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真戰事(二十一)

太真將近六十個界域裡, 天霜界在面積上可排前五, 然而界內人數卻是最少的,因爲天霜界冬季漫長,氣候惡劣, 不宜生存。

綿延萬萬裡的天山山脈,又被稱爲大雪山, 作爲太真最古老的名門正宗之一, 天山劍閣世居於此。

“不入世”、“苦修”、“神秘”, 是太真人對天山劍閣的評價。

神秘是因爲不入世,但若說苦修,見過擁有八棟豪宅的慕明思, 憑誰都會把這兩個字從評價中劃去。

搬到位於南山的豪宅以後,金絲小帚掃過雪,靈玉仙壺煮上茶,他往暖閣裡一坐,開始入定。

沒入多久, 屠三劍來了。

沒瞧見人, 先聽見屠三劍的大嗓門:“慕師兄,那個姓夜的妖哥來了你知道嗎!”

慕明思心裡一揪, 淡定道:“畫師伯一直在找他們,來不是很正常的事兒麼。”

“不是找來的, 那個可以聽懂獸語的姑娘,被困在十四階的天人心魔裡了,他是來求助呢。”屠三劍爬上了樓, 站在慕明思面前,並不坐下。

他個子矮,難得有俯視別人的時候,得好好珍惜,“畫師伯將他們帶去葬劍池了,準備爲她塑劍心,需要兩個人協助鎮心魔,畫師伯說咱們與她並肩作戰過,希望我們去。”

慕明思搖頭:“我腿傷了,你去找姜師妹。”

屠三劍納悶:“鎮心魔又不用腿,正好去問一問那白毛妖哥爲啥踹你。”

問個屁,慕明思心裡清楚的很,就是因爲他拍馬屁拍錯了,說那懂獸語的姑娘與紅毛妖兄是夫妻。

他卦中的“小人”指的不是幽冥獸,而是姓夜的。

“哪裡來的幽冥獸的氣味?”屠三劍心神一凜,拔劍出鞘,快步走到廊下。憑欄望去,瞧見一個黑袍人牽着一頭魁偉高大、直立行走的狼,狼背上,則有一個病怏怏、眉清目秀的男人。

“混血幽冥獸?”慕明思也取劍跟了出去。

“哦,別緊張,是那位先知葉姑娘。”屠三劍又將劍收回。

慕明思沒見過夜初心,但“先知”兩個字一出,他就知道是誰了。哪有什麼“先知”,絕對是個占卜大能,同道中人。

夜初心牽着刀刀在雪道上走,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神識,偏頭望過去,瞧見閣樓上的兩人,抱了抱拳:“兩位前輩。”

她身材高挑,舉止間英姿颯爽。

屠三劍興奮的招招手:“妹子又來了啊!”

慕明思則是優雅的拱了拱手。

等夜初心走遠了,兩人回到屋裡,屠三劍讚歎:“那位葉姑娘看身材就知道是位大美人。”不等慕明思迴應,催促道,“走啊,去山頂。”

“不去。”慕明思取出龜殼搖了起來,“我這個月運勢不佳,不宜出門。”

“我說慕明……”屠三劍掐起腰。

“停!這個月‘思’字與我犯衝,請叫我師兄、慕明、小慕、小明、慕慕、明明……”

慕明思說着話,石子兒從龜殼裡蹦出來,卦象顯示:百年恩愛雙心結,千里姻緣一線牽。

他微微一怔,尚未仔細看,屠三劍一腳給踢散了:“我說,咱們修劍之人當勇敢無畏,所向披靡,你能不能別這麼迷信啊?再說你占卜的盡是些小事,還十卦九不準,好的不靈壞的靈!若是像葉先知那樣,能占卜出幽冥獸的動向,也沒人會說你什麼了!”

慕明思將石子兒撿回來,不滿道:“占卜吉凶是爲了消災解難,凶兆大半被我規避掉了,所以在你們看來,纔會十卦九不準。”

屠三劍將龜殼搶來,嘩啦啦一通搖:“行啊行啊,你來給我卜一卦。”

“不用卜。”慕明思指着他,“瞧你印堂發黑,必有血光之災,輕則頭破血流,重則折手斷腳。”

屠三劍哈哈大笑:“瞎說一通誰不會,你倒是算算我何時何地會有血光之災啊?”

慕明思掐指一算,眉心輕蹙,煞有介事地道:“晌午將過,日漸西斜,竟是此時。”

屠三劍抱着手臂:“編,接着編。”

慕明思指了指廊下圍欄:“你稍後離開,請走樓梯,千萬不要圖省事從那個方位跳出去,非得跳的話,記着一路撐着防護罩……”

“迷信!”

