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八 少年時

戚繼光在民間威望極高,平倭事蹟到處流傳,少有不知道的。雖說這年頭兒文貴武賤,當兵吃糧算是沒出息的活計,但在戚大帥手底下做事,那是再有面子不過!戚大帥手下,都是鐵骨好漢子!

老卓這是要一步登天啊!

卓安平也怔住了,他呆呆的看了張靜修一眼,最終卻是搖搖頭,道:“張公子厚愛,小人心領了,只是小人懶散慣了,也受不得軍中那許多規矩,去了也活的不舒坦。秦州雖小,卻是安家之地,小人也不想離開。”

衆人都是一驚,不少人還看了聞安臣一眼。今日,他們也算是長見識了,先是聞司吏拒絕了府尊老爺,而後卓捕頭又拒絕了張相爺的公子!

張靜修倒也不生氣,他本性還是很寬厚的,只是笑笑:“既然不願意,那就算了。但以後你要想了,可以來京城尋我,張府在哪兒,你在京中隨便一問就能知道。”

卓安平躬身道:“多謝公子。”

比武比完了,衆人散去,聞安臣則是陪着張靜修離開州衙。

“後日一大早我就要走了,明晚一起吃個飯吧。”

張靜修邀請道。

“好。”聞安臣滿口應承下來,笑道:“這是秦州,我算是主,你是客。這飯該我請。”

張靜修也不推辭,笑道:“那得選最貴的酒樓。”

聞安臣哈哈一笑:“對了,怎麼這就要走了?”

“本來昨日就該離開了。只是因着這案子給耽擱了,不過這兩日耽擱的值,見識了你這神鬼莫測的手段。”張靜修笑道。

兩人說了一陣,聞安臣瞭解到,原來張靜修這次出來,已經足足有六個月了,去年沒過年就出來了,新年還是在延安府過得。他這一次出來,目的就是遊歷。張居正膝下有六子一女,他對女兒極爲寵愛,但卻對這幾個兒子要求很嚴格。大明朝文官不同武將,能得到**直接出仕爲官的極少,絕大部分文官家的子弟,想要做官,還是要科舉,還是要苦讀書的。

張家的幾個兒子,讀書都很不錯,長子敬修和三子懋修更是頗有文名。但張靜修就要差了點兒,他歲數也小,也讀不下書去,張居正屢次約束無果

,乾脆便放他出來遊歷。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也是他很推崇的。

張靜修出京西遊,一路過宣大,走延綏,到西安,而後又去了西寧衛。在西寧衛呆了數日之後,方纔迴轉,鞏昌府和秦州,他去的時候就已經路過一次了。在外面呆的時間已經太長,也是得回去了,免得家裡人掛念。

兩人邊走邊說,到了州衙,張靜修便即告辭。

————

正是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溫度還沒升起來,有點兒冷清清的意思。

聞安臣吃過早飯整理好衣衫,告辭了謝韶韻,便準備去衙門。

他晃了晃腦袋,感覺大腦似乎還有些昏沉,那種懵懵的感覺讓人很難受。

這是宿醉的後遺症。

昨夜他宴請張靜修,就在四海樓。聞安臣這段時日老是去那兒吃飯,都跟老闆頗爲熟悉了。秦州城中這麼一位權力人物外加風雲人物來自家店裡吃飯,那掌櫃的也是覺得與有榮焉,這是極大的體面。是以聞安臣每次去,他都要過來問候一下,混個臉兒熟,而結賬的時候,還會有不小的折扣——若不是聞安臣堅持要付賬,他直接就不收錢了。

兩個人,一桌菜,不知道多少酒,這頓飯,從天色剛擦黑一直吃到街上空蕩蕩沒多少人。離開四海樓的時候,都已經過了人家打烊的點兒一個時辰了。

飯沒吃多少,酒喝了許多。

聞安臣本不喜歡喝酒,但張公子敬的酒,他來者不拒,酒到杯乾。

多喝了幾杯之後,張靜修問他,爲何現在他對自己的態度比以前好多了?是不是因爲知道了自己身份的緣故?

聞安臣淡淡笑道:“你這人本性不壞,我願意跟你當個朋友。你若是覺得我是在巴結奉承你,那我現在就走!”

這是聞安臣的原話,也是他的本心。

沒錯兒,他是想交好張靜修,但不代表着他要低三下四的去巴結。

聽了他的話,張靜修開懷大笑,連聲說要跟聞安臣多喝幾杯。他說,他也想有聞安臣這麼一位朋友,怕的就是他跟自己是另有居心。

聞安臣看的出來,他說的是真心話。

既然交了心

,那就沒什麼不好說,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氣氛很快就熱切起來。兩人天南地北的胡扯閒聊,才發現極是投機。用後是的話說,那就是有很多的共同語言。

張靜修看雜書很多,所學淵博,但他再怎麼淵博,論起見多識廣來,也比不過來自後世知識信息大爆炸時代的聞安臣!兩人談天論地,聞安臣隨口說起一些這個時代還可以接受的見聞——比如說歐陸的教會,往來於大西洋上美洲和伊比利亞半島之間載滿了黃金和珠寶的船隊,以小國凌大國打下了萬里疆土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彼時正在亞平寧半島上如火如荼的文藝復興,以及那傳說中的印加黃金城……

張靜修聽的瞠目結舌。

這些東西,他之前哪裡接觸過?因此才更有衝擊力,讓他聽的目眩神搖,心嚮往之,時不時的拍案叫好,到最後聞安臣說累了不想說了他還不幹。

一邊說一邊喝,不知不覺,到處丟的都是空酒壺。

張靜修喝高了。

聞安臣沒想到,這位俊朗如玉的相爺公子竟是還有幾分魏晉風流的意思,放浪不羈起來也是讓人側目。他幹了一件讓聞安臣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要笑的事情——他把杯盞盤子都給推到地上,然後跳上桌子開始脫衣服!

一邊脫一邊跳,口中還高聲吟詩。

吟的是李太白的將進酒。

變聲期少年略有些尖銳的嗓子再加上醉酒之後的聲嘶力竭吼叫,讓聞安臣恨不能捂住耳朵,趕緊離開。若是那會兒酒樓裡幾乎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只怕張公子就要出大名了。

其實聞安臣也醉了。

哪怕他酒量甚豪,這個時代的酒度數也不高,但也是酩酊大醉,連走路都困難,還是懷慶把他送回來的。

還好謝韶韻準備了醒酒湯,若不然,只怕他今日都起不來。

今日一大早,聞安臣還沒吃飯呢,懷慶就來敲門了。原來是張靜修讓懷慶來傳話兒,說是讓聞安臣不必去送他,用他的話說,是見不得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作小兒女狀。

但聞安臣很懷疑,是不是張靜修想起他昨夜醉酒之後的樣子,覺得不好意思見自己?嗯,這個可能性比較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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