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女孩
在酒吧裡，人們肆意地聊天、跳舞、喝酒，但是這些都屬於成年人的遊戲，對未滿二十一歲的人來說，頂多可以在裡面喝喝汽水。當然，酒吧的公告欄裡也是這麼寫的：“二十一歲以下，不提供含有酒精的飲料。”
珍妮絲是一個漂亮的姑娘，金色的頭髮中等長度，前面留着斜劉海兒，部分頭髮紮起來，其餘的部分自然地落下，再加上姣好的面容和纖細的身材，她看上去就像一個芭比娃娃。她穿着一襲白裙坐在酒吧裡，對面是愛着她但是她不一定很愛的男孩斯坦。
只聽珍妮絲說：“爲什麼不去？你聽着，你到底要不要去？”她將兩隻手放在桌子上，一臉嚴肅地問道。這樣小巧精緻的臉上即便出現怒氣，也令人生憐。
“我真的不能，珍妮絲，真的。”斯坦對自己否定的回答也很懊悔，但是他必須拒絕。
“爲什麼不呢，斯坦？你爲什麼不能呢？”
“就是因爲這樣做是錯誤的，所以不行。”
珍妮絲見硬的不行，就立刻換了一副表情，柔情似水地看着斯坦，嬌嗔地說：“你不是說過，無論什麼事情，你都會爲我做嗎？你保證過的。”
斯坦沒敢擡頭，只是擡了擡眼睛看了看她。
“兩杯檸檬水，五十美分。”服務生端着兩杯檸檬水走過來說道。
“好吧。”斯坦開始掏錢包。
珍妮絲卻很強硬地說：“我們好像沒點檸檬水吧？把它們拿走！”
服務生接過斯坦的錢，然後看着珍妮絲說：“二十一歲以下不提供酒精飲料，這是法律規定的，難道你沒看見？”說完，服務生就走開了。
可是珍妮絲依舊仰起頭喊道：“哦，又是這個，但我已經二十一歲了。”
“珍妮絲。”斯坦溫柔地叫着她，他不想讓她在這裡惹事。
珍妮絲用吸管攪着檸檬水說：“這個地方真令人噁心。”
“走吧，”斯坦站起身，來到珍妮絲的座位旁，很貼心地將她椅背上的針織外套拿起來，想讓她穿好後出門，“我帶你回家，我們本就不該來這個地方的。”
“那我們應該去哪兒？幼兒園嗎？”珍妮絲不滿地說，“總是說太小太小了，不能做這個，也不能做那個。”
斯坦看了看左右，見沒有人注意他，便又坐在她旁邊。珍妮絲用祈求的語氣說：“斯坦，帶我走吧。離開這裡，離開梅姨，離開那棟可怕的房子。我再也受不了了。如果還像現在這樣，我就只能死了。”
“你總是說這種話，能不能不說，珍妮絲？這樣只會讓你更難過。你的梅姨根本沒有那麼壞。沒錯，她的家確實有點兒土氣，但是你也不會一輩子都住在那裡。如果你給我機會，等我有了工作，我就可以——”
“我已經說了，我等不了了。而且，和你在一起與和她在一起又有什麼區別？你根本不想離開，你只是想等。”
“哦，珍妮絲，看在上帝的分兒上，我才十八歲。”
“那倒是，”珍妮絲擺弄着面前的檸檬水，不屑地說道，“的確，說到年齡，你真的太小了，不適合我。”當她看到斯坦因爲她的這番話而默默地低下頭時，臉上反而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對他說：“和我跳個舞吧，斯坦。”
“對你來說，我太嫩了。”
珍妮絲站起身來。倘若換作別的姑娘，或許會哄哄面前的這個男朋友，但是珍妮絲沒有，她說：“那我就找個不嫩的和我跳嘍。”
她走到點唱機前，點了一首快步的舞曲，便開始翩翩起舞。她的舞姿同她的長相和性格一樣——甜美、性感、頑皮。一個如花的年紀、如花容貌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隨着音樂輕移蓮步，風姿綽約，立刻引起了一個男人的注意。他原本面對着吧檯喝酒，可現在他轉過身認真地欣賞着她。當她轉過來的時候，他擡起一條腿擋住她的路。珍妮絲做了短暫的停留，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中等年紀，穿着襯衫、西褲，相貌英俊，但應該是那種放蕩不羈的類型。短暫的評判後，她繼續舞動，換了方向。
斯坦一直跟着她，試圖讓她停下來，但是他顯然沒有這個能力。直到樂曲結束，隨着她的旋轉而飄揚的衣裙才慢慢地落下。
“來吧，讓我們給這個小女孩鼓鼓掌。”剛纔那個男人帶頭鼓起掌來。
斯坦拉着珍妮絲想帶她離開這裡，珍妮絲卻死死地盯着那個男人，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甩開斯坦，向他走了過去。
“嘿。”
“你知道嗎，你很棒。我經常到這裡來，能夠鑑別出真正的舞者，我可是能慧眼識珠。”那個男人不吝惜讚美之詞。
“我也是。”珍妮絲看着他說。
斯坦立刻走過來，拉住她的胳膊，說：“我沒嚇唬你，再不回家，你就要惹上麻煩了。”
“別拉我！我不喜歡這樣！”
