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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弈銘五十五歲生日,對於一位中央政委要員來說,即便他想低調慶生,也會有許多人送賀禮上門,索性瞿家也不遮掩了,直接辦了場宴會款待賓客。
等蘇暖和陸暻泓回到瞿家時,天色已暗,宴會似乎也開始了,她沒有用一身高檔的晚禮服來顯示自己的身份,依然是白天的裝束,在宴會上顯得不倫不類。
她看到很多軍政界或是政要界的人物,當然也不乏商界的名流,都舉着手中的酒杯和人相談甚歡的模樣,當陸暻泓和她站在門口時,有些目光剋制地望過來,但最終他們點頭致意的對象卻一致是陸暻泓。
蘇暖這纔想起陸暻泓似乎也是政要界的一個人物,並不真的只是那個和她談情說愛的普通男人,所以當有年長的前輩過來攀談時,蘇暖便自覺地溜開。
她微笑地穿梭於宴會上,並不迴避衆人的視線,挑一些可愛的糕點吃,然後喝一些紅紅綠綠的水果酒,不過她覺得還是葡萄酒的味道最好。
蘇暖端着酒杯退至一邊,她看到位於宴會中央的瞿弈銘,她打算等他周圍的那些軍政界人物離開後上去祝賀,然後轉眼,看到了已經出院的寧兒。
寧兒的臉色並不好,即便是施了一層薄薄的粉底,也無法掩飾眼中的疲倦,但始終溫柔有禮地和一些年長的叔伯交談,身後里斯特寸步不離地守護。
蘇暖望着寧兒那飄逸潔白的裙襬,涼涼地笑笑,抿了口水果酒,然後移開視線,看來即使她獻出了自己的骨髓,寧兒也活不長,所以聶曉穎纔要她一顆腎。
寧兒溫和的眉眼間是暖暖的笑,蘇暖往落地窗前走了幾步,隱身在窗簾後,看到了東樓外那簇擁而生的百合,開着飽滿的花朵,顏色純白得有些詭異。
然而這卻違背了自然界的規律,比起花房,它們更應該活在風霜露宿裡,該死亡的時候死亡,該復生的時候復生,人的生命亦是如此……
當蘇暖接到a市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宴會正進行到一半,她幾乎沒有遲疑就選擇了轉身離開,卻在回身的瞬間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瞿弈銘。
“叔叔,我……”
蘇暖在面對瞿弈銘慈和的目光時,突然有些語塞,只是握緊了手裡的手機,她也不明白自己爲何要表現得這麼爲難,當她看到瞿弈銘關切的神情。
“我讓小周送你去機場吧,這裡打車不方便。”
“不用了……”
眼看瞿弈銘真的朝一直跟在不遠處的警衛員要招手,蘇暖忙伸手製止,迎上瞿弈銘柔和的眸色,補充道:
“今天是您的生日,還是讓小周在您身邊幫襯着點,我可以自己開車去機場,反正一兩天就回來的,把車子放在機場也沒什麼大礙。”
蘇暖並未向瞿弈銘解釋自己要去哪裡,但瞿弈銘已經料想到,能讓蘇暖這麼焦急地離開的人和物迄今爲止除了陸暻泓便是蘇振坤,陸暻泓正好好地站在這裡,那麼有事的自然之有蘇振坤。
與親生父親的健康安危相比,一個半路殺出的繼父的生日宴會似乎並不怎麼重要的,瞿弈銘理解地點點頭,剛想說那讓陸暻泓送你去,蘇暖卻搶先道:
“我一個人可以開車下山,陸暻泓正在和人聊天,現在過去打擾恐怕不太好,麻煩您等一下告訴他一聲,我明後天回京,等爸爸沒事了我就回來。”
瞿弈銘還沒應下,蘇暖便鞠了個躬,匆忙地離開,望着那流露了慌張的背影,瞿弈銘嘆了口氣,回絕了要和他搭話的官員,轉身看向窗外的那輪皎潔的明月。
結果蘇暖剛打開駕駛座車門坐進去,還沒來得及發動引擎,駕駛座車門便被打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覆蓋了她的身體,她詫異地擡頭,人已經被拉出了跑車。
清冷的月輝和路燈光下,她看到陸暻泓牽着她的手,直接帶她繞過車頭,不等她去詢問,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把她塞了進去。
蘇暖怔愣地看着陸暻泓坐進駕駛座,跑車狹隘的座位放不下他的兩條長腿,他皺緊了眉頭看着她一會兒,微微傾身扭轉鑰匙,在咆哮的發動機聲裡是他不悅的聲音:
“沒事走那麼快乾什麼?像這種時候,你該直接告訴我,坐在我身邊,而不是自己一個人逞強地頂着夜路下山。”
蘇暖沒有接下話認錯或是反駁,只是望着陸暻泓專注開車的側臉,捏緊了身上的安全帶,跑車在環山公路上飛馳,她慢慢地將頭偏向窗外的夜色。
她沒有問他怎麼這麼及時地趕出來,因爲她已經知道答案,當你非常關心一個人的時候,就總會不經意間地去關注她的存在,陸暻泓便是如此。
“在笑什麼?”
