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呀,見鬼了,怎麼會是他?錢大兵揉揉眼,以爲自己看錯了。
但1。5的視力再清楚不過的告訴他,那個被校領導擁簇着的中年人,就是他來圖書館前,罵過並且踹過一腳的那個傢伙。
聽到張校長正口口聲聲的稱呼着此人爲馬局長,錢大兵登時遍體生寒,天旋地轉,他知道自己闖禍了。
教育局的局長!
我教訓的那個煞筆,居然是教育局的局長,校領導的頂頭上司!
錢大兵一時間跟站在炸藥包上似的,惶恐不安,他知道對方一旦認出自己,就不是丟飯碗這麼簡單了。
對,不能讓他認出來,絕對不能!
錢大兵再也顧不上跟秦朗糾纏了,爲今之計,只有躲藏起來,先避過對方的耳目。學校這麼大,對方又不清楚他的身份,只要避過風頭,不叫對方碰個臉對臉,問題就不會太大。
他矮下身子,低着頭,目光慌亂的開始四處尋找掩體。
可惜放眼望去,圖書館裡幾乎一覽無遺,根本沒有什麼好的掩體容他藏身。就算有廁所書櫃等絕佳的藏身之地,但也離他甚遠,一旦過去,勢必會被人發現。
怎麼辦!怎麼辦?
錢大兵急的團團轉。
“咦,這傢伙是怎麼了?”看到錢大兵的異常,秦朗若有所思的望了望那個衆星拱月般的中年人。他本能的感覺到,令錢大兵突然神色劇變的源頭,就在此人身上。
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難道這傢伙偷過人家老婆?不然就算對方是教育局的領導,錢大兵也不至於怕成這樣纔對啊。
就在秦朗暗自揣測的時候,這一幫涌進來的人流,經過和朱大爺短暫的交流,居然在圖書館內轉了起來。
圖書館目前開放的場地就這麼大,秦朗的位置雖然處於角落不顯眼的地方,但是這幫人一圈轉下來,遲早會經過這個位置。
情況對於錢大兵來說,已經迫在眉睫了。他再也顧不上許多,直接趴下身子,像狗似的鑽到了秦朗旁邊的一張椅子下面。
圖書館的椅子在購置的時候,充分的考慮過舒適性和美觀性,所以不僅椅面鋪着厚厚的海面軟墊,軟墊四周還有布圍垂落下來,將椅腿下的空間都遮擋了起來。
這樣的佈置,本是爲了看起來漂亮,但現在卻成了錢大兵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朗一怔,看到錢大兵撅着個屁股,跟老母豬拱稻草堆似的往椅肚底下鑽,他搖搖頭笑了起來。
“那張椅子的腿是壞的,你或許應該鑽其他地方,或者直接縮回你的龜殼裡面。”秦朗打趣道。
錢大兵正艱難爬行的身子微微一僵,接着往後退了一點,似是想爬出來換個地方。
看到錢大兵的動作,秦朗忍着笑搖搖頭,“來不及了,他們快要走過來了,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他猛地伸腿,一腳揣在了錢大兵的屁股上。
“草!”
錢大兵低低的罵了一聲,藉着秦朗這一腳之力,他總算成功的鑽到了椅肚底下,呈跪爬的姿勢。
等到他在椅肚底下艱難的轉了個方向,面朝秦朗這邊的時候,那模樣,就好像在對秦朗磕頭似的。
“你給我等着。”錢大兵微微掀起布圍,朝秦朗瞪眼。
“你好像忘記自己處境了吧?”秦朗笑道:“你猜,我能不能看出來,你得罪過那個馬局長?很怕撞見他?你再猜,我要是指點一下那位馬局長看看這椅子下面藏着一隻忍者神龜,他會不會感興趣?”
錢大兵臉色一白,他剛剛一激動,確實忘了自身的處境,更忘了現在秦朗可是捉着他的命脈,隨時都能揭發他。只要那位馬局長髮現他的存在,壓根就不需要這個秦大傻多說什麼,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他心裡暗罵一聲這傻子越來越不好對付了,面上卻做出乞求之態,對秦朗搖着手,示意不要亂說話。
“跪好,把頭低下,布圍也拉下來,看你的表現,我再決定要不要提醒那位馬局長。”秦朗揮揮手,淡淡的說道。
錢大兵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忍着氣,壓着怒,將布圍拉了下來,心裡卻忐忑不安。
前來視察的人羣,轉了一圈之後,果然朝着秦朗這邊走了過來,離的越來越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馬局長,目前圖書館開放的樓層只有這一層,不過我們已經準備在半年之內,將所有的樓層全部開放。”張志強堆着滿臉的笑容,陪在那位那位馬局長的身邊,不時的介紹圖書館的情況。
他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正好一把手陳校長去外地出差,陪同這位教育局馬局長視察的任務,就被他努力爭取了過來。若是能得到這位馬局長的青睞,他這個副校長扶正的機率會增加不少。
不過讓張志強有些迷惑不解的是,他之前打聽過這位剛上任不久,聽說後臺很硬的馬局長,知道這是個脾氣還不錯的主兒,跟人說話都是面帶笑容的。但今天也不知道爲什麼,從露面到現在,這位馬大局長一直沉着張臉,一言不發,這讓他心裡有些不安。
難道傳言有誤?亦或者是這位新來的馬局長對一中不滿意?張志強在心裡使勁的琢磨着。驀地,他突然想到自己今天迎接馬局長的時候,卻發現他早就在學校裡了,並沒有隨教育局的其他同志一同到來。
該不會是這位馬局長玩了一出微服私訪,一個人早早來了學校,看到了學校裡什麼令他不高興的東西吧?張志強心裡愈發忐忑起來。
“那裡怎麼堆了那麼多書?還有,那個桌子倒在地上,怎麼也沒人扶一把?”一直沉着臉的馬局長突然開口說話了,這叫張志強心裡一跳。
