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此時與彼時(B)

沈曇醒來的時候, 就知道自己已經中了咒術。洪崖山這樣歷經香火的山川雖然自身便帶有靈氣,但也不可能匯聚成能迷惑人心的力量,所以這個所謂的“秘境”一定是人爲佈下的結界, 尤其是當他看到山洞中裸漏出來的水晶原石時, 就更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水晶一向是增幅法力的天然工具, 這洞中的結界雖說年代久遠, 施法之人也已經不在, 可是靠着洞中的水晶,陣法卻依然能夠運轉,日積月累下來, 竟也能讓這回光洞中的咒術越來越強。

因爲比童焱多出了這麼一層認識,所以當發現身邊的人忽然不見, 而自己又身處不知名空間時, 沈曇並不驚慌失措, 只是仔細地環視了一遍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

屋內開闊簡潔,雅舍精廬, 博山爐的山峰上飄蕩着薰香的氣息。曾記得有個人說過“龍誕之香與日月共存”,而這青煙裡所透出的帶着一絲海草味道的彌久香味,不正是那個人最喜歡的龍誕香嗎?

沈曇原本淡漠的神情漸漸浮上了一層動盪,他站起身來走到房中立着的衣冠鏡面前,白淨如銀的鏡面邊雕刻着精美的麒麟獅子, 正中則清晰地印出一個身影。

風華正茂、良金美玉, 正是現如今自己的模樣, 可又不是。

斜飛的眉腳使神情更加凌厲, 微微上挑的鳳眼透着傲物的星芒。這張年輕氣盛的面容並不屬於自己, 而屬於那個驕傲一世的沈清凝。

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沈曇伸出手觸碰上了鏡面。他的指尖連着鏡裡的指尖, 一樣的白皙修長,但鏡子裡是玉面朱顏,鏡子外卻只是包着法術外衣的森瑩白骨。這個打磨光滑的鏡子薄如一張紙面,可沈曇明白,這紙面的裡外卻是不可跨越的滄海桑田。

“爹爹,你醒了?”

一個怯生生的童音打斷了沈曇無邊的思緒,他聞聲轉過頭看,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影半掩在敞開的門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可是……我的球滾進去了……”那是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女童,白瓷一般的臉上有着一雙純淨的大眼睛和泛着櫻桃般光澤的小嘴。她看着沈曇的目光混合着敬畏與親切,小手一指屋內的牀腳下,正停着一個繡團花的毬子。

沈曇之前並未注意到屋內有什麼球,但他也只是淡淡瞥了那毬子一眼,便又轉回臉來注視着小丫頭。

他尚需要回憶一下才能記起這孩子的模樣。她大概也就是在這個年紀夭折的,跟自己的緣份很淺,而且孩子在世時他並不怎麼上心,如今只覺得有些陌生。察覺到對女兒的這種違和感,沈曇不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自己或許真的是不懂人情吧……在他過去的認識裡,“孩子”就是一個家必不可少的元素而已,流着他的血,傳承着他的血脈。他會提供給孩子如織似錦的生活,但至於更多的東西——那就是僕人們的事情了,他不覺得還有什麼其他的義務。

但在看到樑龍姬之後,他意識到自己以前……大概也是個毫無可取之處的父親吧。

“爹爹?”大概是久久得不到迴應,小女孩僵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可不可以進去。

沈曇朝她微微揚起了嘴角,彎腰撿起了球,蹲着拋給了孩子,“拿去,小絡。”

小姑娘準確地接到了球,笑得比他誇張多了,臉兩邊現出兩個可愛的酒渦。她張了張口似乎正想說什麼,忽然偏頭向一邊看去,門外傳來一陣環佩玎玲之聲,同時一個亭亭玉立的影子透過陽光照映在窗框的格子上。

“娘!”小丫頭轉口就脆脆地喊了一聲。

那女子站在門口,秀麗端莊的容貌,衝沈曇嫣然一笑,“清凝,你睡醒了?”

“清凝,你喜歡這個嗎?”