跑車在山下的十字路口停下,蘇暖聽到陸暻泓不太好的語氣,轉頭,收斂了嘴角的笑,只是靜靜地凝望着她,稍一轉眸便發現前方紅綠燈的更換。
“沒什麼,只是覺得下車你有事我是不是也該充當司機?”
陸暻泓翹起嘴角笑了下,未多言,車子重新啓動,蘇暖依然欣賞兩邊的風景,其實並沒有多大興趣,卻因爲心情的愉悅而看什麼都順眼,然後順便想到如果她真決定和陸暻泓結婚,他是不是得尋個時間正式見一下蘇振坤?
----《新歡外交官》----
陸暻泓執意要送她去a市,儘管第二日他還需要按時上班,卻依然拗着性子買了她旁邊的機票座位號,按他的話來說是去關心一下未來的岳丈。
等他們到f市的時候蘇振坤剛被推進手術室裡,醫生打電話給她時,只是讓她有個心理準備,沒想到等她趕到時蘇振坤已經連基本的意識也昏迷了。
醫生和護士從她身邊走過,急匆匆的,戴着口罩和手套,步伐聲紊亂,迅速地走向那間剛亮起綠燈的手術室,沒有人告訴她手術的成功機率是多少。
當陸暻泓握着她的手坐在長廊上等待時,她卻不再如以前那般惶恐忐忑,看着緊閉的手術室,她忽然想通了,或許死亡對病痛纏身的爸爸來說會是一種解脫。
天灰濛濛亮時,手術室門打開,蘇暖茫然地轉頭瞧去,是醫生摘下口罩後舒了口氣的輕鬆,臉上帶着職業的微笑,走近陸暻泓面色慎重地交代;
“幸好發現得及時搶救過來了,不過我覺得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病人的腎臟功能已經嚴重衰退,就算用藥物撐着恐怕也拗不過這個冬天。”
手術室裡推出一張病牀,蘇暖站起身跟過去,看到蘇振坤蒼老而虛弱的臉色,因爲打了麻藥而意識全無,卻給人就這樣安睡過去不再醒來的錯覺。
陸暻泓陪她站在病房外的廊前,蘇振坤還沒甦醒過來的跡象,陸暻泓看着身邊安靜的蘇暖,這樣的反應和她之前的傷心流淚截然兩樣,不禁蹙起了眉頭:
“如果難過就哭出來,不要自己死撐。”
“沒有,我一點也不想哭,以前是太過執拗,現在想通了也還好,對於爸爸來說,他的一生過得並不好,也許這樣的結果也是好的。”
“也許會有奇蹟……”
“嗯,期待奇蹟吧……”
蘇暖朝陸暻泓笑了笑,然後望向窗外,一陣陰冷的風拂過,迷亂了她的頭髮,她眯起眼望着天際已經冉冉升起的那輪紅日,身體不自主地抖索了一下。
這樣的冷,應該要飄起雪來纔對。
然而南方是不輕易就下雪的,即使是冷到骨頭都發出哀鳴,雪花也不喜歡這片天空。
陸暻泓忽然輕輕地捉住她的手,溫熱的乾燥填充了她的寂涼,他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然後逼着她躺下休息:
“我五點的飛機,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幫你看着伯父,等我走了就叫醒你。”
陸暻泓在叫到伯父兩字時有些彆扭,他不敢和蘇暖說他曾和蘇振坤冷過臉,蘇暖也只道是他初見未來的丈人不習慣,纔會這樣怪聲怪氣,也沒多追問。
病房內開了暖氣,並不像外面那麼冷,蘇暖瞅了眼蘇振坤便慢慢合上眼,她睡得很淺,極不安穩,會忽然睜開眼睛,像頭小獸,目光有些慌亂,在看到身邊坐着的陸暻泓時纔會重新閉上眼睡去,然後真的支撐不住睡沉過去。
她夢到了青巖門,夢到了那個喜歡坐在燈下看一些不太知名書籍的父親,她夢到自己躺在木板牀上偷偷睜開眼望着父親的背影,卻不敢出聲去打擾父親。
她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身上蓋上保暖的毯子,她的面頰上似有粗糙的手指在輕柔地摩挲,甚至乎,她還聽到水滴落在她耳邊的聲音,然後她驀然睜開眼。
蘇暖從沙發上坐起,卻沒看到沙發上有人,她看了眼牆上的鐘,已經八點多了,陸暻泓已經離開,她看向病牀上,蘇振坤還在昏睡中,她起身打算去樓下買些充飢的食物,卻看到茶几上已經放好了兩盒煎餃,還冒着熱氣。
她重新坐下來,拿起一個煎餃放進嘴裡,竟然從不知道醫院裡的食堂也這麼早就開門,想起陸暻泓,蘇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細細地咀嚼口中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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