待看清楚馬局長所指的地方,張志強立刻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跟隨在人羣裡的朱大爺。
朱大爺知道自己這時候要是不解釋一下,回頭肯定會被這張校長穿小鞋,他便急忙道:“那些書都是學生借去看的,這名學生喜歡一次借很多書,就坐在書堆裡面看,乍一眼不容易發現。那個倒掉的桌子是壞的,剛剛我還讓錢老師修來着,這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錢大兵成了朱大爺的替罪羊。
這個錢大兵,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張志強在心裡罵了一聲,若不是看在錢大兵每年上貢的財禮不少,他早就把這個傢伙開除了。
“哦?一次借這麼多書,這學生能看的完麼?”馬局長聽到朱大爺的話,似乎來了點興趣,舉步走了過去。
張志強一聽,馬上就對朱大爺批評道:“你這個管理員是怎麼當的,一次借這麼多書,你也允許?這哪裡是看書,分明就是搗亂!像這樣的學生,下次一律不允許進入圖書館,真是亂彈琴。”
朱大爺苦着臉,正想解釋,走在前面的馬局長卻突然腳步一頓。
他朝張志強看了看,輕輕哼了一聲。
張志強心裡就打起鼓來,不知道馬局長是個什麼意思。
他哪曉得這位馬局長當年讀書的時候,也是個學霸型的人物,也和秦朗有着同樣的習慣。喜歡在圖書館裡一次借上一堆書,然後慢慢的看。也正因爲如此,看到有學生跟自己當年習慣相同,這位馬局長才來了興趣。
張志強這麼批評秦朗,聽在馬局長的耳朵裡,自然就跟罵他似的,他哪裡還能對張志強有什麼好臉色。
走到秦朗身旁,馬局長看了看桌上的幾垛書,臉上這纔有了笑容,他和藹的朝秦朗道:“這位同學,打擾一下,你現在看的是什麼書啊?”
“《進化論》!”秦朗不卑不亢的答道。
說話的時候,他瞄了瞄旁邊的椅子,看到那椅子布圍在微微的顫抖,不禁搖搖頭,覺得好笑。
“《進化論》?”馬局長一怔,旋即笑道:“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年紀輕輕就開始看進化論了,能看得懂麼?”
一旁的張志強聽到這話,急忙朝秦朗使眼色,示意秦朗別瞎答。
秦朗卻沒有理睬,點點頭道:“大體上看得懂,不過我一般是先記住書的內容,然後再去消化。”
“哦?”馬局長目光一亮,秦朗的習慣和他當年讀書的時候完全相同,他的優勢也在於博聞強記,所以一次借許多書,但多數時候卻是先記在腦海,回頭再慢慢琢磨。他頓時對秦朗生出一種知音的感覺。
“介不介意,我考考你?”馬局長問道。
張志強搶着說道:“當然不會介意,能被馬局長考量,那是這名學生的榮幸。”說着,拼命朝秦朗使眼色。
馬局長不悅的掃了他一眼,“我沒有問你。”這才轉頭期許的望着秦朗。
秦朗看也沒看張志強,搖頭反問道:“我爲什麼要被你考呢?或者,你考我,我若是沒出差錯,又有什麼好處呢?”
“你怎麼跟領導說話的?”張志強臉色一下就變了,一邊呵斥着秦朗,一邊小心翼翼的對馬局長賠笑道:“馬局長,這學生不懂事,您別放在心上。”
馬局長擺擺手,心裡對這個唧唧歪歪的張志強越發厭惡。他朝秦朗笑着點頭道:“說的好,學生就應該有朝氣,就應該敢於反駁,敢於挑戰權威,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一味逢迎媚上,那就丟了學生的品格。我欣賞你。”
張志強聽到這指桑罵槐的話,臉上訕訕的笑着,不敢再亂開口了。
馬局長忽然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卡片,輕輕的放在桌上,“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能通過我的考量,這張名片你就可以拿走。以後在學校有什麼事,都可以直接找我。這個好處怎麼樣?”
周圍的校領導們乃至教育局的幾個隨從人員一聽,都開始羨慕起秦朗來,馬局長的名片又豈是隨便發的,能夠得到這樣一張名片,等於在整個平安市教育系統都有了保護傘。
他們都眼熱的看着那張名片,恨不得把自己換成秦朗,立刻答應下來。
可惜,他們不是秦朗,他們恨不得立刻點頭,秦朗卻對這張名片半點興趣都沒有。
不過秦朗終歸不是以前的秦大傻,他在丹鼎大陸從籍籍無名混到一方雄主,豈能不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道理。
既然錢大兵這麼害怕眼前這位馬局長,那他跟這馬局長拉拉關係,對於目前還沒有自保能力的他來說,絕對是鉗制錢大兵的絕佳招數。
“好吧。”秦朗點點頭,“不過這本《進化論》我還沒有看完,這邊一垛書都是我已經看完的,你可以隨便找一本考我。”
馬局長笑了,覺得眼前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材。他遞出名片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擔心這學生會駁他的面子,那他可真下不來臺。但對方應承下來,足以說明這學生不是一味的愣頭青,知道輕重緩急。
“好,我就隨便挑一本。”馬局長從秦朗指點的那一垛書裡隨便抽出了一本。
但是這本書一拿出來,馬局長就愣住了,而站在旁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爲書上赫然寫着三個大字,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