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無常·我執(三)

“你拿須彌刺做什麼?”

簡小樓正在運氣適應自己寄宿的新肉身, 素和的反應着實奇怪, 不得不分心注視着他的動靜。

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

想做什麼?

又該不該做?

素和握着須彌刺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手心一抹紅光忽明忽暗。

理智不斷提醒着他,此時絕對不可輕舉妄動。

要她想起屬於“葉隱”,屬於“輪迴之子”的記憶, 需要考慮的人和事實在太多。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個後果, 他是否承擔的起?

可另一方面, 他完全不想要什麼理智, 只想做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他太清楚自己瞻前顧後的個性,倘若此刻不衝動,往後再想衝動, 將會變得很難很難。

扎,他會後悔。

不扎,他同樣會後悔。

素和啊素和,你的三輩子都活在理智裡,就爲了自己衝動一次, 就這一次!

素和深深吸了一口氣, 壓下意識裡如雜草般瘋長的念頭,丟掉心頭沉重如山的包袱, 再擡頭時,眼底帶着一絲決絕。

簡小樓爲了潛伏進獸族裡, 已神魂出竅,換了一具肉身。

但鎖魂釘釘住的是魂,須彌刺扎入心臟只是一個比喻, 一個人的魂魄,大部分力量堆積在心臟附近。

“二孃?”

原本因爲晴朗有些魂不守舍的夜初心,突然試探的喊了一聲,面具下的那雙眼睛堆滿了狐疑。

這一聲“二孃”,使得素和的身體猛然一僵。

宛如一個即將從懸崖跌下萬丈深淵的盲人,突然止住步子。

他手中須彌刺一瞬消失。

沒有人知道,這短短的一瞬間,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這般強烈起伏的情緒,饒是簡小樓情商再低,也不可能感知不到。但她眼下實在沒有什麼時間,害怕璟太子分神窺探過來,她的計劃就得泡湯。

簡小樓佯裝逃走的模樣,扔下了素和。

她向夜遊的方向飛去,漸漸的,感受到劇烈的星力波動。

再近一些,瞧見漫天的白蛾子組成一個巨大的骷髏頭,被璟太子以神識操控,張着猙獰大口,想要吞噬掉夜遊與七絕。

“破!”七絕一劍斬出,劍氣分山斷水。

同一時刻,夜遊將手裡的神識鞭一揮,光鞭纏繞住劍氣,兩股力量凝結成一股,刺入骷髏頭的咽喉。

白蛾子“砰”的一聲,一鬨而散。

璟太子遭受反噬,雙目劇痛,向後稍稍退了幾步。

兩人聯手,也僅僅是和璟太子戰個平手,夜遊早前就曾見識過,並無反應,七絕心底便沒有那麼平靜了。

可想而知那條名叫沙的龍族得有多厲害。

更別提獸王。

人總是如此,無論簡小樓和素和將他們形容的多恐怖,總歸是百聞不如一見。

簡小樓傳音給夜遊:“可以了,你們故意露出破綻,放他走。”

夜遊立即傳音給七絕。

七絕並不贊同:“此乃大好良機,我們可以抓了璟太子。”

夜遊問道:“你以爲可以拿他來要挾獸王?”

七絕自然不認爲獸王會爲了一個兒子放棄攻佔星域的計劃,好比他的先祖,獸王的大兒子,曾經的深淵太子,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當年獸族進攻星域,天山劍閣老祖持神劍打敗沒有合適肉身的獸王,從幽冥裂隙中撤離時,大王子墊後,死於神劍之下,獸王連頭都沒有回。

活到他這個年紀,這般修爲,死幾個兒子算得了什麼。

七絕道:“我是覺得先除掉璟太子,往後便少了一個強敵。”

“你覺得我們殺的了他?”

“再加上素和,咱們三個不行?”

“未必。”夜遊沒七絕那麼樂觀,“他們是梵天吼的後代,梵天吼乃佛族聖獸,是一種高等存在,我們即使可以滅掉他們的肉身,也誅滅不了他們的神魂。”

“當年大王子……”七絕話說半茬,止住。

當年大王子是死於神劍之下,並非凡人手下。神劍乃是神族之物,屬於同一個等級。然而神劍不能動,否則兩界裂隙完全開啓,獸王肉身通過,星域更加危險。“看來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將他們趕回深淵去。”

夜遊沒有回答。

獸王必死。

剝皮之仇雖然發生於上一個輪迴,卻是真實存在的,他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兩人極有默契的開始收力,並沒有乘勝追擊,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樣。

璟太子雖然力量強橫,實戰經驗其實很少,絲毫看不出異常,只當他們是爆發之後的疲軟,還在心中鄙視了一下。

可他自己孤身一人,面對如此強敵,也有些怵得慌。

“不曾想星域修者如此廢物,本太子今日暫且饒了你們,下次再見,必取你們的小命!”

