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衆人的歡呼,聞安臣微微一笑,臉上並沒有什麼太過得意,或是太過受寵若驚的表情。
他面向大夥兒,拱拱手,笑道:“此間事已了,各位,便請散去吧,各自忙各的。這邊的事情,官府的人還要處置一下,你們留在此間也是殊爲不便。”
他既然都這麼說了,大夥兒都是轟然應是,而後紛紛離去。
其中一人離開之前,回眸深深的看了聞安臣一眼,眼中情緒複雜至極,這個人,正是林夫人。
林夫人剛纔就去了府衙,是一路從府衙趕過來的,方纔聞安臣破案的過程,用的那些手法,以及提出的那些大夥兒從來都未曾聽過的理論,她都是聽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
對於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年輕男人,她此時心中還當真是有一絲欽佩的。不過這會兒顯然不是欽佩的時候,這會兒要想的,應該是接下來如何應對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龍安府分號報復。
本來,武威鏢局是根本沒有把這個對手放在眼中的,強龍安府壓不了地頭蛇,更何況他武威鏢局不僅僅是地頭蛇,而對方也算不上是強龍。
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這個年輕人瞧着應該是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的主事人,或者至少是跟主事人關係很親密,完全可以把他看作是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的靠山。
本來這個靠山在林夫人眼中只是個毛頭小子而已,無權無勢根本不足爲懼。而現在,他卻是一躍變成了和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私交極好,來歷神秘莫測,極有可能是京城某貴胄子弟的一位貴公子。
從一個毛頭小子,一轉眼就變成了極有權勢的貴公子,這個轉換速度,讓林夫人也覺得有些猝不及防。她現在甚至都不需要好生掂量一下這位對手的實力了,對方有知府大人當靠山,自己這邊實力,根本就跟人家不是一個層次的。
知府大人剛來又怎樣?他終歸是知府大人,終歸是掛着這個名頭,終歸是堂堂的朝廷四品官兒!
對於武威鏢局來說,知府大人根本就是一個無法抗衡的龐然大物,人家伸一根手指頭,發一句話,就足以將他們碾碎。
所以,現在要想的,不是如何對抗,而是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危機,怎樣才能乞求對方的原諒。
林夫人是個明白人,她心裡很是清楚這一點。
又是深深的看了聞安臣一眼,她便匆匆離去,回去武威鏢局,跟自家丈夫商量對策了。
武威鏢局在城西,佔了好大的一片地面,是一座相當威武氣派的院子,前面是一片演武場,上面放了許多石鎖之類的東西,這會兒正有不少鏢師,在演武場上打熬身體磨練武藝。鏢師足有三五十位,他們練得熱火朝天,一個個精氣神兒都很是旺盛充足。他們對即將到來的這莫大危機,卻是渾然不覺。
瞧見這一幕,林夫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濃濃的悲哀。她看看這寬敞的大院子,再看看那連綿的建築,看看這些生龍活虎,熱情洋溢的鏢師們,再看一看正對着自己的那座武威鏢局大廳,以及上官高高掛着的‘武威鏢局’四字的大牌匾,心中涌起莫大的恐懼。
“難道,這武威鏢局的基業,這祖宗傳下來的根基,要斷送到
我的手裡了嗎?”
“那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見公公婆婆?”
她咬了咬銀牙,心中已經下定決心,無論付出怎樣代價,都絕對不能讓武威鏢局出事。
那些正在打熬身體的鏢師們瞧見他,都很是恭敬,紛紛轉過頭來,甚至略帶些諂媚地向林夫人打招呼。
他們都是武威鏢局的鏢師,都是武威鏢局的自己人,自然對武威鏢局的內情很是清楚。
武威鏢局大掌櫃的,雖說是總鏢頭,但實際上,所有事情拿主意的,卻都是這位總鏢頭夫人。總鏢頭爲人豪爽,但卻有些直愣,根本不懂這些曲裡拐彎兒的事情。
總鏢頭身上功夫,在這武威鏢局之中無人能比,領着大夥兒走鏢,也是耐心細緻,總歸不會出什麼差錯。碰上什麼強人賊人,發一聲喊也是能上去將對方打得抱頭鼠竄,狼狽而逃。但若讓他經營武威鏢局,跟裡裡外外的人打交道,只怕用不了半年時間,武威鏢局就得關門大吉。
所以實際上,這武威鏢局的主事人乃是林夫人。而總鏢頭,實實在在的就是在行使一個總鏢頭的責任而已——只是走鏢,練武。
夫妻兩人都很有自知之明也是分工明確,將這武威鏢局經營的越發的紅火。
林夫人強壓下心中那一絲不安,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很是鎮定的向大夥兒點頭示意,而後步伐輕盈地走過演武場,穿過武威鏢局的大廳,回到後宅之中。
