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刻,趙牧晨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有些單薄的背影,心裡也有種衝動,想擁抱一下自己的女人,擁抱這個曾經讓他愛得那麼驕傲那麼自豪的女人!
可是,他也沒有,理智也告訴他,你已經拒絕她了,就不要再去招惹她,不要給她復活的機會--
人啊,就是這麼和自己較勁!章兗慧不想在趙牧晨面前失去自己的尊嚴,保持着她慣有的矜持和高貴,所以沒有主動邁出這一步!
趙牧晨也過分用理智來面對自己和章兗慧之間的感情,所以,在兩顆心有機會靠近的時候,卻沒有抓住!
這種瞬間的感覺,往往能夠復燃一份即將逝去的感情!只是,它是那麼稍縱即逝,恍若流星劃過夜空,在各自的心頭閃耀了片刻,就蕩然無存了!
章兗慧穿好鞋,趙牧晨已經開門站在了外面。
趙牧晨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想掏出鑰匙鎖門,卻發現自己的口袋是空的。
他已經沒有把家裡的鑰匙放在口袋裡了。
什麼時候沒有隨身帶鑰匙了呢?趙牧晨想不起來了,或許已經很久了吧,因爲他不回這個家也很久了。
以前每次兩人出門,都是趙牧晨鎖門,章兗慧是不用鎖門開門的。
現在,章兗慧很自然地從包裡掏出鑰匙,熟練地把門鎖好,兩人一起走進電梯,整個過程居然一句話都沒有。
熟悉得那麼陌生,陌生中又是那麼熟悉。
以前出門,章兗慧總是挽着趙牧晨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洛洛小的時候,趙牧晨是一手挎着老婆,一手牽着女兒。
他在中間,像個保護神一般,守護着他生命中最愛的兩個女人。
可是,今天的情境大不一樣了。
章兗慧沒有再習慣性地挽着他的手臂,而是自己夾着包,快步走到電梯口,按下電梯,然後很自然地走了進來。
從章兗慧這一系列的動作來看,趙牧晨發現,她已經很獨立了,再也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女神公主了,她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了。
是啊,這個世界,沒有誰離不開誰。
無論多麼重要的人離開了,這個地球照樣運轉,太陽照樣升起,生活依舊平靜。
來到停車場,趙牧晨剛想拉來駕駛室的門,章兗慧卻是搶先一步,說:“我來吧,我開車比你熟--”
趙牧晨愕然地看着她:她開車那麼菜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信了!
章兗慧學車很早,但是一直不怎麼會開車。尤其是趙牧晨在京城工作的時候,章兗慧基本是不開車的,到哪兒都是趙牧晨接送。
前兩年章兗慧也有司機了,不需要她自己開車。
趙牧晨都不清楚章兗慧什麼時候已經開始熟練地自己開車了!記憶中,他從來沒有讓她當過司機。
記得當年陪她練車的時候,趙牧晨坐在旁邊,章兗慧開車總是出錯,經常把雨刮器當轉向燈來用,更要命的是,還會在關鍵的時候把油門當剎車踩!
於是,後來每次出門,趙牧晨是斷然不敢讓章兗慧開車了。趙牧晨也就理所應當地成了章兗慧的專職司機,接來送往,片刻不敢耽誤。
此刻,章兗慧打開車門,穩穩地坐在了駕駛座上,熟練地發動車子後,繫好安全帶,然後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趙牧晨,說:“安全帶繫上!”
趙牧晨這才恍然大悟,他一直定定地看着章兗慧,居然忘記系安全帶了!
他真是吃驚於章兗慧的變化!
再矯情的女人,也會在生活中變得成熟。曾經的那個大小姐章兗慧,那個高貴的公主章兗慧,現在也變得這麼能幹了!
“好了,走吧!”趙牧晨繫好安全帶後說道。
章兗慧放下手剎,踩下油門,車子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從車庫裡面轉悠出去了。
熟練,穩當。
趙牧晨坐在副駕駛,看着氣定神閒的章兗慧,爲章兗慧高興,也爲他們之間這種無法融合的默契傷感。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對章兗慧攤牌,他心裡也有點兒隱隱的傷痛。
兩人在人生活中最美麗的歲月相識並相愛,走過了二十多年的光陰,要說全部忘記,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他感覺自己回不去了,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章兗慧已經很成熟很穩重了,她有自己的事業,有紅色的家族優勢,她沒有他,生活事業不會有任何影響,可是,他那個單純脆弱的雨薇丫頭卻完全相反。
她沒有任何的根基,事業也纔剛剛起步,如果他不在江油集團,她的這個位置,隨時都有可能被拿掉,她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能力。
想到她那麼弱弱的樣子,想到她愛他卻不敢向前邁步的糾結,趙牧晨心裡就隱隱作痛。
他讓她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傷害,他讓她從此失去了再做母親的權力,他不可能丟下她不管,否則這輩子他難以心安。
況且,他現在愛她愛到了骨頭裡,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他這下輩子還有什麼意義?
