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依稀想起,當年被父親擺了一道的情形。父親不僅當衆介紹了小三母女,還宣佈那是他的老婆和孩子。她衝進宴會廳要上去打那三個人,被父親讓老趙的安排女幫傭和萍姨勸回了三樓的房間,哭了整整一個晚上,這還不算,第二天早上,她發現小三母女坐在餐廳裡,和父親一起親密地吃早餐。她氣得飯也沒吃就去了學校,而兩姐妹居然也轉學到了景紀學園!

她分明記得,第二節課後,這兩個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到了高二年級的走廊上,哭泣着要和她做姐妹。當時走廊上的人們也是這樣呼叫攛掇,叫她打她們。她腦子一熱,上去就給了看似柔弱的白菡萏一個耳光,並推開保護妹妹的白芙蕖,然後對着她們破口大罵。而整個走廊上的人看着她,都驚呆了。

16、17歲的少男少女,其實判斷能力並不那麼高明。他們之前支持她,因爲她是正經的正房女,但是在看到兩姐妹被她責打的樣子後,卻又集體轉而同情兩姐妹。特別是嬌滴滴的白菡萏,甚至吸引了不少男生的注意!說不定,秦越樓就是那個時候打上那女人主意的。

那天回到家之後,父親還收到了兩姐妹委屈的告狀,衝她發脾氣,說她不容人,沒有女孩子的氣量,欺負姐妹,簡直丟人,根本不是白家人等等。事實全部被他們說反,真相被埋沒,白玫瑰痛不欲生。

……回想着這一切,白玫瑰心中只覺得滑稽又可笑。人就是這樣的,16歲在意的事情,到了28歲,就會發現一文不值。她現在的心境是28歲,她不會跟這兩個小女生吵鬧,她要做的,就是讓她們自慚形穢。

她一直沒有說話,而是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着兩個女孩。一直、一直看着。

走廊上,人羣安靜了下來。兩姐妹也逐漸變得不安,她們可不是真來向白玫瑰求和的,她們就是來膈應她的!讓她忍不住發怒,讓她失去理智,讓人笑話她。兩姐妹心裡,是把回不了白家的帳都算在了白玫瑰頭上。

終於,白玫瑰輕啓朱脣,淡淡地開口了,“我不知道你們這個時候來找我是什麼目的,我也不在意。是不是真的想把我當做姐妹,你們自己心裡清楚。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過火,否則,丟的不僅是你們的臉,也是你們母親的臉。我們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父母,但是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決定自己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們想做令別人不愉快的人,跟我沒有關係。你們如果覺得把這件事情鬧大了很有趣,那你們自己去鬧,我不會迴應。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陪你們玩。——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不要再來找我。否則,我會告你們騷擾。”

白菡萏和白芙蕖都沒有想到,白玫瑰竟然思想這麼成熟,這麼冷靜,一時僵住了。

白玫瑰轉頭對着走廊上的衆人,“……我想對大家說,謝謝你們對我的關心,但這件事鬧起來沒有什麼意思。你們都是從很有身份的家庭出來的,知道對付這種人應該怎麼辦,所以,不要關注這件事,讓它冷卻掉。白玫瑰在此,感謝大家。”

學生們儘管是來看熱鬧,但個個也自持身份,紛紛應着散開了。

蘇可薇、江非非幾個望着白玫瑰的側影,覺得她一下子改變了太多太多。

遠遠的,方嚴也在看着,眼裡滿是欣賞。

秦越樓則不知道在想什麼,有點愣神。

白玫瑰往教室的方向走,隨意瞥了他一眼。他臉上那種表情,她再清楚不過了,顯然,這次唯一沒有改變的是——秦越樓也對白菡萏那種貌似嬌俏的模樣動了心。

哼。

白玫瑰暗暗冷哼。

“二姐……”白菡萏不甘心,在往來的人羣中,又一次往前走了幾步,帶着哭腔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心裡很敬重你的……”

白玫瑰忽的轉身,一改剛纔的風輕雲淡,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低聲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再繼續騷擾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句話咬牙切齒,說得非常小聲,說完之後她就轉身昂首走進了教室,其他人都沒有聽清楚。只有白菡萏嚇得臉都變青了,白芙蕖還在旁邊問:“怎麼樣?”

白菡萏陰沉着臉站了半天,直到身邊有不少人過來,才又恢復那種小白兔瑟瑟發抖的樣子,和白芙蕖離開了。

白玫瑰坐在座位上有點木然,兩行清淚突然滑落了臉頰。

小白驚呼:【你……你學會了潸然淚下!】

看到她眼淚的同學們都呆住了。如果說剛纔在走廊裡她是氣質優雅,不與私生女計較的大度,現在她這樣就是惹人憐愛、纖柔玉質。

不知怎麼,本來大部分人都是期盼着看好戲的,此時卻真正同情並支持起白玫瑰來。

下面一節課,連老師都彷彿知道了此事一般,頻頻觀察白玫瑰。

下午放學,白玫瑰直接到了呂家。

外公外婆一見她,都呼着“心肝寶貝兒,你受委屈了!”