“清凝,你跟我一起去吧。”

“清凝,求你原諒我!原諒我……”

“沈清凝!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

沈曇慢慢地站了起來,怔怔地看着這個女人。縱然知道實屬幻象,一時之間,他仍是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年少的時候就認識了她,十六歲時由太后做媒娶她爲妻,雖然知道自己的性情會惹得她生氣流淚,但六年的夫妻之緣裡,他自認不曾虧待過她一分一毫,真心誠意地待他,可正是這個自己曾最親近的人,雖然滿面淚水,卻仍毫不猶豫地將金釵扎進自己的身體,推倒燭臺後把自己反鎖在了這間屋子裡。

怨恨雖然早已隨着時光而慢慢褪色,但不代表被火焰吞噬時幾乎破體而出的憤怒沒有存在過。

“清凝,你在發什麼呆呢?”女子笑着走到他面眼前,“剛纔宮裡傳了信來,晚上太后設了家宴,她老人家很久沒見到你了,說我這個不是親生的女兒都比你這個自家侄子孝順,所以這次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

小丫頭站在一邊聽着,這時忙拉了拉女子的裙襬,“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絡當然也一起去。”女子寵溺地擰了一把女兒的臉頰,同時意味深長地對着沈曇說,“而且,晚上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

“是什麼?”感嘆只是一晃而過,沈曇已經恢復了清醒,淡淡地迴應了一句。他不記得過去有過這麼一件事,所以不免想知道這場夢要如何繼續下去。

女子沒有明說,只是臉上忽然多出兩抹紅霞,雙手輕柔地護在腹部上,羞澀地的問道:“清凝,你想再要個男孩還是女孩?”

沈曇有一剎那的失神,卻在不久後突然露出一絲苦笑問道:“周升之呢?”

女子有點錯愕,想了想才說,“哦,你是說周道長啊,怎麼了?他不是幾個月前出門去了嗎?”

“你不知道他去哪了?”

“這我怎麼會知道?”大概是沒看到沈曇應該表現的驚喜表情,女子孩子氣似的嘟着嘴,“他不過是一個四處雲遊暫時借住在這裡,我怎麼會有閒心去管一個道士上哪裡了。”

原來這個夢是這樣……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大概他的生活就會像這個幻境一樣吧。

女兒會健健康康地成長;周升之只是他府上曾經接待過的衆多食客之一;妻子一如既往的溫柔嫺淑;他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而不是那個代表着背叛的孽種……名與利,權與勢他都擁有了,毫無瑕疵的人生,這也是一種幸福吧。

從自己指縫間滑走的幸福,曾被自己視爲理所當然的幸福,自己後悔了嗎?

沈曇不由地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終是擡腳跨出了房門。

“清凝,你還去哪?”女子一手拉住沈曇的袖子,奇怪地問道:“晚上進宮,你得準備準備啊。”

沈曇雙眼注視着這個跟妻子一模一樣的面容,心平氣和地說道:“雖然跟你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不過……就當你是康平吧。算是沈清凝虧欠了你的情誼,而你也虧欠他的命,你們就算扯平了。”說罷他輕緩卻有力的移開了女子的手,轉頭就走。

也許那些人說的沒錯,他是無情,但他並非有意。

他只是說不出誇張的情話,說不出讓人喜愛的海誓山盟。不管是與親人、朋友還是任何人相處,他認爲最重要的都是真實的性情,這樣沈清凝纔是真正的沈清凝。只是他到最後才明白,原來世上這般想的人比他所以爲的還要少,甚至包括他的妻子在內。

“等等!你別走!”女子腳下一個踉蹌,聲音中忽然帶上了一絲慌張,“清凝!你去哪?不要離開我!”

小姑娘抱着皮球忽然也害怕地抽涕起來,“爹爹,你又要走了嗎?我以後再也不纏着你陪我玩了,你別不要我。”

沈曇只爲孩子的哭聲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小丫頭一眼,流露出歉意的笑容,“小絡是個好孩子,可惜我是個壞爹爹,配不上小絡,不過我相信小絡現在一定是在哪裡幸福的生活着。”

無論是幻境還是真實,是痛苦還是歡樂,是仙真還是凡人,過去的一切已成定局,不可更改;渺茫的未來則以過去爲源頭,不可捉摸;只有現在,實在而可靠,而他的現在,已經不是與她們共有的了。

舊夢延續到現在,已成新夢。

一道火牆橫隔在沈曇面前,就在他踏出房門的一瞬間突然出現,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回頭望去,只是眨眼的功夫而已,府邸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來又是陣法在作祟。

這一路上他遇見了不少人,有認識的,也有臉熟卻記不起來的,不過加起來能讓他不皺眉頭想起些烏七八糟回憶的人,真是沒幾個,而最讓他感到鬱悶的,無疑就是周升之了。

說來好笑,要不是逍遙子帶着他去見過那兩人的墓,他都不知道與他妻子私通的男人究竟是誰,更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總低眉順眼態度謙恭讓他幾乎沒有印象的男人。而正是這個人,這個出身貧寒的雲遊道士,一舉登上相位名留青史,還對妻子愛若至寶。若是看到他們倆婚後如膠似漆的樣子,或許所有人都會覺得自己纔是那個多餘的人吧。