屠三劍扔了龜殼,對着幹似的將防護全給解了,嗖,飛奔出門,越過欄杆,跳了下去。

“嘭!嘭!嘭!”一連串重物落地的聲音。

“啊!啊!啊!”一疊聲痛苦的哀嚎。

慕明思拿着龜殼出門,扶着欄杆探出頭:“三劍,你何時才能改了這衝動的毛病?我是想提醒你,這裡我十幾年未曾住過,竟被鑽地龍鑽了個深坑,坑口被積雪給蓋住了,小心掉下去……”

*

天山頂,葬劍池邊。

夜遊原本是想找個地方將簡小樓放下,積雪深深,他探了幾眼,便抱着人在池邊坐下了。

畫樂蓉制止:“夜道友……”

素和先她一步:“斬心魔重在心境,無不可吧?”

畫樂蓉搖頭:“我的意思是,葬劍池內匯聚着至真至純的正道劍氣,我劍閣先祖們,無論身死何處,佩劍皆葬於此地。稍後,我將引池中劍氣,凝結天火神雷,對妖修會有損害……”

素和擺了下手:“不必管他,斬你的就是。”

畫樂蓉原想接着闡明厲害,素和冷哼了一聲:“轟死他活該!”

暴雪酷寒,夜遊長袖一拂,蓋住簡小樓露在外的半邊身子,一聲也不吭。

修到這個境界,畫樂蓉也是個極通透之人,先前在城中巷子裡見過簡小樓,令她萌生了收徒的念頭。一眨眼,竟會陷於天人心魔。

再聯想起先前相邀夜遊時,對夜遊的判斷。

畫樂蓉問道:“簡姑娘的劍心,莫非是夜道友折的?”

“可不是嗎!”來的路上,因爲夜初心在場,素和一句話都沒和夜遊說過,此刻只剩下他們,素和痛斥道,“有本事給她長記性,你別這幅死樣子啊,現在你這幅死樣子給誰看?有意思吧,最後記性全給你長了!”

“怎麼折的?”畫樂蓉又問。

素和沒有回答,鵝毛大雪撲簌簌落滿肩頭,他從儲物戒裡取出一柄油紙大傘,撐起來擋雪。

畫樂蓉淡淡看了夜遊一眼,傳音給素和:“我需要知道原因,纔好估揣這心魔的大概類型。”

素和稍作猶豫,大致講給她聽。

畫樂蓉遺憾道:“不曾想簡姑娘小小年紀竟已嫁人了,可惜。”

“可惜什麼?”素和明白她的意思,不樂意聽這話,“不一定非得清心寡慾的纔可以修煉。”

“但她選錯了道侶,夜道友空有過人的智慧與能力,性格卻過於自私涼薄,非我道中人,與她並不相宜。”

素和好笑道:“她選的是個疼愛她的男人,又不是同袍戰友,人家兩口子關起門過日子,相宜不相宜是你一個外人可以瞭解的?”

畫樂蓉語塞:“我只是覺得夜道友……”

素和脣角一勾,紅瞳滑過譏誚:“我們夜遊是自私涼薄,可他礙着誰了?道法自然,佛渡有緣人,哪一路神佛規定了有智慧有能力,就一定得心懷天下了?”

“話雖如此,但……”

“你少站在道德高地上去指責不相干的人了,有這閒工夫,不妨去指點一下你自己的親兒子。”

還未從有人敢這麼當面把她兒子拎出來諷刺,儘管只是傳音,畫樂蓉清冷的容顏依然烏雲壓頂:“放肆!”

“嘁。”素和冷笑着斜她一眼,“我還就放肆了,許你數落人,不許人數落你?你這境界也不怎麼樣啊。”

“你!”畫樂蓉多年沒受過這氣,直想出手給他一巴掌,“向我道歉!”

素和一手撐着傘,一手撫了撫肩頭的落雪,不予理會。他不怕畫樂蓉一怒之下拂袖走人,不管簡小樓了,他們這個境界,沒那麼大氣性。

屠三劍和慕明思御劍而來:“畫師伯,妖兄,妖哥。”

畫樂蓉鐵青着臉看過去,目光一凝:“三劍,你是怎麼回事?”

屠三劍頭破血流,眼腫鼻塌,左半邊臉肌還中風似的抽搐着,憤憤然道:“只因弟子說他是個神棍,他便存心坑我!”

