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湖畔小區門外，停着一輛銀灰色的奧迪A8。
車子停在這裡多時，車窗半露，能夠清晰地看見駕駛室內坐着一個英俊的男人，他手指夾着煙，棱角分明的臉孔在嫋嫋升騰的煙霧中若隱若現。
程秘書已經查到MD515的車主是易翊林，還了解到開車之人是一名年輕的女性，經常出入明湖畔小區，他料想她應該住在這裡。爲了避免被柯凝藍髮現端倪，他還特地向李景灝借了一輛車。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門口那個方向，不敢移動絲毫。
終於，那輛白色的保時捷緩緩地從裡頭駛出，他一再地確定了車牌號碼，這才發動車子，跟上那輛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在道路上奔馳着。
韓辰翊技巧性地保持兩部車子的距離，不敢落後，也不敢太超前。
車子在行駛了十來分鐘之後，停在了一家幼兒園前，韓辰翊在車子裡頭打量着，這家名爲未來的幼兒園佔地不大，遊樂設施也十分簡易，八成是私人所開。他不由詫異，難道凝藍改行做幼師了？
前頭的車門開了，蹦下一個梳着小辮子，穿着黃裙子的小女孩。
他完全目瞪口呆。
怎麼會憑空冒出一個小女娃？
接着，年輕的女子也下車來，將手中的海綿寶寶小書包背在了女孩身上，低着頭，輕聲絮說着什麼。小女孩則用力地點點頭。
韓辰翊不由屏住了呼吸。
即便她側對着他，可他還是一眼就能夠認出她，他確定她是他的凝藍。
那這個小女娃呢？如此親暱，應該是凝藍的女兒。
那麼孩子的父親呢？
難道是他？
這個認知令他雀躍。
小女娃對着柯凝藍揮了揮手，然後蹦蹦跳跳地往幼兒園奔去。
柯凝藍站在原地，目送着女兒遠去。然後，她轉過臉來，恰好與他的目光相接，身子下意識地輕顫。她也未曾料到會在這種境況之下，與他重新遇見。
他拉開車門，快步下來，筆直地往那呆滯的人兒走去。
“凝藍……”
她回過神來，跨步便走。
韓辰翊自然不會再放她走，馬上攔住了她的去路，焦急地問，“凝藍，這些年你去哪兒了？爲什麼要裝死騙我？”
“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她疏離地迴應。
“我不可能認錯人。”他指着停在一旁的保時捷，篤定道，“這輛車的戶主是易翊林！”
“你調查我？”
他馬上解釋，“不是調查。我只是想找到你。”
“好。
”柯凝藍舒緩了一口氣，“就算我是柯凝藍，我們之間也沒半點瓜葛了。”
“怎麼可能沒瓜葛？剛纔那個小女孩不是我女兒嗎？”
柯凝藍輕笑，“韓先生，你以爲在演偶像劇嗎？看見前妻懷裡抱個孩子，就以爲是自己的種？彩兒她姓易，全名叫易思彩。”
“易思彩？”他跟着重複了一遍。
她仰着頭，一字一頓地告訴她，“易翊林的易，思念的思，柯凝彩的彩。”
“我不信！”
她一臉認真地說：“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事實！”
“那你跟易翊林呢？”
她柔和一笑，“我們結婚了。”
“我們都還沒離婚，你怎麼可能跟他……”他突然想了起來，結婚證上寫下的是柯凝彩的名字。如今的她，已經變回了柯凝藍，婚姻完全自由。
“韓先生，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她神色平靜地從他身邊經過，步伐輕盈。
他沒有阻止她，嘴脣抿成一條線，看着她跨上了車，熟練地掛檔倒車，早就沒了當年的懼意。
五年的時間，確實能夠改變很多。再多的激烈，也會隨着歲月的流逝而平淡，他以爲再次見到她，她會驚慌，會不知所措，可她顯得太過鎮定，語氣生疏，姿態漠然。