璟太子中氣十足了丟下句話,他壓根就沒想起來,自己說的是獸語,一直嘰裡咕嚕的說着,夜遊他們根本就聽不懂。

說完之後,璟太子轉身逃竄。

眼睛裡同時飛出白蛾子,構成一柄巨劍,在身後奮力一斬,分割戰場,阻斷追兵的路線。

夜遊兩人又佯裝追了追,刻意放慢腳步,最後停了下來。

簡小樓從側邊追着璟太子而去。

夜遊遠遠注視着她的身影,露出愁容:“千萬小心,我會藏身在天山劍閣後山門附近,你若有危難,便往我的方向來。”

“我知道了。”簡小樓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裡流露出不捨。本想讓他將時間花在聯盟身上,可她知道夜遊是不會聽的,也就沒有多費脣舌,提醒道,“夜遊,你來天山之前,必須和素和好好聊一聊。”

“怎麼了?”

“素和的問題……似乎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最近一段日子,夜遊與她提過多次,一直強調素和有事隱瞞,好似當年爲了照顧彎彎,滯留“過去”,做了星域盜匪一樣。

這一次明顯更加嚴重。

簡小樓則以爲是自己死在他面前,給他造成太大的衝擊,一直沒有從那個噩夢裡走出來導致的。

然而現在,她排除了這個可能性,認同了夜遊的推論,在她自殺身死之後,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不知出於什麼想法,素和再一次瞞了下來,決定獨自承擔。

“我知道了。”夜遊應了一聲,“其實不必你來提醒,我一直將此事放在心裡。”

“那就好。”

簡小樓其實更想自己與素和聊一聊,畢竟他們一同經歷了上個輪迴。

收了心思,她邊追邊喊:“太子殿下!”

原本以爲只顧着逃跑的璟太子不會理她,想不到他竟然回頭了:“他們三個人呢?”

簡小樓咳了一口血:“他們三個……太子殿下,原本我們打得過那女人,誰知中途來了一個幫手。”

璟太子知道來了幫手,咬了咬牙:“此仇本太子遲早會報!”

見簡小樓受傷之下追不上他,一展袖,一條白蛾子組成的繩子捆住她的腰,牽狗一樣拽着她飛。

口中仍然喋喋不休的罵:“沒用的廢物,四打三都打不過,本太子一打二都不落下風!”

簡小樓發現這美貌的太子是個話癆,由着他說,自己一聲不吭。寄宿肉身之後,始終攻破不了這具肉身的意識海,得不到任何信息,唯有以不變應萬變。

修爲不行,論演技,她苦練多年,絕對是實力派的。

就這麼一路聽着璟太子罵街,即將抵達天山劍閣所在的世界時,璟太子突然停了下來,落在一塊兒光禿禿的星礁石上。

繩索一抽,簡小樓只覺得腰間一鬆。

她飛到璟太子身後站着:“太子殿下?”

璟太子沒有搭理他,朝着一個方向拱手:“父王!”

簡小樓瞬間石化,連眼珠子都僵硬的不會轉了,獸王,這麼快就見到獸王了……

只見遠處一架仙車遠遠而來,駕車的人正是她的老朋友,沙。

簡小樓心中一駭,沙先前出現在赤霄,如今和獸王一同外出歸來,莫非獸王先前也在赤霄!

沙救走了阿猊,應該就是獸王授意的。

那麼通過阿猊,獸王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來歷。

在赤霄外,素和感知有人窺探着他們,沒準兒也是獸王。

退回去想一想,萬幸素和不放心,追着七絕回去,不然七絕……

還有金羽,獸王是不是也看到金羽了?

會不會已經盯上了金羽?

簡小樓眼前黑了黑,最悲劇的是,連她也不知金羽去了哪裡,又該怎樣提醒他?

所以縱然輪迴重啓,天道依然將他們全部暴露給了命運啊!