慕明思落地後行了禮:“明明是弟子好心提醒他,他不聽……”

以這兩個人的性格,畫樂蓉不用聽就知道孰是孰非,反正也沒有大礙,三劍這個衝動的個性吃吃虧也好,便繞過不提:“開始護法。”

素和懷疑的打量:“他倆這樣子還能護法嗎?”

畫樂蓉反擊道:“你行你上。”

“妖兄,你這就看不起人了吧!”屠三劍手抖的雞爪子一樣,“鎮心魔用的是意識,我倆身雖殘,志卻堅啊!”

慕明思陪着笑:“爲小輩弟子鎮天人心魔,我二人頗有經驗,沒事的。”

瞧他們滿不在乎,素和也就不說什麼了,看向夜遊,煩躁道:“你別悽悽哀哀坐那了,妨礙人施法,過來!”

夜遊頓了頓,將簡小樓定在半空,再走去素和左手邊站着。

素和左手執着傘柄,夜遊的站位剛好蹭了大半邊傘,素和見狀立刻將傘柄換去右手,一丁點也不給他遮。

簡小樓平躺在半空,屠三劍和慕明思分站她頭腳兩側,與畫樂蓉呈三角形。

畫樂蓉兩指併攏,以氣凝劍,御劍入葬劍池內。

池中衆劍震盪,發出陣陣嗡鳴聲,隨着畫樂蓉手指擡起,池中劍氣凝結成一條蟒蛇粗細的三股繩,猶如一條臍帶,將葬劍池和簡小樓的靈臺聯繫在一起。

劍氣灌體,簡小樓輕顫了幾下。

*

天人心魔裡,簡小樓被那條毒蛇勒的即將窒息。

劍在遠處,眼睜睜看着卻難以觸碰。

轟……!

晴天裡,突一道天雷降下,劈在那毒蛇的頭上,毒蛇吐着芯子,被迫鬆開她,哧溜一下鑽回井裡去了。

簡小樓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顧不得休息太久,先去將劍抓到手心裡來。

方纔那詭異的一道天雷,不但劈走了毒蛇,也將她從渾渾噩噩中劈醒了。明白自己不是在無意識的做夢,而是被困在心魔內。

阿賢似乎提過,十四階的天人心魔?

加速升級是好事,但也未免來的太早了,簡小樓有些惶惶然,不知眼下該怎麼辦。

周圍全是幽冥獸的屍體,堆的小山一樣,守了一會,井裡沒有幽冥獸再爬出來。

守的有些不耐煩了,便提着劍在城中四處走。

城中殘垣斷壁,空無一人,繞來繞去,竟然找不到城門。

此城明明有兩個城門的,門呢?

完了,被困在這座死城裡了。

簡小樓孤魂野鬼似的遊蕩了數個時辰,又回到了那口井邊,盯着從井下不斷向上竄的綠光。

爲何她的天人心魔會是這座城,這口井?

是被夜遊給數落的了?

夜遊從來沒有如此過分過,她雖不喜歡,卻不生氣。她理解他的心情,尤其是見到女兒之後,心疼女兒也心疼夜遊。

假如身份對調,換成她命懸一線,遇到這種事情,她恐怕會拎刀砍斷他的爪子,絕不是挖苦兩句那麼簡單。

夜遊不是自私,自私的人怎麼肯爲妻女放棄生命?

他就是個顧家的小男人,歲數越大,越小家子氣。

可她偏偏就是喜歡小男人,蓋世英雄是用來敬仰的,小男人才是拿來過日子的。

簡小樓原本還很迷惘他的變化,現在見識過了,心裡有了個譜。

想了許多,也想明白了許多,她繼續尋找出路。

最後,她將目光鎖定在那口井,井底有個氣旋,正是幽冥裂隙,但在自己的心魔裡,就像某種通關遊戲,或許是觸發劇情的重要道具。

別無選擇,簡小樓想早些見到女兒,收劍入鞘,說跳就跳,卻像跳進一個無底洞裡,不停下墜。

井底的氣旋有種越來越遠的感覺。

嘭……

終於,她砸進一片汪洋水域。

在水下呼吸困難,簡小樓雙腳一蹬,從水中冒出頭,吐出一口水,深呼幾口氣。

入眼是個洞中小潭,洞內遍佈冰棱,洞頂有個缺口,銀色的月光透過缺口灑落下來,水面波光粼粼。

記憶中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天人心魔自創的?

