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卒保軍

更深夜重,巡按衙門內燈火通明。大堂上羅紫衫整理着案卷,還沒有去休息,身畔左右有十幾個差役侍立。

外面,差役分撥不停的往來巡視,只有兩個犯人的牢獄卻有衙門內所有的捕頭看守。

兩個犯人被用繩索緊緊捆綁在獄中柱子上,髮髻散亂遮掩住臉面,一直在掙扎叫罵。

房頂上兩個青衣蒙面人將這一切清楚的看在眼內,彼此相視,微微點頭,手中寶劍同時出鞘,雙雙自開啓的天窗跳下,寶劍分別刺向柱子上捆綁的二人。

剛剛接近二人,突的“轟”的一聲響,一張地網迅疾的席捲而起,霎時將二人緊緊包裹懸起在房樑,蒙面人大驚失色,寶劍失手落地。

牢獄大門大開,小智小慧帶人衝進,冷笑着一聲吩咐:“綁了,帶去見大人!”

捕頭依言放下蒙面人,被網緊緊束縛的兩個蒙面人見狀,再次彼此相視,沒有言語,只有眼神的默契交流,面上同時展現悲壯與無奈,口內不經意的一動,血自脣角流下,身體隨即栽倒在衆人面前。

大堂上。

“大人,自殺成仁是這些殺手的本性,是我們疏忽,忘記他們常用的伎倆,沒有防備。”

“大人,太子去江城路上幾次遇到這種情況,蒙面殺手行刺不成就咬舌自盡亦或服毒,由此可見,他們是一夥的,是受同一人差遣。”

“還好,陳孝師徒沒事,大人真是妙算。”

“是太子提醒我的。”羅紫衫對二人道:“現在沒事,你們回去休息吧,你們也是隨殿下連續幾個日夜趕回的,我、謝謝你們。”

“大人千萬不要這樣說,以後我們是您的差人,有事儘管吩咐。”

小慧道:“是啊,大人要謝該謝太子殿下,他爲您可是費盡了心。”

羅紫衫面色一紅,瞧着二人道:“從此以後,你們爲我當差。”

小智捅捅小慧,忙道:“是,卑職不會再提太子殿下,大人早些休息,卑職告退!”

羅紫衫看着他們出去,譙樓傳來四更鼓,天亮就要審問陳孝,如何對付他,如何才能讓他認罪伏誅,這是擺在面前的又一道難題,看着桌案上跳躍的燭火,她註定今夜無法休息。

與她同樣無眠的還有辛伯泰。坐在書房,同樣注視着跳躍的燭火,同樣心亂如麻。

聽到四更鼓響,身子不由自主的顫動一下。

“太師,時辰過了?”身旁的王英有意提醒着。

辛伯泰“嗯”了一聲,扭頭看着他,詢問道:“文章,這麼厲害?”

“太師是說他破案麼?”王英點點頭:“他、很喜歡破案、緝兇,也許是與師父的教誨薰染有關吧,他很聰明很勇敢。”

“不到二十天就被他查出兇手,並捉拿住陳孝師徒兩個,雖不可思議,卻是事實,我真是低估他,大意失荊州啊。”辛伯泰一聲感嘆。

“是啊,沒想到爲抓陳孝他居然進了那種下賤骯髒的地方,還買通妓女同謀,的確出乎意料。不過若沒有太子,他不會得逞。”

辛伯泰沉默。

“太師,我們還要怎麼做,陳孝師徒靠得住麼?”

“如果他和那些殺手一樣性情,我還會派人殺人滅口麼,我就是怕他靠不住,他知道的太多了,萬一被他露出什麼,一切將前功盡棄。”

辛伯泰顯得有氣無力,接觸這麼久,王英從未見他如此悲觀失望過,他自知事情嚴重,可是怎麼辦呢,如果他倒下,那麼自己呢?