“太子殿下。”沙抱了抱拳,從仙車飛下,站在一旁撩開了簾子。

獸王荼白端端正正的坐在裡面,左手側,靜公主仔細剝着葡萄皮,將一顆肉嘟嘟圓鼓鼓的葡萄肉送去獸王嘴邊。

上一次見獸王,是金羽的模樣。

如今,則是個十三階的青年修者,白衣翩翩,溫潤儒雅。

這一眼看下來,簡小樓的臉頰火辣辣的疼,身體像是被無數小蟲子啃噬着,抑制不住的顫抖。

獸王是她的仇人,殺了她爹,再將她活生生扒皮的仇人。

多數人面對仇人,正常的反應是憤怒。

但面對一個過於強大的仇人,通常的反應是恐懼。

璟太子感受到了她的恐懼,並沒有在意,別說護衛,他每次見到獸王,同樣戰戰兢兢。

獸王也早已習慣,並未將簡小樓的反應當回事。

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微微皺了下眉。

沙也掃了她一眼,有些鬱悶:“太子殿下,你怎麼還帶着初九?”

獸王的命令,明明是讓他“獨自”前來接應。

簡小樓知道了這具肉身叫做初九。

璟太子屬於高戰力低智力的典型:“我原本還帶着初六初七初八呢,父王讓我撤回去時,恰好被簡小樓幾人給發現了……”

他將經過一說,添油加醋,繪聲繪色。

總之自己多麼多麼英勇,一打五遊刃有餘,若不是獸王有旨意先放過他們,自己將他們一網打盡輕輕鬆鬆。

簡小樓看到獸王眼眸裡流露出的無奈,更是微微搖了搖頭,顯然對璟太子十分的失望。

一旁的靜公主漫不經心,嘴角噙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荼白聽着璟太子吹噓,不言不語,只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他了解自己的兒子,若真有本事打敗對方,早將人抓來了,豈會輕易放任對手離開。

同樣的,荼白也不認爲夜遊幾人聯手困不住璟。

很明顯,他們是故意放璟走的。

荼白一時間想不到“陰謀”身上去,認爲夜遊幾人非常具有大局觀,明白殺了璟太子,很有可能會觸怒他。

星域修者需要暫時的和平,使得戰盟運作起來。

荼白非常清楚不該休戰,一鼓作氣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方爲正途。

但他的子民們初來乍到,水土不服,需要先適應星域的星力。

所以,他先下令子民在天山劍閣舊址上修建獸王都城,先定下他們的心,省的沒事做到處惹麻煩,一個不小心爆發了大規模戰爭。

冒然開戰,肉身經不住巨大的消耗,傷亡將會擴大。

其實這點傷亡比着整個獸族佔比不大,舍小保大也未嘗不可,難就難在荼白的爲王之道,不許他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子民。

獸族平民層次不會質疑他們偉大的王。

貴族層次心有疑惑,暗斥他好大喜功,卻不敢表露出來。

對於這些質疑,荼白不在意也不解釋。

在獸族的世界裡,從不存在類似人間帝王的政治權謀、王朝更替。

只要他一日最強,他就一日爲王。

“走了。”

荼白打斷璟太子的話,指了指前方。

沙將簾子重新放下,側坐上去,驅着仙車再次出發。

路過璟太子時,不知和璟傳音說了什麼,璟太子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待仙車走遠之後,簡小樓正想詢問璟太子要不要追上去,璟太子突然轉身朝她腹部猛然踹一腳!

沒有使用法力,簡小樓被踹的當即跪倒在地,猛噴一口血。

正駭然自己是不是被發現了,卻聽璟太子指着仙車消失的方向,惡狠狠地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數落本太子?若不是需要拉攏你龍族的力量,本太子豈會一再看你臉色!”

簡小樓雙手捂着小腹,垂首跪在地上。

以她現如今的修爲,神魂與肉身融合的極爲完美,痛覺十分清晰,額頭直冒冷汗,五官扭曲成一團。

心卻定了下來,很好,獸王沒有看穿。

她過關了。

*

這廂,簡小樓走遠之後,夜遊很想立刻追上去,但璟太子的神識窺探的距離比他更遠,若是暴露,還會連累到簡小樓。

只能先將彎彎和簡小樓的肉身送回天武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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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這珊瑚肉身不用時,可以變成珊瑚枝,攜帶方便。簡小樓步入天人境界之後,肉身變化起來不像從前那麼簡單了,而且變來變去,有損靈氣。

夜遊將小樓的肉身從夜初心手裡接過來,斜了一旁的素和一眼。

素和宛如一根木頭似的,呆呆浮在星空中,整個人失魂落魄。

怪不得小樓臨走前特意交代,他這個鬼樣子,越來越藏不住了啊。夜遊金瞳微眯,傳音給七絕:“你們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七絕看到素和失態的樣子,也很意外。

他二人在東邊打的天昏地暗,素和居然在西邊發呆。

“沒有。”七絕搖搖頭,白眉淡淡一蹙,“不過素和與我講了一些道理。”

“哦?”