所以當時砸毀墓碑的那股子無名邪火,他自己都說不清僅僅是因爲怨恨妻子的不忠,還是嫉妒周升之,又或者是爲了自己如此滑稽可笑的結局而無地自容。

“看來你終於想清楚了嘛,沈大人,你那不可一世的人生,命中註定只是爲別人做嫁衣裳而已。”一個輕浮的聲音忽然自火牆對面響起,沈曇猛地擡頭望去,只見張梟羽擺着那副幸災樂禍的面孔,悠閒地看着自己。

“……是你?”沈曇一震,雖說這是在陣法之中,但張梟羽道行高深,因此他一時難以確定對方到底是幻影還是真身。

“當然是在下啊。” 張梟羽笑着搖了搖腦袋,“聽說你進了回光洞,我就來看看了,這洞有點意思,想必讓沈大人想起了很多愉快的往昔吧……”他彷彿無所不知似地侃侃而談,“其實我還跟着周升之去給你弔唁過呢,我看好像也沒幾個人真心爲你難過。也是,若不是畏懼你的背景與門弟,誰能受得了你那橫衝直闖的脾氣?”

“這不用着你說!”雖然告訴自己要定住心神,但張梟羽的話終究是讓他動了氣。沈曇想快點走過火牆,那火焰卻像活着似的擋住他的去路,映射着張梟羽的臉越發得意。

“哎呀呀,你氣我也沒用啊,我與周升之簽定契約完全是秉公執事。”張梟羽極爲無辜地說道:“他的命格就是治世能臣,必然是要與你妻子相識相愛然後由她推薦入仕的,所以你這個礙事的棋子只好去死了。” 說罷他伸手一彈,一道光柱瞬間穿透沈曇,讓他的外表融雪似的消退,又露出那副殘破腐朽的骸骨。

蔑視……又是這樣讓人無法忍耐的蔑視!

沈曇眼看着保護外表的法術消失,不由地想到當初與張梟羽相遇時的情景。那時他淪入鬼道,終於也能看見一直隱在周升之身邊的張梟羽,而那傢伙就是現在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輕蔑地說着“認命吧,螻蟻。”

“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命!”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不管對着的是不是幻像,能把張梟羽挫骨揚灰的感覺終歸是不錯的。

沈曇下意識地發動氣訣振臂一揮,說來也怪,剛剛還阻止他前進的火牆居然又紅海開道似的分了開來,張梟羽一瞬間也露出詫異的神色,而他就趁這個時機撲上去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也許你說的沒錯,混蛋!可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這關你什麼事!你要是執行公務就老老實實地給我閉着嘴執行去!”看着自己蒼白的骨頭在張梟羽脖子上掐出深深的紫痕來,沈曇不可抑制加重了力道。

“放手!你在幹嗎?”張梟羽震驚地看着沈曇。老實說,他居然會露出這種表情說出這種話,倒是很不尋常,可沈曇正在幹着千年來都夢寐以求想幹的事,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的奇怪之處。

“我在幹嗎?你說我在幹嗎!”

“你個死兔子!你瘋啦?”一個不同與張梟羽的聲音忽然從他的嘴裡發了出來,隨後沈曇感到太陽穴被一下子重擊,讓他整個人都向側面撞去,脖子彷彿都發出了咔喳咔喳的聲音。

“呼……你發什麼神經啊!你想掐死我嗎!”搖曳不定的火把光暈下,童焱一邊喘着粗氣揉着脖子,一邊對跌坐在地的沈曇大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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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焱也解釋不清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怎麼回事,總之,當她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趴着的地方離她掉落之前的地點,沒有任何空間上的差別——亦即是說,她其實壓根沒有離開過原地?!

“搞什麼飛機啊?”童焱鬱悶以極地揉了揉被冷硬的岩石咯疼了的臉,瞥了眼依舊閃爍着微弱光芒的結晶石壁,繼續向前走去。

她依舊沒有看見沈曇的身影,但有了之前幻境的經驗後,她也釋然了。或許她現在還是沒有離開幻境的範圍,又或許沈曇又能在什麼地方忽然冒出來。只是此後的一路上再也沒發生任何一件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童焱風平浪靜地走到了最後,在路盡頭發現了一扇雙開的雕花木門。她輕輕一推即開,門內僅是一個佈置的很簡單的齋房。

這齋房很顯然還處於溶洞內部,因爲它沒有透光的窗口而是用大量的燭光照明。不過除此以外,倒也沒什麼其他不可捉摸的地方,想來就是之前那位領路人所說的“休息處”了吧。

難道說自己就這樣通過了檢驗?!童焱還有點不可置信,這試煉……是不是也太簡單了點?