“我更不喜歡這樣！”
斯坦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氣沖沖地走出了酒吧。
“他讓我覺得噁心。”珍妮絲對那個男人說，“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珍妮絲。”
“特克斯。”他先將一支菸放到自己嘴裡，又遞給珍妮絲一支。
珍妮絲遲疑了幾秒鐘，便很爽快地接過來，說道：“謝謝，我想我可以抽。”
特克斯爲珍妮絲把煙點上。她熟練地吸氣，又自然地吐出菸圈：“在家的時候他們不讓我抽菸，所以不是很熟練。”
“你很漂亮，而且很誠實，這種結合很難得。”
珍妮絲夾着香菸的樣子很漂亮，也很帥氣，但她仍舊不很喜歡香菸的味道。她將手上的煙掐滅在菸灰缸裡，說道：“對陌生人誠實很容易。”
“聽着，你或許不該留在這裡。你知道，在這裡待久了，真的會像你男朋友所說的那樣惹上麻煩的。”
“不會的，除非我自己找麻煩。”珍妮絲說完，突然天真爛漫地問道，“你不住在附近，對吧，特克斯？”
“是的，我沒有固定的住所，我到處流浪，做一些合適的工作，就像現在。”
珍妮絲很羨慕這種生活，她渴望無拘無束。現在她和她媽媽的姐姐一起生活，衣食住行都得聽從長輩的安排，她渴望自由，卻沒有自由，所以她才一直央求斯坦帶她離開這裡。
“帶我走。”珍妮絲說。
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把特克斯嚇了一跳，他尷尬地說：“什麼？等等，小妹妹，你找錯人了。”他轉過身，看向吧檯的裡面。
珍妮絲繼續說道：“你聽我說，我現在和無聊的姨媽住在一起，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你不用照顧我，別的也不用擔心，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而已。”
“是嗎？在我看來，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路是什麼。”特克斯將菸頭掐滅，“看來，我得在惹上麻煩前結賬走人。”
“你害怕我了，對嗎？”說這句話時，珍妮絲的眼睛深邃而充滿魅力，她微笑着看着特克斯。
“是你說的，陌生人會說實話。我說的當然是真的，再見了，洋娃娃。”說着，特克斯站了起來。
珍妮絲立刻抓住他的胳膊，仰起頭，盛氣凌人地說：“行了，你不用逃走，我走就是了。反正不管怎樣，斯坦還在門口等着我。”
特克斯將手肘支在吧檯上，用欣賞的眼光看着她，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總是會等我。”
“你喜歡有人一直這樣守候嗎？”
“如果那個人是你，我也會喜歡的。”說完，珍妮絲踮着腳，如舞臺上的白天鵝般驕傲地走向大門。她順手拿起自己的針織外套，回首說了句：“再見，陌生人。”
當斯坦把珍妮絲送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拿着她的外套，進門後又幫她關上了門。“還有晚飯的味道。”珍妮絲如同一位偵探，洞悉她姨媽的行蹤。她接過外套，將鞋子脫下來扔在樓梯邊，徑直走上樓梯。
“珍妮絲。”斯坦在她身後叫道。
珍妮絲沒有回頭，但是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抓牢了他。她停下腳步，想聽聽斯坦要說些什麼。
“對不起，今天晚上讓你過得有些糟糕。不管怎麼樣，我都想說對不起。”斯坦見珍妮絲依舊沒有回頭，便道完晚安向門口走去。
“你不想和我吻別嗎？”珍妮絲用冷靜的語氣說。話音剛落，斯坦立刻轉身跑上樓梯，抓住珍妮絲的手腕。
“噓，小聲點兒，你會吵到梅姨的。”
斯坦小聲問道：“你說讓我吻你，是真的嗎
？”
“爲什麼不是？我喜歡別人吻我。”珍妮絲笑得像一個天使，聲音聽起來卻像一個魔鬼。
“哦，珍妮絲，我雖然不理解你，但是我真的很愛你。”斯坦馬上就要將自己的脣貼在珍妮絲的脣上時，她突然扭轉頭，腦袋搭在他的肩上，將擁吻變成擁抱。然後，她說：“帶我走，請你帶我走。如果你不這麼做，我發誓我會找別人的。我快受不了了。”
雖然斯坦沒有如願地吻到自己的公主，但是這擁抱也讓他感到幸福。他閉着眼睛說：“親愛的，別這樣，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他撫摩着她的頭髮說，“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珍妮絲，是你嗎？”一個尖銳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
