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一驚:“什麼玄鐵?”
襄音道:“我也記不清楚了……”
羅維簡直想敲她腦袋,什麼叫也記不清楚了,蓋在臉上的東西都不好好記一記嗎?但看襄音眨着綠眼睛很無辜的樣子,也實在沒法和她計較,便道:“你再回憶回憶。”
襄音偏着腦袋又思索半晌,神色迷茫。當羅維基本上想要放棄的時候,襄音突然道:“好像是什麼千年玄鐵,對於修行很有幫助。帶上之後,我的進境的確在一段時間之內突飛猛進,但漸漸地就又慢下來了……其他的,我真的也記不清楚啦。”
千年玄鐵?羅維又陷入思索,從這個毫無誠意的名稱來看,這很可能又是君洛隨口編出來哄襄音的名詞,不過也不一定。那麼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羅維道:“我現在星力散盡,也沒辦法測試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真的一點也不好奇?”
襄音道:“好奇也沒用,我用星力測試過,一點反應也沒有。”
羅維便下意識地伸手去觸摸那鐵面具,手指甫一接觸到那冰涼的鐵質,一股奇怪的暈眩感傳來,羅維倒吸一口涼氣,閃電般撤下了手。
“怎麼了?”襄音問道。
羅維皺眉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襄音明亮的綠眼睛打量着他的臉:“你怎麼了?臉色真難看。”
“有嗎?”羅維摸了摸臉,臉頰冰涼,觸感讓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我也說不出來是怎麼回事,有一種被吸走了什麼的感覺。”
襄音道:“沒事吧?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羅維搖搖頭。他本想再觸摸那鐵面具試一次,但不知爲什麼,手指懸停在半空,竟然提不起勇氣來,彷彿那並不僅僅是一張鐵面具,而是會吞噬人心的怪獸。
“算啦,看你一副勉強的樣子,就別試了。”襄音微微一笑,“反正,我已經帶了很多年了,再帶一陣子也不會有事的。大哥說等找到你們要找的地方,他也就能找到那傳說中能令傷痕恢復如初的石乳,那時我的面具就能摘下來了。”
“即使那樣,也還是很痛吧?”羅維忍不住說道。
“痛?”襄音偏着腦袋想了想,“沒關係啦,我已經很久不知道什麼是痛了。”
羅維不由嘆氣,又想起一茬,便說道:“你對霧狐有幾分信任?”
“嗯?”襄音不由發怔,“自然是十二分的信任啦。”
羅維沉默了幾分鐘,襄音臉色變了幾變:“你……想說什麼?”
羅維吁了口氣,搖頭:“沒事。”
襄音一臉見鬼似的盯着他:“我不信你問這個是沒有原因的。”
“你爲什麼相信霧狐?”羅維問道。
襄音道:“也沒有什麼理由,你會懷疑慶皇帝陛下對你有什麼不利的意圖麼?我也是一樣。”
羅維慢慢搖頭:“不論是我知道她是我妹妹之前、還是
之後,我都並不完全信任她。直到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我們都對彼此的心有所感應,才逐漸信任和親密起來。”
“是麼?”襄音輕舒一口氣說道,“但我和你不一樣,你與慶皇帝陛下是半路兄妹,而我們卻是從小生活在一起,他的秉性,我太清楚了。”
“但是……”羅維不由說。
“但是畢竟他已經消失了很多年?”襄音打斷他道,“我知道,那就是他,不論過多少年都不會有改變,你相信我。”
“你有把握就好。”羅維道,“我不想多說太多,畢竟這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也可以說是你自己的事。”
襄音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羅維不由呲了呲牙:“有必要說的那麼肉麻?”
襄音明亮的綠色眼睛又彎了起來:“你這個人呀,說點兒好話,你反倒還不願意聽了。”
羅維不自在地抓了抓頭髮:“我……”
“好啦。”襄音望了望東方的天空,那裡已經開始逐漸露出一種接近於魚肚白的青色,“現在回去睡覺的話,還是能多少睡一兩個小時的喲。”
羅維也擡頭看了看天空:“我是男人,還是能撐住的,你快回去睡。”
襄音一手拽着他就往破廟裡走:“都什麼時候了,你光會死鴨子嘴硬!男人也要睡覺啊!”