“關於天‘理’世界和人‘情’世界的道理,我好似醍醐灌頂,又好似迷迷糊糊,感覺十分奇妙。”

“恩?”

“我覺得,素和在往佛道上走。境界比我見過任何一位佛修都要高深。總之,素和與我記憶中的素和,已不再是同一人了。”停頓片刻,七絕自嘲道,“然而話又說回來,捨去記憶於凡塵走了一遭,做了一回楚封塵,我又何嘗還是從前的自己?”

側目探夜遊一眼,以奚落的語氣說道,“唯一沒變的,也就夜遊你了,從前就自私自利的可怕,如今更是變本加厲。”

夜遊渾不在意他的調侃,反而很認真道:“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心不變,則人不變,有什麼奇怪的?”

不再多說,抱着小樓的肉身飛進“透”裡,朝着天武劍宗飛去。

“心不變,則人不變……”七絕垂了垂頭,喃喃自語,“初心……”

“恩?”夜初心好奇的迴應。

兩人乃是傳音,她不曾聽到。

七絕一怔,扯開脣角笑了笑:“沒事,咱們回去了。”

夜初心點了點頭。

七絕見素和任在發呆,在他手臂一推:“素和?”

素和並未猛然驚醒,慢慢轉頭看他:“我聽見了,走吧。”

三人進入“穿”裡,追着夜遊的方向。

一個個心事滿腹,悶不吭聲。

夜初心偷眼瞅了瞅素和,這姑娘聰慧過人,跟在晴朗身邊又慣會察言觀色,早就發現她義父近來反常的很。

連她父親都問不出來所以然,她就更不會隨便去打聽長輩的事情了。

方纔見素和拿出須彌刺,夜初心突然有了個念頭,卻又不敢往深處去想,也不會將自己的推測告訴她父親。

在夜初心的心裡,父親、母親、義父,這三人是排不出先後順序來的。

何況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外人也很難定義。

於是她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拋開這些想法,擺正自己的心態,夜初心放出神識在四周探了探。

晴朗去哪裡了?

他守在此地,應是想與自己再次談一談。

他的性格決定了他的選擇,他不可能主動放棄自己經營數百萬年的前途,他想要自己開口求他留下來。

但夜初心的性格也決定了她的選擇,不可能。

……

璟太子走了之後,晴朗是打算現身的。

他要和夜初心商討一下去留。

豈料素和傳音喝住了他。

作爲整個人間界唯一知悉素和真實身份的人,晴朗對素和擁有極度的尊敬和畏懼,當即停下腳步。

——“我贈你的秘術,印象可還深刻?”

晴朗恭恭敬敬地道:“字字在心。”

——“那好,你可以回你的世界潛心修煉去了,從今往後,莫在踏入星域半步,恭祝你早日飛昇神界,也不枉費你吃的這些苦頭。”

晴朗皺起眉:“您不需要我暗裡相幫了?”

——“不需要,你還是走了好。”

晴朗反而不懂了。

——“你想讓彎彎留下你,那是不可能的。於理智,她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是爲你好。於情感,她想要你自己選擇,想知道前途與她,在你心中究竟孰輕孰重。”

晴朗微微垂下眼睫,他懂。

——“然而事實說明一切,在你心中前途遠遠重於彎彎。”

晴朗張口想爲自己辯解,若不是素和與七絕趕到,他會出去的。

再說彎彎又不是處於生死關頭,他真有出去的必要嗎?

“我只是不懂,我爲何一定要選一個?”晴朗有點來了脾氣,雖然還在拱着手,腰板卻挺直了一些,“我看重前途,就說明我不愛初心了?明明兩者可以兼顧,爲何非得逼着我放棄其中一個?”

陰司律法再怎樣嚴厲,上個輪迴他依然金屋藏嬌數千年,權利美人俱在手。

——“一定要選。”

“爲什麼?!”

——“因爲你倒黴,遇到我和夜遊這兩個岳父。”

晴朗簡直要暈過去。

想聽大道理?

沒有。

就是這般簡單直白。

*

天山劍閣舊址。

簡小樓跟隨璟太子從天際下落,連綿不絕的天山山脈從一顆小白點,如一副畫卷徐徐展開。

天山還是那座山,卻與記憶中的天山大相徑庭。

天山劍閣原本木質的閣樓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以青石堆砌而成的亭臺樓閣,氣派恢宏。

不得不說這些妖獸蓋房子還真是效率,審美也很不錯。

進入到太子的寢殿已是半夜,殿裡有幾個半化形的僕從走來走去,忙忙碌碌着恭迎璟太子。

璟太子心情不佳,踢鞋上了榻:“前幾日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呢?”