珍妮絲立刻離開了斯坦的懷抱，說：“你得走了，梅姨最討厭這樣的事。還有，無論誰問你，你都不許說我們今天去了哪裡。”
“她不會介意的，只要是我和你在一起，親愛的。她相信我。她沒那麼壞。”
“你覺得你比我還了解她嗎？”
“珍妮絲！”尖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珍妮絲一把把斯坦推開，然後對樓上答應道：“我這就來，梅姨。”顯然一副乖女孩的腔調。
“不用緊張，寶貝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完，斯坦下樓走了出去。珍妮絲遲疑了一會兒，便上樓去了。
梅姨將門打開，珍妮絲站在門外笑着說：“我以爲你已經睡了。”說着，她走進屋子，“我今天有點兒興奮。今天晚上是如此夢幻。”她轉了一圈，然後倒在鬆軟的牀上，“我現在不想說話。”
“今天晚上你去哪兒了？”梅姨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問道。
“你知道的。”珍妮絲從牀上坐起來，然後開始手舞足蹈地編故事，“我和斯坦在一起，你不是喜歡他嗎？之後我們遇到一羣朋友，就一起開車去湖邊待了一會兒。那裡真的太夢幻了。我們又去皮爾森的店裡喝了汽水。”珍妮絲嬌嗔地笑了兩聲，接着說道，“我真是一頭小豬，我喝了兩杯。”她的後背恰巧是一面鏡子，於是她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材，說，“還好，感謝老天，還看不出胖來。”
“你在說謊。”梅姨走過來說。
在珍妮絲看來，這句話過後，無休止的嘮叨就要開始了。她再也別指望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清淨了。這就是她想要離開這裡的原因，並不是因爲梅姨不好，而是因爲她太好，管教太嚴了。
梅姨繼續說：“你在那家廉價的小酒館喝的絕不可能是汽水。”
“是誰告訴你的？”珍妮絲轉過頭看着她。
“皮爾森先生給我打過電話，他說要給我點兒東西，他要關門了——反正他整晚都沒見過你。”
“那也不能證明我就在小酒館裡。”
“不，我親自打過電話。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撒謊？”
珍妮絲坐在牀上，冷漠地回答說：“我覺得，有時候撒謊比較省事。”
“你知道你這麼說話有多麼可怕嗎？你不覺得羞恥嗎？”
“你看，我剛剛說的是實話，你依舊不高興！”珍妮絲大聲吼道，“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
“我希望你變得聽話！”梅姨的聲音有些顫抖。
“聽話！看看您有多老土！”
“珍妮絲，不要這麼放肆！”梅姨倚着牀頭，彷彿受訓的人是她，而她需要依靠才能站立。
“我不過是又說了一次實話而已！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任何放肆的地方。你哭喪着臉是打算怎樣？我又沒有真的做錯事。我只是想找些好玩的事情做而已。”珍妮絲趴在牀上，感覺不出自己的做法和說辭有任何不當的地方，反倒覺得梅姨不可理喻，她接着說，“而且我是和斯坦在一起，你爲什麼不對他發火？”
“斯坦愛你，爲了所愛的人，人們通常都會做傻事。而你總是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甚至連我在內。但是我告訴你，你不會得逞的。你是我妹妹的女兒，我有責任照顧你。”
又是老生常談，珍妮絲擺弄着牀罩上的線條和花紋，不耐煩地說着：“我知道，我知道——”
“可我就是不能理解你，我努力過了。上帝都知道我努力過了，”梅姨有些激動，她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心地善良，這一點毋庸置疑，只是她的方式讓一個處於叛逆期的孩子無法理解和接受。她繼續說：“你總是想要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曾經擁有過我想要的一切。一切都那麼閃亮、美麗，根本就不像這裡這樣到處充滿了發黴的味道，還有你。我要回到我該去的地方！”