後宅之中,也有一片演武場,只不過比前院兒的就要小太多了,但裡頭該有的都有,算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會兒,演武場上面只有一個人。
這是一條赤膊大漢,這大漢差不多有四十歲上下,身高體壯,論身高只怕跟聞安臣也差不了多少,但要比聞安臣粗壯上兩圈兒,看起來就像一個極大極粗的樹墩子一般。
這體重,少說也是二百多斤往上數。
而他雖然又高又重,但身上卻沒有多少贅肉,此時赤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肉一塊一塊如岩石壘砌一般。
他出了不少汗,油光閃亮的,將肌肉襯托的就更是漂亮。
這會兒正是正月,這川北的龍安府,氣溫很低,相當寒冷,而他卻似乎是感覺不到一樣,身上騰騰地冒着熱氣。
此人正是龍安府武威鏢局總鏢頭,林大川。
這會兒,他手中提着一對石鎖,這石鎖相當之大,比外面演武場裡頭的任何一對都要大。瞧着單只是一個拎出來,只怕也有六七十斤重,
而他提在手中,卻像是提着兩根稻草一般,輕飄飄的,似乎渾然不費什麼力氣。
毫無疑問,武威鏢局是龍安府最大的鏢局,而就算是拿到成都府去,也是排得上號的。至於林大川,他甚至比武威鏢局還要出名,在整個川北川中地區,所有的這些鏢局之中,他林大川若自認武功第二,那便沒人敢稱得上第一。
林家家學淵源,不光是林大川,林大川的祖上,基本上也都是手底下很有些功夫的高手。
武威鏢局之所以能夠開創,能夠逐漸打開局面,並且達到現在這個規模,做到現在這個位子上,和林家的功夫是離
不開的。
畢竟他們是幹鏢局的,走鏢的時候,雖說人脈很重要,眼光很重要,適當的妥協也很重要,但根基卻還是手上的功夫,身上的戰力。
人家就是要打劫你,就是要把你的貨品給搶了,你說什麼好話都沒用,拉什麼關係都沒用,陪什麼笑臉都沒用,到了那時候,也就只能手底下見真章!
林大川手中抓着石鎖,舉過頭頂,而後又落下,雙臂垂得筆直,石鎖的位置則是在大腿兩側。他這麼停上一兩秒鐘,而後又是深吸一口氣,再次將石鎖舉過頭頂。
此時的他背對着林夫人。
他腰腹後背的肌肉十分結實,而隨着他的這每一次動作,身上的肌肉也是隨之膨脹,收縮,就像是水流在流動一般,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他已經練了相當長的時間,出了許多汗,這會兒大汗淋漓,汗珠在有黑色的強健肌肉上縱橫劃過。
他這身材,無疑是極爲完美的。
虎背、蜂腰、長腿、寬肩,整個後背幾乎已經被他練成了一個倒三角形。林夫人就這麼站在那兒,癡癡地看着自家夫君強健的身體,看着那健碩的肌肉,眼中露出一抹迷醉之色。
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具身體,不但在二十三年前將自己從歹徒的手中救了出來,庇護了自己二十多年,一直保護着自己的安全,更是自己最堅實的依靠。他那強健的臂膀是自己最安全的港灣,而且他也確實在牀上,在肉yu上,給了自己極大的滿足。
林夫人對林大川,既有愛,又有欲,愛的很強烈,慾望也同樣強烈。他們兩人已經成親二十多年了,但感情卻還是很深,而且,對對方的身體從未有過厭煩。
無論是在感情方面,還是在慾望方面,他們互相都能從對方那裡得到極大的滿足。而與此同時,無論是在事業上還是在生活上,他們又是互相配合的極好,互相給對方以相當大的幫助,互相取長補短,將對方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他們,是最完美、最契合的一對夥伴。
但是今天,林夫人站在這兒,看着自己夫君,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悲哀。他隱隱然忽然有種感覺,自己兩人這樣的關係,可能會被今天突然發生的這件事情給徹底改變。
當這個念頭生起來的時候,他心中驀然涌起巨大的恐懼,心中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不!絕對不能這樣!”
他使勁兒地搖了搖腦袋,似乎想把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從腦海中給搖出去。
也正在這時,林大川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兒,突然轉過身來,而後便是瞧見了自家夫人,正呆呆地站在那裡,目光迷茫,眼中若有所思。林大川是個粗線條的人,他也許只有在走鏢的時候纔是非常謹慎細心,而平日在生活裡頭,卻是有些粗枝大葉,因此並未留意到自己妻子的這些微動作。
他將手中石鎖一扔,兩個各有六七十斤重的石鎖重重地砸在地上,將地上濺起了一蓬煙塵。
林大川拍了拍掌,朝着林夫人走來,笑道:“夫人,你回來啦?”
林夫人微微點頭,從旁邊木頭架子上把上面搭着的毛巾取下來,而後走到自家夫君身前,給他擦拭身上的汗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