童焱枯坐在椅子上,絞盡腦汁的思索着。沒有任何讓她苦惱、痛苦的事情發生,也沒出現影視上常見的誘惑事件,除了有點莫名其妙的沈曇以外,她居然就這麼有驚無險地過來了。

“莫非我已經根正苗紅到一丁點心魔都沒有了?”童焱不禁自言自語道。雖然話講得連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可否則還能怎麼解釋呢?

這麼想着,她換了個坐姿盯着自己剛纔通過的那道門,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沈曇又上哪去了?

這房內只連着一道門,當初進洞時也只有一條路,如果兔子離開了幻境,那麼能走到的地方應該只有這個休息處啊……

隨着注意力的轉移,童焱暫時拋開了關於心魔的困惑,一心一意像想起了沈曇可能遇到的種種狀況。那傢伙活了那麼長時間,心裡藏着不少事,脾氣跟自己這個五講四美好青年又沒得比,八成要被虐得死去活來的吧!

她做這番假想,本來是爲了幸災樂禍,可沒想到想到最後,自己竟然有點坐立不安起來,時不時地瞅兩眼那扇關閉着的木門:還不開……還沒開嗎?這屋子裡也沒有個計時的東西,童焱只覺的自己都快等成一塊化石了,沈曇依然沒有出現,她終於有點坐不住了。

童焱四下一瞄,來迎接的人也同樣不見蹤影,於是她重新走到那扇門前,做了半天心裡建防,最終深深呼吸了一口,一鼓作氣推開了那扇門。

已然是她通過的門而已,沒有變化,沒有機關,吱呀一聲響,木門應聲而開,露出那端幽深的隧道。這隧道也與童焱走過時一模一樣——隔着一定的距離就點着一把篝火,躍動着橘色的火苗,隨着溼冷的風氣左右扭動着。

童焱就這樣對着那條隧道,愣愣地站着。她正在想,想過去所看過的任何可供參考的資料,貌似沒在哪裡見過走完隧道又走進去的情節,可從理論上來說,這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沈曇總不可能就這樣人間蒸發了,自己再重新進去的話,是不是就會在哪裡碰到他了呢?

結果在能想出個所以然之前,童焱就邁出了腳步。因爲她知道憑自己那貧瘠的想象力也想不出什麼錦囊妙計來,反正這洞也奈何不了她不是?

於是,最後就發生瞭如上事件。在童焱一路風平浪靜地逆向前行之後,她終於欣喜地發現了火把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可剛想上去招呼那人,沈曇卻先發一步噌的就竄到了自己的面前,二話不說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副掐死她而後快的架勢。

“咳咳,你……你腦子被門夾了啊!”氣急之餘,童焱也不管沈曇聽沒聽過“被門夾”一說,直接吼了出來。

沈曇一邊揉着脖子一邊爬了起來,只是茫然地看着童焱,帶着濃重的懷疑色彩,“姜……姜焱?”

“廢話!否則還是誰啊?”

沈曇聞言看了看自己的四周,一副沒睡醒的表情,接着回頭又來了一句,“真的是你?”

童焱翻了個白眼,“你要不要來摸摸看是真是假?”

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沈曇真的走過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揚手就在她臉上狠狠擰了一下,痛得她一步跳出老遠,又驚又怒,“你幹嗎呢!要掐掐你自己去啊!”

沈曇倒沒有多少愧色,還保持着雙手捏童焱臉頰的姿態,半晌後終於全身放鬆吐出一口起來,“真的是真人啊……”

什麼嘛!欺人太甚啊!童焱心裡淚花直流。

“喂!你剛纔到底爲什麼掐我脖子啊?”跟在沈曇後面朝休息室走去,童焱仍舊抓着這個問題不放。

沈曇始終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被問得煩了就回答一句,“對不起,在幻境裡看錯人了。”

你……你說得可真輕巧!童焱嗆得一哽,不甘心地追問,“那你到底把我看成誰啦?什麼人跟你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

“這關你……”剛想本能地回一句“關你什麼事”,沈曇卻忽然頓住了,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他面色緩了緩說道:“都是些舊事,跟你沒關係。”

開玩笑!沒被別人害死倒差點被自己人掐死,她怎麼可能不問清楚點!但還沒等童焱開口,沈曇卻先換了個話題,“對了,你怎麼過來的?”

