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柯這次不能沉默了，因爲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假設她繼續沉默下去，衆鬼可能會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比如猜測——酆都大帝迴歸後，作爲慕柯的她就直接消失。
“我、不知道。”
慕柯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消失，不知道酆都大帝什麼時候甦醒，不知道怎麼阻止酆都大帝甦醒。
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彷彿都要看不到明天了。
王磊終於明白，爲什麼慕柯那麼着急了。
她在急着給他們完成遺願，也是在急着給自己完成遺願。
看到衆鬼都沉默了，慕柯再次後悔了，但是後悔不能解決問題。
她不願意將本來就不多的時間，放在哀傷和沉默上。
慕柯主動開口道：“你們既然知道了，那就把自己的願望說一下吧……我還在的這段時間，我會盡量幫你們實現的。”
陳潔沉默不語，她想要的實際上有很多。
如果慕柯之前問她想要什麼，她可能會說，她還想要一對點翠耳環，和點翠鳳簪湊一對。
她可能會說想要某某牌子最新款的遊戲機，這個手機配置太差了，打遊戲老是卡。
她可能會說，想買個電腦，有些遊戲只有電腦上能玩。
可是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要……
她也不知道該要什麼？
硬要說的話，她想要慕柯依然是慕柯，不要成爲酆都大帝。
既然劉美玲她們已經不在了……已經無法挽回了……那就把慕柯留下來。
自私一點說，管其他人能不能轉世投胎啊！她就是要留下慕柯！
芸芸衆生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她管她們去死啊！
但是陳潔不能說。
因爲這個願望說出來也不能實現。
慕柯連自己能不能繼續存在都不清楚，自己又何必將無法實現的願望強加在她身上。
陳潔道：“我還沒有想好，我去問問其他人。”說着，她轉身就走。
應三月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想了想道：“我想要一份不輸給陳潔的生日禮物，我想要你幫我慶生。”
應三月雖然名字裡面有三月，但是他真正的生日並不在三月，而在冬至那一天。
可是，酆都大帝預計甦醒的時間是在一個多月後，慕柯根本不可能再看到冬天。
應三月的這個要求，與其說是，希望得到禮物，倒不如說是希望慕柯能活下去。
他的願望和陳潔是一致的，總是稍微委婉一點而已。
慕柯沉默了，這個願望，她真的不一定能實現。
“還有別的嗎？”
“只有這個。”
“……那我儘量。”儘量活到那個時候。
王磊道：“那我的願望就是找回我的屍骨吧。”
這次慕柯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等從秦家出來，下一步就是去怪談公寓了。
慕容婉還沒有從烏鴉出來，這裡需要有人守着，應三月直接道：“我來守着吧，反正下一個病人就是我，你下去溜達一下，散散心吧。”
慕柯點了點頭。
王磊主動道：“我陪你？”
“行。”
慕柯雖然答應得順溜，但是想起來卻想起了應三月對自己的評價——你真的好嬌氣了。
雖然，應三月的這句話只說過一次，但是，她怎麼都忘不了。
她那時候反駁了，但是，她現在必須承認，普通人的身體真的太弱了，和鬼怪相比，普通人的身體脆弱得像是一塊嫩豆腐。
就像，亡靈箭矢假設射中鬼怪，那估計要很多很多箭才能致命。
可是，殺死慕柯只需要一箭。
而且，應三月送給自己的保命道具——平安扣還在冷卻中。
就算慕柯只是去散步，還是讓王磊在旁邊陪着比較好。
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
王磊的臉有點水腫，虛白，這種不自然到了太陽底下尤爲明顯。
慕柯都有點擔心王磊會走着走着摔一跤，但是再想想，王磊的身體強度只會比自己更高。
真出事，也是王磊扶她。
“慕柯，我不希望酆都大帝回來。”
慕柯還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卻聽王磊這樣子突兀的來了一句。
慕柯心裡面微暖，下意識笑了笑。
此刻，她突然意識到，她已經很久沒有露出，因爲恐懼而產生的笑容了。
她現在的笑不一定都是發自內心的，但是，至少由她控制了。
她的微笑恐懼症實際上是一種精神疾病。
而她身邊的鬼們是她的解藥。
“我也不希望。”
慕柯沒有去說什麼人間大義，沒有去說陰間需要大帝，她是一個自私的人。
如果人間大義的前提是犧牲自己，甚至犧牲掉自己的朋友們，她是真的不願意。
但是她根本想不到辦法，去阻止酆都大帝的迴歸。
“其實，就算應三月不說那個願望，我也想看到冬天啊……”
慕柯的出生地在南方，南方的冬天實際上並不美好。
南方下雪罕見，就算下了，沒多久就會融化。
堆雪人打雪仗是一年難得有一次的遊戲。
沒有什麼雪，但是南方冬天卻不會因此而溫暖，相反，南方的溫度雖然看起來比北方高，但是南方的冷都是溼冷溼冷的。
就是那種穿很多，蓋很多，依然感覺到的冷。
有人將南方的冷稱之爲魔法攻擊，用物理手段很難防禦。
之前的慕柯是不怎麼喜歡冬天的，因爲她不止一次在冬天被凍傷了手腳和耳朵。
她沒有足夠保暖的衣服，冬天也要繼續洗盤子。
不至於是用冷水洗，但是熱水很快就會涼，涼水很快會變冰。
慕柯本來以爲自己永遠不會愛上冬天。
可是，當她可能永遠也看不到冬天的時候，冬天就顯得，是那樣子的美好。
假設，她真的能撐到冬天，就帶着衆鬼，去哈爾濱給應三月慶生吧。
聽說那裡的冰燈和冰雕特別好看，尤其是晚上的時候。
還有用冰做的巨型城堡，想想就很壯觀。
還有北方的特色——凍梨，不知道哈爾濱有沒有。
再試試東北燒烤，聽說，便宜又量大。
看着雪景，吃着燒烤喝着小酒，想想就爽。
只要……她能活到那個時候。
“汪汪。”
突然的狗叫打斷了慕柯的思緒，慕柯下意識看去，一隻拴着鐵鏈的大狗正衝着她叫。
這狗雖然在叫，但是看起來不兇，反而像是討好一般。
慕柯下意識伸手想摸摸，但是想到主人可能不喜歡，手又收了回來。
“可以摸的。”
“啊，謝謝。”慕柯說着，下意識伸手摸了摸。
狗狗很乖，並沒有抗拒，還主動蹭了蹭。
慕柯並沒有養狗的經驗，硬要說的話，只有在《五天羅曼史》養過幾天哈士奇。
“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