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
雷霆山谷深處,厄運之石下方,一個少年的身影漸行漸遠。
少年踏步飛快,似乎正在趕往某個命運之地,容不得半點拖延。
“叮”
陳遙腦中一個提示音響起,在他眼前,一個不起眼的通知欄出現,陳遙斜眼一瞥,是聲望變動提示。
“獲得聲望:雷霆山谷聲望+500”
“500點雷霆山谷的聲望……?”
陳遙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前在厄運之石頂端大戰蜥蜴大軍,已經給他帶來了頗爲不菲的聲望值,目前他在雷霆山谷的聲望值已經有700點之多。加上這500點新增加的聲望,他的雷霆山谷聲望值也已經突破了1000大關,來到了1200點,按照副本規則,可以開啓雷霆山谷的專屬副本了。
“難道是因爲成功逃離了厄運之石的禁制,所以纔給我新的聲望值嗎?”
思來想去,恐怕也只有這一種可能性,陳遙搖了搖頭,自語道:“現在沒有時間進副本,留着以後再說吧!”
“踏踏踏踏”
陳遙腳步飛快,以最快速度衝出雷霆山谷,奔向那早已熟悉的巨石曠野,心中焦躁不安。
“不知道篆者和江波的情況如何,是不是已經被石膚之人給找到了……”
陳遙的拳頭攥的很緊,在心中暗暗祈禱。
“希望篆者可以挺住,一定要等到我趕到啊……!”
“呼呼”
風沙漫天,席捲着這片荒蕪的曠野,一段沉睡了萬年的仇恨和血腥正在蔓延,即將爲這片荒無人煙的地界,帶來一陣腥風血雨。
“踏踏踏踏”
巨石曠野之上,地勢已經發生了鉅變,從陳遙踏入覺者埋骨地之後,原本曠野的中心地帶,爲其帶來神妙作用的巨石陣已經消失,只留下了一片廢墟。
那巨石橫亙的曠野也發生了變化,在短短的四天之內,居然情勢鉅變,原本的生命禁區已經被打破,不少砂石之上,居然已經生長出了點點綠意。
頑強的生命不息,在這片荒廢了億萬年的地界上開始發芽,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這裡將會逐漸被植被所侵佔,產生出一片片綠洲。
等到植物生長,附近的氣候和水域也會改變,這裡將會降下傾盆大雨。有了河流和水域之後,動物們也會遷徙而來,在這裡紮根繁衍,成爲他們最新的聚集地,完全改變此地的面貌。
但那都是千萬年之後纔會逐漸發生的事情,眼下,這裡依舊是滿眼不見生命的死亡地帶,命運的萌芽剛剛被播種而下,一切都將緩緩的改變。
“踏踏踏踏!”
陳遙步伐飛快,依靠記憶一路尋找,大約一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了記憶中的那片地域。
“篆者!”
在陳遙的視野盡頭,一尊類似石像一般的身影出現,陳遙心中一喜,急忙快步上前,想要查看篆者的情況。
“這……仙能之繭呢……??”
可是滿眼望去,原本那高大而顯眼的仙能之繭卻消失了,留下來的只有一些大戰的痕跡,預示着非常不好的現實。
“該不會……已經被石膚之人找到了吧……!”
陳遙心中一陣驚恐,帶着疑惑和不安來到了篆者身邊。
“呼……”
原本端坐於地的篆者,此時也已經變換了姿態,只見那少女之姿躺在地上,身邊是無數大大小小的坑洞,顯然此地已經經歷了一場駭人大戰。
而結果,也不言而喻。
“篆者師父!”
陳遙急忙來到篆者身邊,伸手將這溫熱而細小的身軀抱起,關切的問道:“你怎麼樣??傷勢如何??!”
“唔……陳遙……是你來了……”
篆者微微一笑,看到眼前陳遙關切的神情,故作輕鬆道:“我是你師父,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就被打死……?放心,暫時還死不了……咳咳!”
然而說了沒兩句,篆者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每一聲咳嗽都帶出了一些血沫,在空中飛濺,顯然傷的不輕。
“篆者師父,是不是石膚之人來了??他對你做了什麼??江波呢??”
“呵呵,你都已經知道了吧……”
篆者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對過往的哀怨和後悔,繼續道:“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叫我篆者師父了……我不是篆者,而且連自己的徒弟都保護不了,也沒有資格當你們的師父……”
“別這麼說!”陳遙搖頭道:“你是我的師父,也是江波的師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你永遠都是我們最最尊敬的師父!”
“我們認識你的時候,你是篆者,我們是璞玉,那麼對於我們來說,你永遠都是篆者,真正的篆者,我們也一直都是你的璞玉!”
“呵呵,倔強的小子,還是這麼倔強,小心我揍你……!”
篆者故作頑皮的一笑,小小的拳頭在空中無力的揮了揮,隨後又開始咳嗽起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師父,我現在就爲你療傷,不要亂動了!”