一個僕人連忙道:“回殿下,那人族女人昨個夜裡死了。”

璟太子皺眉:“又死了?”

他是有毒嗎?

睡一個死一個!

簡小樓安靜的守在一側,她附身的護衛是條蛇精,猜測應該屬於冷淡話少型的。

長着八條腿的蜘蛛僕人,“噠噠”跑去偏廳裡,將一個衣衫完整的女人駝了來。

那女人睜大雙眼,七孔流血,死去多時。

瞧着她的打扮,應是樂妓之類的。

獸族攻進來之後,獸王下了禁令,不許他們搶女人。

只可以買。

買來的,多半是些低等樂妓。

作爲除了王族沒有雌性的深淵幽冥獸族,他們對女人是真不挑。

簡小樓默默爲這可憐女子唸了段超度經文,此女身上沒什麼傷痕,看來璟太子也沒虐待她,只能是因爲修爲太低,承受不住獸王族的精氣,爆體而亡。

璟太子目露惋惜,可見還是極喜愛這女子的,逮着僕人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指着簡小樓:“你楞着幹什麼,將人帶出去安葬了。”

簡小樓真真兒楞了下,連忙抱拳:“是!”

從蜘蛛腹上抱走屍體,她轉身往殿外走。

“等等。”璟太子又喊住她,“埋在風景優美之處。”

“是!”

出了太子寢殿,簡小樓沿着小道一路上山,趁着這個機會到處轉一轉,尋一尋厲劍昭的蹤跡。

她在意識海里呼喚着被夜遊壓制住的阿賢,倘若大白狗真和厲劍昭藏在天山,阿賢一定可以感知的到。

奈何夜遊壓制的太重,怎麼喊都喊不醒。

簡小樓抱着屍體從一座山頭飛到另一座山頭,眼見天將破曉,決定先找個地方將人給埋了。

她將靈氣化爲鏟子,再以意識驅動着,挖了一個埋人的坑。

小心翼翼將屍體放入坑裡,爲她整理了下頭髮,簡小樓長嘆口氣:“姑娘,願你早登極樂,來世平安無憂……”

□□着超度經文,突有一個聲音傳來:“你念的這一長串,是什麼意思?”

簡小樓心裡“咯噔”一聲,是沙的聲音。

幸好她很有做臥底的覺悟,時刻防備着,沒人的時候也說獸語。

只不過用獸語念出的超度經文,生澀難懂到連沙都不明白。

沙抱着手臂慢慢從對面山頂飛了過來,拋開一身獸皮遮羞布,穿起一件寬大的銀色袍子,頭髮被夜風吹的凌亂不堪,大煞風景。

簡小樓抱拳:“沙將軍。”

沙落在坑對面:“你說的什麼?聽上去像是經文?”

簡小樓解釋:“是超度經文,人族佛修用來超度死者的。”

沙打量她一眼:“你從哪兒看來的?”

“書上。”

“你看得懂。”

“懂一些文字。”

沙不覺得奇怪,獸王早就頒佈法令,命令整個獸族學習人族的語言和文字,只是學會的不多罷了。

“你剛纔唸的經文,會用人族語言念麼?”

“不……”簡小樓原本想說不會,以免惹他懷疑,可她突然想起沙的儲物戒裡,藏有許多神族留下來的書籍,“孤劫刀”正是從神兵榜那本冊子上看來的。

指不定其他書籍裡,可以收集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簡小樓知道沙被自己嘲諷過後,一直努力學習人族的語言,立刻投其所好:“啓稟將軍,會一點兒。”

沙的眼睛亮了亮:“念來聽聽。”

簡小樓裝作生澀的模樣,唸了一遍。

沙沉吟着:“再念一遍。”

簡小樓又念一遍。

“繼續念。”

她念第三遍。

念過十幾遍之後,沙沒再說“繼續”,低頭瞧一眼坑裡的屍體:“人族的女子,實在脆弱。”

簡小樓心裡問候他祖宗十八代,嘴上應道:“是。”

沙發出淡淡的一聲嘆息,半蹲在地上,抓了把雪,撒進坑裡。

片刻的沉默之後,學着簡小樓的口氣,用生澀的人族語言說道:“姑娘,願你早登極樂,來世平安無憂……”

隨後,念出一長串蹩腳的超度經文。

簡小樓聽在耳朵裡,嘴角冷冷一勾,再次問候了一遍他祖宗十八代。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兩萬字,我肯定是夜裡更啦。

先更一半上來,後面的修改修改,再補個尾巴,明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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