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精們

凶神惡煞的表情外加滿臉鮮血, 厲劍昭此刻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嚶嚶嚶。”小妖精們再次縮抱成一團哭泣起來。眼前這傢伙果然也不是什麼好人, 只是來搶奪她們的,“嚶嚶嚶嚶……”

楚封塵收了劍飛上去:“人形魔果然強橫。”

簡小樓點點頭,和在修羅天獄中見到的獸形魔相比, 人形魔厲害了不止一點半點。

戰天翔抽出縛仙繩將厲劍昭捆住,想起他之前竟可以掙脫, 於是又抽了一條出來, 五花大綁捆成糉子之後封住他的嘴巴拖走。

嗖嗖嗖嗖嗖!

戰天翔才拖着厲劍昭飛到半空, 從那邪修離開的方向倏忽射出數千根銀針,針尖處點點寒芒閃爍,竟是點了破法訣。

目標直指那些小妖精們。

意圖十分明顯, 得不到的就要毀掉。

銀針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出自金丹邪修之手,戰天翔築基境界想攔也攔不住。

楚封塵一早飛上了天,唯一能阻止的只有元嬰修爲的智慧禪師,但他雙手合十毫無出手的打算。

倒是簡小樓大喊一聲:“關門放狗!”

稍稍一愣, 戰天翔會意過來立刻解了厲劍昭的縛仙繩。

“你這戰家狗再捆小爺試……”厲劍昭一句話都還沒罵完, 就嗖的如一陣風似的飄走了。

再次飄到那些小妖精身前,背對着銀針射來的方向雙臂一展。

周身氣流洶涌旋轉, 結成一道氣幕。

長髮在罡風中肆意飛散,長袍獵獵作響, 看的小妖精們全都呆住了。

啪啪啪啪啪。

那些點了破法訣的銀針被風旋盡數席捲,一根都不落下的紮在他身後。

智慧禪師驚訝道:“這位小施主年紀輕輕,竟然修煉出了浩然正氣, 實在儒門之幸,天下之幸啊!”

隱匿在數百丈之外的金丹邪修扁了扁眼睛,果然是浩然正氣,儒修界竟出了這麼個人物,不好對付。

楚封塵豎起大拇指:“厲害!”

而一衆小妖精感動哭:“嚶嚶嚶,恩公,我們要以身相許。”

媽的……

去他媽的……

厲劍昭渾身痙攣着想罵人罵不出,因爲他整個後背、屁股、大腿、小腿一直到腳踝密密麻麻戳滿了針,蜷在地上特麼就是一隻刺蝟!

因爲浩然正氣的緣故,破法訣只是穿透了防護罩,沒能戳進他的身體內,只是刺進了肌肉組織。

可是真的好疼啊……

爲什麼?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爲何要如此待他啊?!

額頭大滴大滴汗珠滾落,厲劍昭的眼眶有些溼潤,動彈不得,好疼。

先前同他說話的小貓妖噙着眼淚,用毛茸茸的手背擦了擦他的眼睛:“恩公,您不要傷心,我們知道您已經盡力了,死去的姐妹們不會怪你的。”

這刀捅的,厲劍昭直接一口血噴出來,趴在那小貓妖身上暈了過去。

“恩公!”

“恩公您怎麼了,嚶嚶嚶。”

那羣小妖精們瞧不見他屁股上的針,簡小樓在上面看的直捂眼睛。這浩然正氣也太恐怖了,這樣下去厲劍昭還能不能活着等到梅若愚找來啊?

戰天翔也着實有些可憐他了,飛下去將他扛在肩頭,準備離開時那小貓妖扯住他的衣袍,眼淚汪汪地問:“前輩,恩公他沒事吧?”

戰天翔恩了一聲:“他皮糙肉厚死不掉的。”

“前輩,能不能幫幫我們,我們是望月谷的侍女,隨着管家出來採買碰上無極門人,將我們管家給殺死了……”又一隻小狐女揪住他的衣袍。

戰天翔猶豫了下,扛着厲劍昭飛上半空:“這些小妖精該怎麼辦?”

