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宿命

有很多演員在表演痛苦絕望的情緒會咆哮嘶吼,猶如一個竭嘶底裡的瘋子。

又或者是滴些眼藥水瞪着眼睛,演出流淚痛哭的模樣。

但吳淮在這個鏡頭的處理卻是截然不同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是一種如釋重負,輕鬆釋然的狀態,因爲他覺得,吳雲淵這次一定能夠自救!

身後驚雷般的響聲傳來,他下意識地抱頭蹲下,但在下一秒便神情驚駭地看向吳雲淵的家中。

在看到吳雲淵家中起火時,他彷彿被人釘在地上僵在了那裡,沒有任何肢體動作,卻能讓人感受他的身體冰涼,絕望和無助攀附他的全身。

最後,他甚至忘記了呼喊,只是呆呆地凝視着越發顯眼的火焰,那個神情讓人心酸,忍不住心疼他。

吳淮的表演是有層次的,是和所有觀衆的情緒變化是統一的。

在那一刻,吳淮的表演引領着所有觀衆的情緒變化,彷彿觀衆們都跟隨着吳淮的視野,經歷了這麼痛徹心扉的一幕。

一次又一次的挽救,換來的卻是一次次更慘烈的結局,經歷着更多的傷痛。

那種惶然和痛苦,所有人都感同身受着,於是也更加絕望。

陳佳佳也沉默了下來,眼前的情況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

吳淮的演技比她想象得好太多了,就算她抱着雞蛋裡挑骨頭的心態,也找不出任何的瑕疵。

她想要找出比吳淮的表演更好的表現方式,但卻無功而返……

趙華緒、林卓衍等人經歷過拍攝的過程,在當時他們就對吳淮的表演感到驚豔。

此時經過剪輯,加上配樂,情緒連貫地承接下來,這種震撼感更加強烈!

放映室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看着屏幕,都有種無法抗衡宿命的無力感。

所以當鄭唯再次撿起籃球,回到昨天時,所有人都帶着些許無奈和傷感的情緒。

鄭唯和吳雲淵在一起的每一刻,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告別。

他們討論着喜歡的女孩。

他們談論着在這世上最喜歡的人是誰。

聽着鄭唯說‘我很喜歡你,一直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看着兩人拍着彼此的肩膀,邊拍邊哭,兩人的背影,在燃燒似的夕陽下,彷彿融成了一體……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潸然淚下。

這個畫面透着宿命的意味,人對於既定的命運軌跡始終無能爲力。

但鄭唯最後一次回到昨天,明知好友當天就要去世,但是向他表達了自己對他的喜愛,終究是讓這不圓滿的命運少了一點遺憾。

“好想哭……我們一定要好好的!”兩個平日裡很要好的女孩擁抱在一起,就彷彿鬆手對方就會像吳雲淵一樣離開似的。

“爲什麼不能讓他救下朋友,太讓人難受了!”

“吳淮的演技……真的很好,我感覺陳佳佳輸了!”

……

衆人小聲地議論着,心中止不住的震撼和感慨。

然而,故事到這裡還未結束。

時間到了週日,鄭唯沒有再撿起那顆籃球,自己已經讓雲淵死了好幾回,讓他受了好多次苦,已經夠了,就這樣讓他去吧。

就在這時,腳邊的籃球慢慢變得透明,最後像融入雨中一樣消失了。

就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錯覺似的。

明明只要撿起籃球,時間還會再回到當初,回到雲淵的身邊,一起談喜歡的姑娘,一起練習籃球,一起喝啤酒,一起懷念。

但既然你最珍視的是家人,我下定了決心,讓你離開。

因爲不管我有多努力,你還是會因爲各種意外離開,我的每一次幫助,只會讓你的家人受到更多的傷害。

請你安心的離開,你的家人會痛苦,但還是會努力的活下去……

鄭唯又點了根菸。

長大成人後的自己,竟會回到這座公園抽菸,多麼不可思議啊。

對年少的自己而言,大人的世界是如此遙遠,根本無法想象三十歲後的自己。

要是雲淵還活着,會變成一個怎樣的大人呢?

他肯定不會太聰明,應該不會當那種繫着領帶到處談生意的白領吧。

如果他實現了小學作文裡的夢想,那現在應該成了大巴司機吧。

無論在做什麼工作,他都會是個受人愛戴的人,也會是一個顧家的好爸爸吧……

見到兒子過來,鄭唯想要熄滅香菸,他答應過兒子要戒菸。

“等等,爸爸……不用掐掉啊!”

“沒有……爸爸不是很喜歡抽菸嗎?那就抽吧,想抽多少就抽多少。”

和視頻中的鄭唯一樣,學生們也有些疑惑。

“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發燒了……嘿,小男子漢,你怎麼哭了……”

“爸爸,你不會懂的……不懂也沒關係啦……”

兒子的聲音越來越小聲,多麼似曾相識的話啊。

鄭唯花了好久才意識到兒子是從哪裡回來的,那一瞬間只感到晴天霹靂,要不是感受着兒子的體溫,他早就撐不住了。

原來,這一次輪到了自己……

“小磊……爸爸懂的,知道你爲了救爸爸想盡了辦法……爸爸懂的。”鄭唯的聲音輕柔。

相較於曾經的自己,至少現在自己懂得兒子的痛苦和無助。

年少時候曾經一次一次試圖救下自己的朋友,卻帶來更不幸的災難,最後只能放棄,看着朋友離自己而去,也終於明白人生在世的無奈。

同樣的,兒子最終也沒有辦法救他,無力的在他懷裡哭泣的時候,他說,爸爸知道,你爲了爸爸多麼拼命,只有爸爸知道。

這是很難過卻很現實的故事,我們總被人愛着,雖然愛本身,是很無能爲力的事情。

雖然我們試圖用愛救贖無數次,最終也是要和命運妥協。

所謂回到昨日,其實也是種執念的成全,那就在這裡告別吧。

最後,那麼孩子,我都懂,好好生活。

哇!放映室一片譁然。

“主角要死了麼……不能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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