辛伯泰瞧見他的神色,故作輕鬆的一笑:“你不用擔心,還不到絕望的時候。我已經通知齊王,他會有辦法的,文章審案還有三個時辰呢。”

三個時辰?王英的目光視向外麪灰濛濛的夜,思忖着,來得及就可以改變,但願……

天亮,永泉宮內,辛妍侍侯皇上早起,看着宮女侍奉皇上梳洗更衣。

看着大病初癒還有些嬌弱憔悴的她,皇上倍感心疼,憐愛的問道“朕昨天叫人送來的補品你吃過沒有?”

“還沒有,前些天的還有呢,臣妾哪吃的過來,臣妾沒事,皇上不用替臣妾擔心。”

“朕好久沒陪你了,不如今天陪你一天。”

辛妍一笑:“最近朝中有事,皇上陪臣妾,那大臣們怎麼說,我聽說太子都趕回來了。”

提到太子,皇上的臉變得沉重:“他是回來,可是沒有進宮請安。”

“皇上還惦記他離宮前說的話麼,年輕人血氣方剛,說什麼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那位巡按這麼快查到兇手並追緝歸案,真是不同尋常,我父親曾主管此案,帶手下那麼多人半年都毫無所得,可見棋高一招。”

皇上點頭:“這個巡按朕很喜歡,他有能力有智謀而且很謙虛。昨晚的上書沒有誇張的言辭,而是提及兩個對他有助的人。”

“是誰?”辛妍疑道。

“一個是太子,另一個是師父羅顯。他對師父口中的陳孝早有相當的瞭解,另外,在太子口中瞭解到半年前的六起重案,將兩者聯繫早有懷疑之意,如今在案發現場,再經一些查訪推敲,所以目標很快的定在陳孝身上。據說陳孝武功高不可測,唯一能對付他的羅顯也被他害死,太子都不是他的對手,能被他擒住,實在不易。只待今天問出口供,畫供伏法,朕要爲慘死的諸臣舉行大祭,給他們家人一個交代,了卻朕的一樁心願。”

“原來如此。案犯還沒有招供麼?”

“文章本想連夜審問,朕想今天再審,朕想此案重大,應派人聽審。”

“父皇,文章審此案不妥。”齊王走進來,深深施禮:“兒臣給父皇母后請安。”

皇上看着他面帶笑容:“朕就知道你快來了,好好陪你母親,朕要走了。”

“父皇,兒臣對此案很有興趣,想看那個殺手如何認罪伏誅,不過,兒臣對此案有些建議。”

“什麼建議?你說。”

“父皇。”齊王扶着皇上坐下,一邊斟茶一邊道:“剛纔恰巧聽到父皇說文章的師傅羅顯死於陳孝之手,那他就是文章的仇人,如今既然落入文章之手,即使招供認罪,那天下人是否會有異議,對文章可好?而且目前並非證據確鑿,假若陳孝無辜怎麼辦?父皇可以保證那文章不會爲報仇屈打成招麼?”

“這個……”皇上捋捋鬍鬚皺起眉頭:“朕未曾想到。”

“不管如何,文章破案、拿住兇犯,是完成皇命大功一件,但爲防萬一兒臣建議換人審理此案爲佳。”齊王目光有疑的瞧着辛妍道:“娘是不過問朝政的,但陳孝不是一般犯人,殺害朝廷命官牽連極大,對此也應有所看法吧,您覺得兒臣的建議如何?”

辛妍彷彿從他深沉的眸內看出什麼,面色一變但少刻即逝,碰巧皇上的眼神也看向她,像在詢問。

“這個……”辛妍猶豫一下,道:“有幾分道理,避嫌對文章好,他能明白皇上的意思吧。”

“來人!”皇上一聲吩咐,傳來總管太監:“傳旨,陳孝殘害朝廷命官一案事關重大,改在大理寺由大理寺、吏部、刑部三司會審。文章有功,結案後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