小潭水不深,一米六左右,但足夠淹死簡小樓了。她浮在水裡,游到岸邊,正準備上岸時,背後一陣發涼。

轉過身,竟看到水潭中央站着一個男人,胸膛以上露出水面,將視線望下探,光溜溜的沒有穿衣服。

男人的皮相三十出頭,白頭髮,白的似雪,以一根簪子綰在頭頂。

他長相頗爲英俊,闊眉挺鼻,鳳眼薄脣,只不過臉色極差,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

她問:“神仙?妖怪?心魔?”

對方不語。

簡小樓想了想,從岸上抓了塊石頭,舉臂朝他腦袋上砸過去。

男人不躲不閃,石頭正中他額角,卻沒有血流下來。他也不吭聲,只是看向簡小樓的目光愈發犀利。

簡小樓想不明白,自己的天人心魔幻境裡,怎麼會出現一個木偶男?

聽聞天人心魔,乃天道降下的考驗,她修的是禪劍,以《地藏十輪經》爲基礎的禪劍。

這一關考驗,莫非是色戒?

男人的確英俊,身材也夠令人血脈噴張,換了旁的女修或許真會色亂,但她閱人無數,論臉比不上海牙子,拼身材拼不過第五清寒,沒什麼稀罕的。

她轉身準備爬上岸,又止住。

拔了劍,游到男人身邊去,朝着他心口一劍捅過去。

男人黑瞳緊縮,死死盯着簡小樓。

簡小樓躍出水面飛身一腳,將他踹躺入潭水之中。

頓時,血液一圈圈氤氳開來,原本清澈的潭水變成了淺紅色。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令人胃氣翻涌。

簡小樓上了岸,心道不愧是天人境界的心魔幻境,逼真程度不亞於雪中生那本幻靈天書所製造的假世界。

掐個訣烘乾衣服,略作嘗試,發現洞內飛行受限,她便沿着蜿蜒的山道,向洞頂走去。

跳出洞頂,呼嘯而來的夾雪狂風險些將她吹走。

簡小樓打了個哆嗦,放眼一望天蒼地白,冰川雪原,究竟是什麼地方?

“出鞘!”

紫劍嗖一聲飛出,簡小樓足下一點,掠空而起,側身坐在劍上,以劍氣抵禦狂風,擇了一個方位開始飛。

耳朵裡隱隱有幾個聲音傳入。

——“天啊,魂燈是怎麼回事?”

——“莫非主人渡劫失敗了?!”

主人?渡劫?

“停!”劍止住。

簡小樓蹙起眉,正“渡劫”的“主人”莫非是洞中潭裡那位色戒男?

根據她以往的經驗,她那一劍肯定是捅對了,斬了色戒心魔,觸發了類似主線劇情的幻境場景。

她略作思量,調轉劍頭,飛了回去。

*

一刻鐘前。

連接簡小樓與葬劍池的那條三股劍氣繩突然中斷。

畫樂蓉被反噬的向後猛退幾步,喉頭憋着一口血,又被她壓了下去。慕明思和屠三劍則沒那麼走運了,連噴好幾口血。

眼看着簡小樓要從半空摔下來,夜遊欲上前,被素和寒着臉拉住。

畫樂蓉緩過神後立刻掐訣穩住:“明思!三劍!”

兩人迅速歸位。

慕明思看一眼葬劍池,目露驚駭:“畫師伯,您感受到了嗎?”

畫樂蓉知道他問的是什麼,葬劍池不只有正道劍氣,還有一條因爲大世界碰撞給撞出的天然裂隙。

引劍氣進入簡小樓意識海後,裂隙似乎出現了異動,現在再去感知,已經平息了。

“再來吧。”畫樂蓉準備第二次連接。

“畫師伯,會不會影響到裂隙的安穩?”慕明思憂心忡忡。

“應該無礙,方纔不知是怎麼回事。”畢竟協助鎮心魔這事,家常便飯一樣,畫樂蓉沒有太過在意,再次引出劍氣,引入簡小樓的靈氣,但先前劍氣入體,她是仰着頭的,現在卻垂着頭,如個屍體一般。

一切再度恢復正常。

素和將心放了一放,傘柄換到左手,右手則指向簡小樓:“從前爲了這個女人,你敢分魂,敢捨命,敢悖天道,敢逆輪迴,如今苦盡甘來,瞧瞧你乾的好事!”

夜遊站在雪地裡,目光注視着簡小樓,不做迴應。

“你九死一生,復活歸來,就是爲了折磨她?如果這樣,你真不如死了乾淨。而我也收回先前我說過的話,你並比我更適合做一個好丈夫!”