“當然是半天沒等到你,就來找你了啊!”童焱胸一挺,一副你看我多仗義的神情。

沈曇只一頓,“等我?難道你已經去過盡頭了?”

面對他疑惑的表情,童焱更得意了,“那是!我一向光明磊落,自然很快就走到休息的齋房去了。”

“難道你沒遇到法陣?”

“什麼法陣?”

“就是說你難道沒看到什麼奇異的景象嗎?”沈曇加重語氣問道。什麼光明磊落,他可完全不信這種說法,這世上有人心裡一點秘密都沒有嗎?除非是天生癡呆吧。

他這麼一提醒,童焱倒想起差點因被沈曇掐而忘掉的奇遇了,立刻興沖沖地彙報道:“當然有!當然有!說起來還都是你害的啊……”吧啦吧啦,把自己怎麼看見沈曇,怎麼墜入幻境,又怎麼怎麼的經歷重複了一遍——不過略去了兩人在懸崖告別時有些說不清道不楚的微妙表現。

“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最後,她總結陳詞地一問。

沈曇一直靜靜地在聽着,這時擡起頭來回望童焱,“也就是說你沒有見到任何跟你過去有關的事情?”

“可不是嘛。”童焱點了點頭,自從七峰山上沈曇將她“穿越時空之門”的說法當成笑談之後,童焱再沒有跟他提過任何有關家鄉的事情,但這不妨礙她解釋自己沒見到親朋好友,反而在幻境裡見到了一羣不相干的東西。

“而且我還會送你回去?”沈曇再次提問,其後低囔道:“我做過這種事嗎?”

“你說……我這是不是預見未來了?”童焱一直也在苦思冥想,這時忍不住插了一句。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內心期望,那樣的話不就說明她回家有望了嘛!

“不會。”沈曇無情地打破了她的妄想,“此法陣旨在禍亂人心,單純地展示過去或未來有什麼意義?再說讓凡人預知未來是禁術,斷不會輕易施展的。”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童焱蔫蔫地問道。

沈曇則悠悠看了她一眼,大約自己也覺得心裡那個疑惑問起來很蠢,可這傻丫頭卻未必幹不出來,“你……你是不是其實幹過這些事,只不過是忘了而已?”

“什麼?你說啥!”童焱先是一驚,隨即大怒,這擺明了侮辱她智商啊,“我又不是傻子!真有這種好事我怎麼會忘啦!你什麼時候送過我回家?你說啊!”

本來也就沒有把握的沈曇被問得無話可說,而且他確實沒幹過這件事,就算陣法是爲了迷惑童焱的心而造出的假像,怎麼看起來對她也完全沒起作用呢?可是隨着可能的因素被一個個地排除掉,他也想不出什麼其它的解釋了。

童焱不悅地瞟了他一眼,心想這位大仙每到需要他出力的時候就歇菜,自然大是不爽。一不爽,她就又想起剛剛被沈曇岔開的話題了。

“算了,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話說回來,你還沒說剛纔爲什麼要掐着我不放呢?”

“不是說了是我看錯人了嘛。”沈曇也迅速地從沉思的狀態中回覆過來,同樣回給童焱一個不爽的眼神。

“那你到底把我看成誰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多問題?”沈曇再忍一次,剋制自己說“不關你事”的衝動。

童焱倒完全沒察覺他的苦心——或者該說壓根沒意識到這也算是苦心,只是不滿地抱怨着,“說說有什麼關係嘛!我都跟你說了,你告訴我又怎麼了啊?”

“我可沒逼你告訴我,是你自己願意說的。”沈曇自認抓住了童焱話的病腳,而且也覺得自己迴應得十分合情合理:我沒逼你,你自然也不該逼我。

殊不知,他再一次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果然,童焱愣了愣,隨後幽長的洞穴中響起了一聲呵斥,餘音繞樑。

“混蛋兔子!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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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精力充沛的姑娘啊,而且過去……也很有趣。”一個悅耳但莊嚴的女子嗓音響起,在古樸又寬敞的殿堂裡來回迴盪。

說話人的側後方還坐着另一名女子,身穿潔白對襟法衣,頂上帶着一個小巧而又精緻的蓮型金冠,只是冠下壓着的花白頭髮昭顯了她年華垂暮的年紀,可精神卻是極好。

此時從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見剛纔說話的女子在對着一盆水自言自語,可深知其中奧妙的她卻輕輕一笑接道:“這麼說來,你有意一見這兩人?”

“那是當然,我與這位仙君總算有同僚之義,自當盡一下地主之誼。”女子點了點頭道,同時又去看那一盆清水,眉頭微微皺起,“不過,卻還有人夾在中間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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