羅維拼命想掙脫她的鉗制,她反而抓得更緊,越走越快,到最後甚至小跑了起來,羅維也只得跟着她一路衝進破廟裡。屋子裡衆人各自熟睡着,兩人氣喘吁吁,兩雙眼睛相互望了望,各自一笑。
襄音鬆開手,壓低了聲音說:“我不管你了,你愛睡不睡,我可要去補眠啦。”
羅維無奈道:“隨便你。”
襄音便輕手輕腳地拐進角落裡一間屋子,棕色的頭髮在門後一飄就不見了。
羅維突然感到後背一陣懾人的涼意。轉頭一看,自己正背對着另一間屋子。破舊的門扉虛掩着,屋子裡君洛閉着雙眼正在睡覺。他今天難得竟然沒有拿出那張看起來很舒服的躺椅,而是背靠牆角坐着,金色的頭髮流瀉在肩上。
羅維很詫異一向要求生活品質的君洛少爺居然這樣也能睡着,但轉而想到剛纔自己後背那陣涼意,便不由得一陣瞭然,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門邊,走進司樂歇息的那間屋子。
司樂睡得很熟,本來白皙的臉頰現在有些紅撲撲的,不知是被火光映的,還是覺得有些熱。羅維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走了過去,看到她臉頰兩側已經滲出了一點密密的汗珠。他便把屋子中間的火熄滅了,同時俯身下去,順手拉了拉司樂黑色大氅的領口,想幫她散掉一點熱度。
手指觸到大氅領口細密的毛,溫暖柔軟,至滑至柔。羅維直覺這並不是普通的毛皮,因爲他也算是名門世家出身,從穿越過來之後沒少接觸華貴的衣料,進入皇室之後更是穿毛皮穿到不想再穿,但卻從未見過這樣
的衣料,接觸到手指非但沒有半分不適,反而令皮膚感覺到異常舒適。
從妖界隨便到來的一個小姑娘,就可以把如此特殊的衣料穿在身上。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爲妖界本身就不可用人類世界的常理而論,還是因爲司樂實際上地位不低。羅維不知道妖界的構成究竟是不是和人界相似,如果按人類世界的思考模式推導的話,他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地位不低的少女會如此懵懂和反應遲鈍。
羅維想着這些,一時之間也忘了自己一直蹲在司樂面前,手還懸在她微微敞開的領口上。直到司樂閉着眼睛翻了個身,他才反應過來,立刻就想把手收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也不知道究竟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司樂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輕輕哼了一聲,猛然抱住了羅維來不及收回的胳膊。
羅維大慚,下意識地要用力抽回胳膊,隨即意識到那樣必然把司樂弄醒,那時就很難說清楚了。他只得暫時放棄了把手抽回的衝動,渾身僵硬地蹲在司樂面前,腦海裡不斷轉着主意。
他首先想到把她推醒之後實話實說,就說自己是看她熱了,想幫她把衣服拉開一點,但又不知道這麼做究竟算不算是有些無禮,是否會引起她的反感。還沒等他想到更好的說法,司樂發出幾聲意識不清的輕哼,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壞了。羅維只得在心裡對自己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司樂茶色的眼睛眨了又眨,眼裡似乎蒙着一層懵懂的霧氣,連眨了十幾下,目光纔開始有些清晰起來。她抱着羅維的胳膊,就像羅維前世見到的那些小女孩抱着毛絨玩具,非常迷茫地盯着他的臉看。
羅維不由大慚,下意識地解釋:“我是看你太熱……沒想到你……”
說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就和什麼也沒說一個樣。
司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羅維以爲她接受了自己的說法,不由得暗鬆一口氣,但一分鐘之後就意識到,她其實是剛睡醒的時候大腦處於死機狀態,根本就沒明白自己在說什麼,點頭只是純屬下意識的自然反應。
他之所以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爲這一分鐘之間,司樂仍然緊緊抱着他的胳膊,壓根沒有半分鬆開的意思……
她睡着的時候,羅維因爲在思考關於她真實身份的事情,因此並沒有抽出太多腦細胞來感應被她抱着胳膊的感覺,腦子裡也沒有半分烏七八糟的念頭。但現在,被她迷茫的茶色眼睛溫柔地注視着,胳膊被她用力地抱在懷裡,隔着並不算太厚的黑色大氅,女孩身軀上溫暖的熱度傳了過來,甚至還能隱約感覺到她的心跳……
羅維覺得自己臉上不由自主地燒了起來,一時之間羞愧難當,然而身體反應卻沒有因爲羞愧的情緒而減弱半分,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只得吞吞吐吐地提出要求:“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啊……”司樂弱弱地說,神情迷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