他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地下沉。
來的路上，他想象過他們千萬種見面的方式，她的怨恨，她的咒罵，他都願意接受。可單就這一種，他不願意忍受。她的漠視，她的淡然，只會提醒着他，她已經放下了過去，只有他一個人在那翻騰的回憶之中反反覆覆地掙扎。
她說她跟易翊林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女兒。
她說他們沒有半點瓜葛。
但是，他卻想對她好，想重新擁她入懷。
糾糾纏纏十幾年，他的心，從來就只容得下一個叫柯凝藍的女人。
方纔那個小女孩，他沒瞧仔細，只記得肉肉的，應該很可愛。
心意一定，他馬上邁開步子，走向幼兒園。
這傢俬人幼兒園，確實不大，只有四個教室。他一個教室一個教室找過去，終於在第三個教室看見那黃衣小女孩。他立在窗口邊，凝視着那可愛的小臉蛋，聚精會神地盯着黑板看。
“叔叔，你不吃彩兒的糖，彩兒的小心肝會很難受的……”
靈光一現，他終於想起來，自己見過小女娃。
那時，她伸開稚嫩地手掌，甜甜地告訴他，叔叔，彩兒五歲了，是個小大人了。
五歲？
彩兒五歲，怎麼可能會是易翊林的種？
他斂眉，
沒錯，彩兒一定是他的女兒。凝藍一定怨恨他，所以才撒了這個謊。
一定是醉酒之後的那一晚，因爲他強行霸佔，她才懷上了彩兒。
流產不過一個月半，她再度懷上孩子，想必吃了不少苦頭。他知曉，醫生是建議流產之後半年再要孩子，因爲女性的身體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他突然開始心疼，在他看不見的五年之內，她究竟面對了什麼？
沒多時，年輕的女教師出來了，紅着臉，對他說：“先生，你立在這裡影響小朋友上課了。”
“我找人。”
“請問你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長？”
“易，思，彩。”吐出這三個字，他異常艱難，彩兒應該姓韓的。
“你是彩兒的爸爸？”女教師撩起劉海，有點納悶，“我記得上回來接彩兒的不是你啊！”
“我是他叔叔。”
“叔叔？”女教師怔了怔，升起了警戒之心，“我們幼兒園規定，除非是父母，一般不讓外人帶走小孩。”
他的嘴角chou搐了一下，“我只看看彩兒，不帶走她。”
見女教師一臉狐疑，他再度解釋，“我剛從國外回來，特地趕來看看這個小侄女。”
“原來這樣啊！”女教師恍然大悟，“那你等一下，我讓彩兒出來。”
“好。”
女教師在門口喊了一聲，“彩兒，你叔叔來看你了。”
沒一會兒，彩兒樂顛顛地跑了出來，一見韓辰翊，馬上放亮了眼睛，“哎，愛睡懶覺的叔叔！你怎麼在這裡啊？”
他顯露笑容，“來看你啊！”
“看我？”彩兒眨了眨眼睛，“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啊？”
他蹲下身來，勾了勾彩兒的小鼻尖，“因爲叔叔我無所不能啊！”
“哇塞，叔叔，你好厲害哦！”彩兒立刻升起了崇拜之心，“你跟我爸爸一樣棒！”
聽見女兒這麼自然地喊別人爸爸，他的心，微微刺痛。
不過，他並沒有表露出來。
他含着笑，問，“你爸爸是叫易翊林吧？”
彩兒點點頭。
“原來是爸爸的朋友啊！”彩兒又貼近了幾分，抓住韓辰翊的大手，開心地說：“怪不得你跟爸爸一樣，都長大那麼好看！”
對自個的長相，韓辰翊向來何有信心。
可被自個的女兒這麼直截了當地誇獎，他還是產生了強烈的虛榮心，整個胸膛都是漲得滿滿的。
女教師見他跟彩兒確實相熟，也便放下了戒心，囑咐着兩人敘舊之後，早點讓彩兒回教室。
他應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