“珍妮絲，珍妮絲，這裡就是你的家。”梅姨苦口婆心地說，“那些房子不屬於你，你的爸爸媽媽只是那裡的用人而已。他們住在園丁的茅草屋裡，你就是在那裡出生的。穿綾羅綢緞的女人不是你的媽媽，而是房子的主人。這些事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爲什麼還要編那麼多故事？”
珍妮絲低着頭，卻掩飾不住她臉上的微笑。她在回憶曾經的生活，她說：“我記得那裡舉辦過一次很棒的舞會，到處都是鮮花、銀碟和蠟燭。他們邀請了我，他們喜歡我。”突然她的情緒急轉直下，變得痛苦不堪，她哭訴道，“可是爲什麼，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一切都變了？”她從牀上撲下來，抱住梅姨的腰，將臉貼在她的小腹上，搖晃着她的身體，哭喊道，“他們是喜歡我的，我知道是這樣的！”
這一舉動把梅姨嚇壞了，她的兩隻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胸前。珍妮絲繼續哭喊着說：“是你錯了，是你帶走了我。是你的錯，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住嘴！”梅姨推開她，好讓自己脫身，“你的行爲就像個小孩子！”
珍妮絲哭喊着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就像毒癮發作時的樣子。
梅姨嚇壞了，她說：“我從來沒聽過這麼沒頭沒腦的鬼話——起來，不要趴在地板上！”
這句話讓屋子裡的哭鬧聲戛然而止。珍妮絲慢慢地從地板上爬起來，默默地站立數秒，然後大聲說：“你讓我覺得噁心！”她打開門走下樓梯。梅姨緊跟着追了出來，並不停地喊着她：“珍妮絲，你給我停下，聽到沒有！”
珍妮絲停了下來，轉過頭，走上樓梯，與梅姨擦肩而過。梅姨望着她的背影，用盡量柔和的語氣說：“告訴我，你想要去哪兒？我需要知道真相。”
“如果你想知道，那你就繼續打電話到小酒吧問吧。”珍妮絲轉過頭來，俯視着梅姨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今天晚上不在，整晚都沒去。我努力去疼愛你，可能方法不對，但這是我的職責啊，我必須看着你健康成長，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
“別再浪費力氣了，讓我走吧，去哪兒都行，只要離開這裡。求求你。”珍妮絲將手放在梅姨的雙肩上，這個高度差似乎讓梅姨有些害怕。她用顫抖的聲音說：“等你長大之後，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是現在，給我上牀去！”
“不，不要！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讓我清淨一下！”珍妮絲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突然大喊道，“別管我！”
過了一段時間，珍妮絲再次出現在酒吧裡。她在走進門的瞬間就看到特克斯坐在吧檯前獨自飲酒。她直奔他而去，並且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等我。”
“也許吧。”
“我很高興。”珍妮絲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笑着說，“非常高興。”
“我也是。”特克斯笑着喝了一口酒。
就在這時，坐在一邊的警察站起來說：“珍妮絲，你現在來這裡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嘿，馬特。”珍妮絲進來的時候只顧着看特克斯一個人，完全把這位警察叔叔忽略了。可是聰明的孩子總能在瞬間找到藉口，對方是否信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至於太尷尬。她笑着說：“哦，那可不一定。我只是想出來喝杯檸檬汽水，只是這樣而已。”
“我相信你梅姨的冰櫃裡應該不會少這個東西吧？”馬特說，“那麼，你爲什麼不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呢？去吧，走吧，不要以爲我不會回來巡察。”
珍妮絲站起身，又微笑地看了看特克斯，信步出了小酒吧。
珍妮絲離開後，馬特對特克斯說：“非常漂亮的姑娘，對嗎？但是年齡也非常小。你只是路過這裡？”特克斯點點頭，沒有看馬特。馬特則一刻不離地盯着他，並且說：“那你最好繼續趕路。”
