待。
“說白了，那都是人家十幾年前玩剩下的東西，我們撿起來了，混一點大公司吃剩下的骨頭渣子吃。”
他也知道王利民說的是對的。
劉茂才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他開口回答道：
“不只是我，縣裡面也真的算是想了辦法了。”
“現在，上來就要我們搞新產品，搞什麼八爪式的挖掘機，你覺得合理嗎？”
“.阿青，這次我真的算是仁至義盡了。”
“學長？找他幹嘛？”
“行，你幫我問問就行！”
然而，另一邊的王青卻似乎並不這麼想。
而李想在聽到他的問題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給出了答案。
王青識趣地站起身，向一旁的王利民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
王建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明白了。”
王建成哪怕再優秀，他所學的專業，跟自己要解決的問題也完全不對口。
之前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廠區巡邏的廠長，竟然直接走到了廠區的門口迎接。
“如果想要買，就得是從國外進口，這錢我們真的出不起。”
所以，他只是來碰碰運氣罷了。
——
或者說，他是想要借這個機會，讓王青死心。
對自己出生的那個村子，實際上他是再瞭解不過了。
“咱們幾個裡面，陳念顯然是最聰明的那個。”
“但是，如果三陽廠能造出來，湊湊合合，我們村自籌資金，再加上縣裡支援一點，還勉強能夠.”
“不是說我不配合縣裡的工作，是，我知道咱們現在在打脫貧致富攻堅戰，我也知道落腳村這條路只要能修出來，就是重大的成績。”
果然，效果立竿見影。
掛斷了電話之後，王建成陷入了沉思。
王利民打斷了他的話，繼而又給他潑起了冷水。
很顯然，是沒有的。
“你想什麼呢？那麼入迷？”
“我們也只能看着而已王村長，我勸你一句，真的別想了。”
“但是，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咱們整個國家都沒解決的問題，你想要去解決，哪有那麼容易啊？”
在電話裡，王青向他敘述了落腳村修路的困難，同時又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但問題是，我們有技術嗎？”
電話那頭的王青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既然沒有，那就沒辦法強求。
因爲他知道，這事情不是自己的一句話、甚至也不是縣裡的一句話就能夠推得動的。
王青擡起頭，神往地看着遠處的天空。
“這個事情，你找喬麥是沒錯的。”
是不是解決了這些問題，自己想要的那種挖掘機，就能造出來了？
“咱們縣裡面，有能力搞機械生產的廠家就你們一家，找來找去，也只能找到你們的頭上。”
“如果問問他呢？他說不定有辦法.”
“你就是想要看看，我們能不能在已有的挖掘機設備的基礎上做做改進，提供一兩臺小型挖掘機給落腳村用於修路的用途嘛，對不對？”
而且在看到王青之後，態度也極爲熱情。
“但問題是，這種問題你怎麼解決？”
“要不然的話真的，別爲難我們了。”
實際上，這已經不是王青第一次來了。
隨後，兩人告辭劉茂才，走出了三陽機械廠。
“真要是把技術問題搞定了，幫三陽廠造個新產品出來，別說縣裡，市裡我都給你宣傳去！”
不過，她能懂嗎？
要不還是找李想幫幫忙吧。
“但是，建成不是在西工大上學嗎？”
“液壓，軸承，電控.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啊。”
“如果項目的進展順利，說不定可以順帶着幫你解決問題。”
想要搞新產品，那就要有研發資金，有新的生產線，有科研人員。
“真要是解決不了，那再去想別的解決方案唄”
一時間，他不由得有些出神。
“那到底是什麼技術問題？”
“你也看到了，當初我們搞了兩臺，現在全都已經拆了，丟在那裡，賣廢鐵都沒有人要。”
靠人力去開路，實在是太難了。
“與其搞這種挖掘機，你還不如花錢去多請點人，只要人夠多，高低是能把路開出來的.”
“我聽說，他在那邊學的挺好的，還參加了學校裡的科研項目。”
“明白了。”
“你是學文的，又不是學理的，難不成你還自己畫圖、自己搞研究？”
“劉廠長，我這次來，真的不是要爲難你，但是，我們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建成學的那是航空的，這我都知道。”
“我們三陽廠只是一個小廠，生產的那些小型挖掘機，基本上都是老的技術、老的工藝。”
如果鬧出了人命，那修路的任務，就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
一個小時之後，遠在西工大的王建成接到了來自王青的電話。
“瓦窯頭那一段太危險了，如果沒有機械設備，光靠人去填的話，很容易出事故。”
而陳念接到電話的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驚喜。
臥槽，鄉鎮企業開始產生技術革新的內生動力了？
這他麼可不僅僅是一個八爪式——或者說全地形挖掘機的新產品那麼簡單。
這意味着，技術快速迭代的影響，已經逐漸下沉到底層區域了。
一旦形成規模，以後國內技術的發展，會更加健康。
所以，這一次的“示範項目”，他還真就必須得幫着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