素和罵了許久,夜遊終於開口:“素和……”

素和兩瓣薄脣微動,嚥下,聽他說。

“我以爲我死在赤霄,所有一切都可以結束了,用我一人之命,來換你們的平安喜樂,我死而無憾。”夜遊遙遙看向簡小樓那張蒼白的臉,“爾後復活,哪怕只是曇花一現,我亦心滿意足。可當我再一次見到輪迴之子,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跳的出輪迴,卻逃不出天道……”

素和瞥着他道:“所以你就慫了?”

夜遊收回視線,轉看素和,金瞳裡透出疲憊:“在小樓看來,她對幽冥獸有着特殊的能力,她應該挺身而出。但在我看來,正是因爲有着這份能力,才更要離開。只因這並不是一個偶然,幽冥獸入侵,她簡小樓恰好有這個神通。事實是,幽冥獸入侵,她簡小樓纔有這個神通。”

素和一時沒有聽懂:“明明是阿賢寄生……”

“我們曾經歷過那麼多因果,創造出那麼多歷史,你還想不通?”

“什麼意思?”

“這就像我進入火球,得到了我父親的傳承,我們以爲是偶然的東西,最後證明皆爲必然。”夜遊指向他,“除了小樓,還有你,輪迴之子說,我活了下來,導致輪迴朝着一個更壞的方向發展,是因爲我的存在影響了你……”

素和拇指摩挲着傘柄,遮雪的傘稍稍偏向夜遊。

“素和,我們處於因果鏈的最底端,被動承受着所有一切。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受天道擺佈,不想再被因果糾纏,不想我們兩萬年的努力、十萬年的等待付諸東流。我想帶你們走,帶你們遠離星域,哪怕前途艱難,至少可以依靠努力活着,而不是揹着什麼因果宿命,我錯了麼?”

“我說了你沒錯……”

“只是天下人在你們眼中,總是要重於我的。”夜遊長長嘆了一口氣,聲音沙啞:“對不起啊,晴朗其實說的沒錯,我就是一條被天道虐怕了的狗,我沒有自信可以護住你們,連我這條命,都是彎彎換回來的,我怎麼還會有自信護着你們不死,我連你們都護不住,何談其他……”

他不再說話,疲憊閉上了眼睛。

素和幾次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兩個人比肩而立,身姿筆挺,一黑一紅,與這皚皚白雪格格不入。

素和手裡的傘一點點向他偏了過去:“渣龍啊,你說什麼天下人重於你,其實根本不是。”

夜遊默不作聲。

“在我心裡,天下人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素和自顧自地道,“先前你神魂面臨崩碎時,倘若有人告訴我,把太息林地那些樹給砍了能治好你,我會不作考慮將它們連根拔起。倘若有人告訴我,若是殺光空洞界那百萬人可以令你復原,我即使就此墮入地獄,也要將全城屠戮的一個不剩。”

夜遊慢慢睜開眼睛,轉頭。

看到素和目光堅定,透着不容置喙的銳利。

“但是,與你的生命沒有直接衝突時,路過空洞界,我會和小樓一樣入城救人。”素和話鋒一轉,“沒有什麼大我小我的抉擇,沒有誰比誰重要,一切源於在我的認知裡,你並沒有危急到耽擱一會必須死的地步,我有自信我可以活下來,而你也撐得住。”

夜遊正要說話,素和果斷截住,“別問我哪來的自信,人生處處戰場,時時需要勇氣。我想,小樓其實也是一樣的心態,我們不是想要成爲一個英雄,恰恰相反,作爲一個有血性的修行者,我們是在堅守道德的最底線。”

見夜遊又要說話,素和再補充:“你是水生的冷血動物,也沒有底線,你例外。”

夜遊無奈的笑了一聲:“說的我都要感動了,原來我這麼重要,可你卻不願意跟我走。”

素和搖頭:“因爲沒有必須要走的理由。渣龍,我原本有些疑惑,被你這麼一鬧,倒是想通了不少。因果宿命並無所謂,最終操控我們“爲”或“不爲”的,是我們自己,而不是因果天道。”

夜遊再度沉默,素和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良久,夜遊問:“你先前說,如果砍了那些樹可以救我,你會砍?”

“是啊。”

“那如果殺了雪中生可以救我,你會不會殺?”

“雪中生早就死了。”

“假設還活着。”

“殺。”

雪撲簌簌的落着,素和一個“殺”字落了許久,沉默中,夜遊擡起右手,將他左手裡傘仿若無意的接過來,給舉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家庭會議結束了,下章繼續開始擼主線~

也不是,小樓已經提前進入主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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