特克斯付了錢，離開了酒吧。可就在拉開門簾的瞬間，他看見一個姑娘
正揹着手靠牆站着。珍妮絲一直沒走，她在等他。
特克斯將珍妮絲送到了家門口。當他想要離開的時候，珍妮絲突然又提出要他帶她離開的想法：“帶我一起走吧，只要走到你要去的下一座城市就好。我一定會很乖，不會給你惹任何麻煩的。”
“你是在開玩笑嗎？好了，和老特克斯吻別吧。”特克斯扶住她的肩膀，但是珍妮絲立刻轉身避開了他的吻。特克斯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兩個人僵持了幾秒鐘後，珍妮絲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她說：“你能送我回來，真是太甜蜜了。真的非常感謝你，我過得很愉快。但是我很抱歉，不能讓你進去，因爲梅姨會發火的。她現在就在樓上睡覺。你聽懂了嗎？”
特克斯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如同一隻飢渴的狼。他說：“難道我進去坐一小會兒也不行嗎？”
“雖然我也想，但是真的不行。”
“你姨媽不會介意的，來吧，我們會很安靜的。”特克斯不由自主地晃動着身體。
珍妮絲的眼神有些奇怪，看不出是驚恐，還是不安，但她還是同意了，只是要求他不要弄出聲音來。
珍妮絲帶着特克斯從門口走進去，屋子裡沒有開燈，黑乎乎的。她不許他開燈，也不要他說話，生怕會吵到梅姨。她憑藉自己對房間的熟悉將他帶入了一樓的客廳。將客廳的門關上後，她打開了寫字檯上的檯燈。
特克斯從後面抱住她，輕聲呢喃：“還是黑暗中比較好，寶貝兒。”說着，他將燈關上。但是珍妮絲又立刻將燈打開，離開了他的懷抱。她走到距離他一米外的地方，然後說：“現在你不必小聲說話了，梅姨聽不到了。她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珍妮絲坐到沙發上，特克斯也走過來坐在她身旁。他說：“你的姨媽一定是一個好人。”
珍妮絲似乎不想與這個人有任何身體接觸，或者對這句話太過敏感，於是她立刻站了起來，背對着他說：“你知道她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她的問題就是她是個好人，好得令人覺得噁心。”
“是的，我知道這樣的人。他們會用他們的溫柔殺了你。在你轉身的時候，他們的手裡已經握好了刀。”
珍妮絲看着特克斯，沒有微笑，也沒有恐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說：“我不是那種人。”
“你應該知道，我不瞭解你是怎樣的人。你很有趣。”
“你也很有趣。”珍妮絲說，“或許我就是因爲這一點而喜歡你。”
“也許吧。”特克斯冷笑了一聲。現在他纔有時間仔細地看一看這個房間。
房間很大，每一樣傢俱雖然都有了年頭，但是很精緻。壁爐、燭臺、辦公桌、沙發，每一樣東西都既實用又美觀。而且房間裡有許多綠色植物，它們一定受到了精心的打理。所以特克斯不由得讚歎了一句：“這個房間真漂亮。”這個感嘆也讓他產生了反問：爲什麼珍妮絲一定要離開這裡？
珍妮絲激動地說：“難道你想永遠留在這裡？”她用疑問代替了回答。她面前的男人是一個天生的流浪漢，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留住他。他說：“我喜歡到處走，那樣安全多了。”
“你有一個漂亮溫暖的家，他們卻在你的背後拿着刀子嗎？”珍妮絲問道。
“是的，不過他們可一點兒都不溫暖。”特克斯看了一眼珍妮絲，“你應該沒有那麼害怕了，我想我該走了。”
但是這句話似乎更讓珍妮絲恐慌，她連忙叫住他，而且語速極快，好像發現了危險：“特克斯，快到這裡來，快點兒，快回來，快。”
特克斯轉過頭，笑着問：“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珍妮絲突然高傲地說：“跪下來讓我看看你。”
“你就是這樣要求斯坦的嗎？”
“關斯坦什麼事？我更喜歡你。”
特克斯走過去，雙手抓住珍妮絲的肩膀，一用力便將她從沙發上舉起來，又放到地上。他有些生氣地說：“聽着，小朋友，你不要再糊弄我了。”
“我沒有，特克斯，我喜歡你。”珍妮絲故作鎮定地說，“我想給你拿點兒喝的。”
特克斯把她放開，珍妮絲走向門口，又回頭囑咐道：“你就坐在那裡，不要出來。”她將門開了一道縫，僅僅夠她瘦小的身體擠出去。然後，她又在外面將門關緊。門廳裡一片黑暗，但是她仍舊能夠熟練地找到去廚房的路。