陳遙剛想催動妖能爲篆者療傷,卻被篆者用細嫩的小手輕輕打開,笑道:“不要白費力氣了,你做不到的……”
篆者的身上傷痕密佈,白嫩的肌膚被強大妖氣所傷,處處皆是血口,看着非常滲人。
“它……它在我體內留下了很強大的妖氣,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不忘種樹食果,真是惡習不改……”
“呼”
陳遙急忙查看,果然在篆者體內發現了一條妖氣之蛇,正在不斷盤繞啃食篆者的五臟六腑。雖然篆者有着極爲強大的仙能,能夠暫時保護住修士的“心臟”——丹田——不受到侵害,但是照此情景下去,距離被噬咬至死也不遠了。
“它依舊想要將我煉化,等到我可以被‘食用’的時候,再回來將我煉化服用,提高自己的修爲水準。這是它的慣用手法,十分之殘忍無度,可惜我沒有及早發現,害的幾名師兄都被如此殘忍的殺害,成爲了它修妖道之路的踏腳石……!”
說起往昔的回憶,篆者依舊恨得睚眥俱裂,小小的拳頭緊握,不時微微顫抖着,似乎還在爲自己的行爲後悔不已。
“如果你現在動手爲我療傷,就會牽動它留下的妖能之蛇,這蛇會反而向你發起進攻,先行將你煉化。”篆者眼中閃過一絲不捨和不甘,繼續道:“你會死在此地的……!”
“我……”
陳遙簡直是束手無策,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實力的不足,恨不得能夠立馬打開某個按鈕,將自己變爲超級大能,殺滅世間一切邪惡。
“你放心,在它出關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它的那股強大妖氣,還有那種純粹的邪惡觸感,哪怕化成灰我也認得……”
篆者繼續道:“所以我已經先行一步,將江波保護好了。現在江波就在甕城一個你一定會知道的地點,等着你去解救……”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篆者用虛弱的語氣,說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知是不是感覺到自己來日無多,篆者說的十分動情,幾次都讓陳遙險些潸然淚下。
每一個她能夠記住的細節,每一次突破的狂喜,發現師父真面目的恐懼和絕望,以及對自己生父生母的深深懷念。這許多情感交雜渾濁在一起,形成了篆者這悲劇一般的一生,在外人看來,或許就如說書人所虛構出來的人物一般悲慘不堪,無法回首。
“……將它困在了厄運之石後,我也一度對人世絕望,對所有的生物都抱有濃重的敵意。”
篆者眼中的後悔之色愈發濃烈,但語氣卻十分平緩,似乎講述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某個聽來的傳說而已。
“我在世間流浪了許多年,走過了大大小小許多門派,看起來不過是想要登門拜訪學藝,學會一些修仙技巧罷了。然而實際上,我內心的仇恨之火卻始終沒有熄滅,這許多年來,我不知偷偷學走了多少門派的精華秘籍,甚至還動手滅過一些小門派。”
“當時的我,暴怒不堪,外表是一個平靜活潑的少女,內心卻住着一個惡魔。我無時無刻不想着殺戮,殺滅門派,也不過是爲了取樂而已。”
篆者伸手一指甕城方向,繼續道:“後來我回到此地,來到了天元鬥技場,只爲殺人取樂,發泄對這世界的深深厭惡。直到那一天,我遇上了一個小子。”
“他的實力不強,卻有着無窮無盡的拼勁,無論被我打倒多少次,都會倔強的再度站起來。不知爲何,在殺了他之後,他那雙明媚透徹的眼眸,卻時時出現在我無盡的噩夢之中,於是,我選擇了收手。”
“我本想要在巨石曠野閉關,一輩子守護厄運之石,不讓師父出關,直到我自己死去。但是後來……”
篆者頗爲愛憐的看了陳遙一眼,溫柔的笑容綻放,好似一朵鮮花,瞬間融化了陳遙的心。
“我遇到了你和江波。”
說到這裡,篆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是那少女的笑容卻深深刻印在了陳遙腦中,成爲了他永世都難以忘懷的景象。
太陽的光芒愈發強烈起來,照射的篆者緩緩閉上了雙眼,輕嘆一口氣道:“從師父那裡,我學到了很多,雖然它十惡不赦,但它教給我的一樣東西,卻十分重要。”
“咔噠”
篆者身上的皮膚開始變得冰冷而堅硬,感受不到一絲生命氣息,小小的身軀也愈發沉重,讓陳遙覺得似乎在抱着一尊石像。
“那就是化爲石像,延長自己的生命……”
“呼……”
篆者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渾身都變得僵硬無比,雙眼已經完全閉上,唯獨嘴角還在微微顫動,掙扎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陳遙,你一定……一定要將師父關回去,否則……人世塗炭……!”
“呼……”
風沙之中,篆者再也不鬱動一絲。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陳遙掩面而泣,胸中的不捨不甘在瞬間爆發,猛然仰頭,大聲的哭喊了起來。
這哭聲在巨石曠野中刺破了風沙,傳遞的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