趙牧晨的腦海裡一直糾結這些問題,一邊是章兗慧,一邊是顧雨薇……
章兗慧專心地開車,一句話也沒有說。
趙牧晨內心糾結着這些讓他痛苦的問題,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從走出家門開始,到車子上了二環,一直到了醫院,他們居然一句話都沒有。
整個過程那麼沉默,那麼寂然,章兗慧開車,趙牧晨發呆。
這好像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車子剛到醫院門口,趙牧晨的手機響了,是小仲打來的。
“老闆,我已經到醫院了--”小仲說道,“要我去接你嗎?”
小仲開了駐京辦的車子過來,他看到老闆兩口子還沒有到,想着自己開車過去接他們。
“不用了,我們已經到了--”趙牧晨說道。
章兗慧聽他這麼說着,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一下,讓趙牧晨先下,她再把車子開到停車場。
趙牧晨下車後直接來到了老太太的病房裡。
歐小軍已經回去了,章兗梅也不知道哪兒去了,病房裡只有保健醫生小玲和秘書小仲。
看到趙牧晨進來,小仲馬上走過來,手裡提着一個袋子,說:“老闆,您吃過了沒?這是簡主任提議包的餃子,還是熱的--”
趙牧晨這纔想起來,他果然是沒有吃中飯!
和章兗慧出門直接就開到醫院來了,兩人路上一句話沒說,甚至連無法都忘記了吃。
這會兒小仲一問,他才覺得肚子嘰裡咕嚕地叫喚了,真是的餓了。
趙牧晨讓小仲把餃子放到外面,自己則走到老太太跟前,看了看,然後握着老太太的手,問小玲:“老太太醒了沒?”
小玲搖搖頭,“沒有--不過心跳很穩定,呼吸也很平穩,看上去睡得很安詳--”
趙牧晨點點頭,看着老太太說道:“媽媽,你要是睡夠了,就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牧晨,我特意回來看您的!我工作很忙,可能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很想很想您能睜開眼睛看看我--”
趙牧晨握着老太太的手,用掌心的溫度溫暖着老太太枯柴般的手,目不轉睛地盯着老太太的臉,希望她能有所反應。
可是,過了那麼一會兒,老太太還是那麼平靜,絲毫沒有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章兗慧上來了,看了看媽媽的情況,心裡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媽媽能不能醒來,她真是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趙牧晨鬆開老太太的手,對章兗慧說:“餓了吧,小仲帶了餃子過來,我們先對付吃點兒--”
章兗慧點點頭,她也把吃飯這個事兒給忘記了。心裡記掛着媽媽,直接就開到醫院裡來了,本來說好先吃飯再到醫院裡的。
這會兒午飯早過了,晚飯都快要開始了。
於是兩人在外面吃餃子。
簡潔包的餃子果然好吃,皮薄餡兒多,有韭菜餡兒的,也有芹菜餡兒的,都是李成喜愛吃的口味。
趙牧晨一口一個,一口氣吃了十來個。
章兗慧細嚼慢嚥的,吃了三四個就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趙牧晨看着她:“再吃幾個,還有這麼多呢?”
“吃飽了,你吃吧--”章兗慧看了他一眼,這麼多年了,吃相一點兒都沒變,不管吃什麼,都能吃得那麼香。
當年爸爸就是喜歡看趙牧晨吃飯,感覺很有他老革命的那種作風,吃飯吃得山響,感覺特別香,還讓家裡三個孩子都像趙牧晨學習。
章兗慧私底下說趙牧晨是餓死鬼投胎,吃什麼都像搶一樣,生怕吃不飽。
以前以爲趙牧晨是小時候餓怕了,纔會有這麼個吃相,沒想到他當了領導幹部之後,吃飯還是這麼生猛,和當年沒什麼區別。
這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連這個吃相,趙牧晨都改不過來。
章兗慧不由得在心裡發笑。
就在趙牧晨吃餃子吃得正香的時候,小玲突然叫起來:“老太太--老太太醒了!”
趙牧晨來不及吞下嘴裡的餃子,馬上來到牀前,驚喜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果然微微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着天花板,手指也在一動一動的--
“媽媽--”趙牧晨和章兗慧幾乎是同時叫了起來。
兩人站在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老太太,“媽媽,你看到我了嗎?”
章兗慧忍住淚水問道。
“媽媽--我是牧晨,我回來了--”趙牧晨握着老太太的手,激動地說道,“你看到我了嗎,看到了嗎?”
老太太的手很吃力地往上擡了擡,眼睛果然看向了趙牧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