白玫瑰鼻子一酸,剎那間流的淚絕對是又快又真心。

“外公、外婆,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的!”

舅媽拿着幾盤精緻的糕點放在桌上,輕聲道:“以後有委屈就回來說,這裡也是你的家。”

“舅媽!”白玫瑰又過去挽着她的胳膊哭了好一陣,“謝謝您。”這個舅媽給她的印象一直不深刻,就是大舅的賢內助而已,不怎麼言語的樣子,人卻很好。

“白川真的是太不像樣了!”呂老爺子緊皺着眉毛,用手杖擊了幾下地板,“當初我們根本看他不上眼,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辦法,把小鈺騙得對他死心塌地。後來看他老實,也就沒有說什麼。誰知道這個人竟然暗度陳倉,私生女竟然那麼大了!簡直不是個東西。”

白玫瑰紅着眼睛聽着,什麼都沒說。畢竟白川是她的父親,這個時候她如果搭腔,顯得有些不敬。

呂老夫人撫摸着白玫瑰的頭髮,搖頭嘆氣。

好一會兒,呂鋒和呂嘉義回來了,看到白玫瑰,呂鋒的眼神閃了一下。

白玫瑰主動要求和呂鋒單獨談一談。

在小會客室裡,白玫瑰首先就認了錯,“大舅,對不起,我那天沒說實話。”

呂鋒坐着,巋然不動,“哦,你還算乖,在大舅沒有問你之前你就招了。那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讓老王給你派的五個保鏢專門守着後山,是爲什麼?早就知道那三個人要來?”

原來,五個保鏢一回呂家,就把聽白大小姐的話攔住三母女的事情告訴了管家老王,老王又給呂鋒說了。呂鋒這才覺得,事有蹊蹺。

白玫瑰編了一段瞎話,故作坦白道:“大舅,其實……我之前偷聽到了我父親的電話。那天他在書房打電話,我去找他,聽見他說,讓電話那頭的女人帶上兩個孩子在他生日的時候,從後門進入白家,然後他會和她們一起下樓,把她們介紹給來參加宴會的客人……我聽了,雖然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但是我不能容忍別的人在我的家裡以女主人的姿態出現。所以,我纔會借保鏢攔住她們……”

呂鋒信了,慢慢點頭。

白玫瑰繼續說:“我又有點害怕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樣,我一個人沒有辦法對付她們,所以纔會來請大舅您出席宴會。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騙您的。”

呂鋒擺了擺手,“算了,大舅不是要跟你追究這個,再說了,要是大舅昨天沒去,你豈不是要被她們壓住了嗎?幸好你聰明,叫大舅去了。”

白玫瑰很感激地道謝:“大舅,要不是你們維護我,也許昨天,白家的女主人就會變成那個女人了!”

“白川欺人太甚,那幾個人也不是東西,”呂鋒和呂老爺子一樣深深的皺眉,“你放心,該是你的,大舅都會幫你爭取的!”

白玫瑰明白呂鋒說的是白家的產業,說起來,她對那個家、那個父親、那個公司,都有點意興闌珊了,苦笑道:“大舅,不瞞你說,我其實對白家真是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你不用爲了我而對白氏姑息,從昨天開始,我就恨不得把白氏的股票全部賣光!可惜我還沒滿18歲,現在還不能動。”

呂鋒驚訝,“玫瑰,你不想要白家?”

白玫瑰其實恨不得白家垮掉!因爲白川還在世的話,她根本不可能完全將白氏掌握在手中,白川過世也不可能把完整的白氏留給她,最有可能的結局,還是她爲白氏辛苦一輩子,最後和那兩姐妹共享白氏。那不是她要的,她還不如儘早抽身,重新創立自己的新起點!

“大舅,我知道,我18歲以後,媽媽留給我的一切,我都能拿回來,我實話給您說,我有我的計劃,”白玫瑰眼中閃耀着智慧的光芒,“父親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延續母親定下的路線和方針,他根本沒有膽子嘗試新的領域,也沒有那個能力。他手下的經理人,也受到他的影響,固步自封,不敢提出任何新的建議……”

“哦……”呂鋒心中的驚訝更甚,這個外甥女小小年紀,懂的卻不少!

白玫瑰從大舅的表情裡,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忙收回來道:“大舅,我是這樣想的,您給我兩年的時間,兩年後,我會把我在白家的股份賣給父親,將這部分資金用於啓動我想要投資的新項目。到那時,您就可以盡力攻擊白氏,不用再顧及我!”

“你……”呂鋒兩隻眉毛都挑高了,外甥女連他想對付白氏都知道?

白玫瑰調皮地笑,“要是您把白氏拿到了手中,不也等於您給我和媽媽出氣了嗎!”

呂鋒越發覺得外甥女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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