特克斯在屋子裡如坐鍼氈，可當他起來將門打開的瞬間，珍妮絲正巧拿着兩杯牛奶走了進來。她斥責道：“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要出來。”
“我只不過想去幫忙，你有什麼好生氣的？”
“你想走！我知道！你還不能走，你知道嗎？”
“聽着，這個國家還是有自由的。”
珍妮絲開始示弱，她又換了一種說法：“但是那個警察——那個人說他還會來找我的。如果你離開的時候正好碰上他，那可怎麼辦？”
“那又怎樣？我們有掩護。你的姨媽一直在樓上，不是嗎？”
珍妮絲的表情變得呆滯，她說：“是的，她在。但——”她拿起杯子遞給特克斯，用她特有的輕快、討人喜愛的聲音說，“你還沒喝東西呢。”
特克斯笑着說：“知道嗎，你就是一個孩子。”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聲音。珍妮絲看向窗外，知道是馬特來了。於是她將手裡的牛奶潑在特克斯的臉上，隨手又給了他一巴掌，然後驚叫着把桌子上的檯燈打翻，藉着微弱的月光跑出了屋子。
她大喊着：“救命！救命！”她衝向門外，撲入馬特的懷裡。馬特儘量安撫她，讓她靠着牆壁，但是珍妮絲依舊異常激動地說：“哦，謝天謝地，真是太恐怖了。”
馬特看了看她身上是否有傷，然後問：“告訴我是誰幹的，你怎麼了？”
“他還在屋子裡，他差點兒殺了我，他就是這麼做的。”
“你在這裡等我。”馬特握着手槍，打開了屋門。由於屋子裡很暗，爲了看清楚，他隨手按亮了門廳的燈。可就在燈光亮起的剎那，令人吃驚的畫面立刻出現在他眼前。梅姨頭衝下躺在樓梯上，而特克斯站在她的旁邊。
特克斯神色慌張地看着馬特，舉起一隻手讓他冷靜地聽他說：“聽着，等等，等一下。”
“那邊去。”馬特爲了保護現場，所以讓特克斯站到旁邊的客廳裡。他注意到地毯上的碎玻璃是檯燈的碎片。
“發生了什麼事？”馬特問他。
珍妮絲立刻走了過來，她做出欲言又止、悲痛欲絕的樣子。馬特警告特克斯站在那裡不要動，然後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珍妮絲哭着說：“他跟蹤我到我家，我應該聽梅姨的話。”
“她撒謊！”特克斯大喊道。
珍妮絲不管他，繼續說道：“他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我怕他吵醒梅姨——”
“哦，不！”特克斯已經開始有些絕望了。
“所以我給了他一杯牛奶，可接着——”她又裝着哭了幾聲，繼續說，“他要親我，然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這太恐怖了，我反抗，我尖叫！接着梅姨就從樓上下來——”
“警官，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
“閉嘴，接着講，珍妮絲。”
“是他殺了她。”說完這句話，珍妮絲跑到了客廳裡，坐在一把椅子上痛哭起來。
特克斯極力想爲自己辯白，但是眼前發生的一切太突然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所以只能一直說：“她在說謊，不是我做的。是這個孩子策劃了一切，她就是一個瘋子。”
馬特撥打電話到警局申請支援，珍妮絲將臉藏在椅子裡，特克斯百口莫辯。就在事情的發展一切都如珍妮絲設計的一樣時，斯坦出現在門廳裡。他對着客廳輕輕地喚着珍妮絲的名字。
珍妮絲連忙跑出來抱住他，說：“哦，親愛的，你去哪兒了？我需要你。”
但是斯坦沒有抱她，而是默默地說：“我一直在附近。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你看，我現在回來了。我本來是想來告訴你，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帶你走。但是當我來到這裡的時候，你已經出門了。去……去找他了。我猜是這樣的。”他看了一眼特克斯。特克斯點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她就躺在那裡，你離開的時候，她就躺在那裡了。”
珍妮絲突然鬆開了斯坦，用銳利的眼神看着他。這次是真的流淚了，她痛苦地說：“我不想殺她的。可是……她一刻不停地念叨，不讓我清淨片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