簡小樓不理解他的意思:“什麼怎麼辦?”

“我們離開以後,那些無極門人指不定還要回來抓走她們,我們要不要先送她們回去?”

“她們是妖。”楚封塵癔症了下,“我們不是應該斬妖除魔?”

方纔也不是他主動出手的,追着厲劍昭落地就被人圍攻了。東仙地界多妖獸,他從來沒見過妖精,不過在他意識裡,妖獸和妖精沒什麼區別。

“她們都是一些低等級小妖精。”戰天翔在妖國長大,對妖最爲了解,“法力低微,也沒有什麼成長潛力,很可憐的。”

智慧禪師宣了聲佛號:“妖終究是妖,不害人也只是因爲沒有這個本事而已。”

戰天翔肅容道:“但也不是所有有本事的妖都會害人吧,禪師這樣說,有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嫌疑。”

智慧禪師無奈:“施主應該去和北仙天道宗探討這個問題,他們是慣與妖國交鋒的。”

楚封塵揹着劍離遠了些,一臉不關我事。

簡小樓聽着戰天翔和智慧爭論,心裡醉醉的。

赤霄大陸種族歧視非常嚴重,總結起來就是魔瞧不起人,妖瞧不起人,鬼瞧不起人,而人瞧不起除了人之外所有一切生物。

簡小樓倒是還好,不過也沒有好心到什麼事情都得管。而且智慧這句話雖然有些以偏概全略顯冷酷,卻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在修真界內這些小妖精處於弱勢,瞧着一個個小可憐兒。倘若放在中部凡人界,那可就是爲禍一方。

不過按照夜遊的邏輯,妖吃人,遠遠沒有人吃妖吃的多。

戰天翔望向簡小樓:“小樓,你怎麼說?”

簡小樓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大長腿眼下是和智慧槓上了,同情心發作倒是其次,種族平等這個信念被抨擊了纔是根本原因。

大長腿這是被妖氣侵染了之後,連種族觀念都有些傾向於妖族了麼?

簡小樓詢問智慧:“望月谷在哪裡,順不順路,順路的話送她們一程也不妨事吧。”

“回小師叔,望月谷在西南,而我們迦葉寺在南部,並不順路。”智慧禪師思忖道,“不過可以將她們送去前方的銀光城,那裡有前往西南的商會飛舟,付了費用之後,商會是會保障她們安全的。”

“那就這麼辦吧。”

事情敲定了之後,帶着十幾只小妖精折返法舟。

遠遠就瞧見甲板上站着一個女人,揹着一個藥匣,身姿高挑,一襲紫裙,臉上覆着一層紫色的斂容紗,只餘下一對兒深靜的眼眸。

正是百里溪。

簡小樓提前就知道百里溪會出現,因此毫不意外,卻裝作極爲意外的模樣:“水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楚封塵亦是微怔片刻:“水凝霜?”

只餘下戰天翔一頭霧水,不過他也沒空管別的,先將厲劍昭給送回艙裡去,這一身破法銀針再不取出來,厲劍昭一條小命真就保不住了。

楚封塵落在甲板上:“許久不見了,水姑娘。”

簡小樓舌頭霍霍的疼,還要繼續演戲:“楚前輩你們認識啊。”

楚封塵解釋道:“我當年結丹失敗險些喪命,是水姑娘救了我。”

百里溪扮演的是個啞女,因此只對他微微頷首,立在風中猶如一朵空谷幽蘭。簡小樓舌頭疼的厲害,也不管他們了,先將那些嚶嚶哭泣的小妖精們帶進船艙中安頓下來。

然後她回到自己的船艙,抹了一把汗。

這才踏進南靈洲幾步遠啊,就遭來一堆破事,前往迦葉寺還得五個月,還有多少劫難在等着她?

再給她來一匹白龍馬,她都能和唐僧有一拼了。

說起來白龍馬,簡小樓又難免想起夜遊來,自從上次被他氣到,將近八個月沒有同他聯繫過了。

簡小樓拿出骨片發了會呆。

最後還是設下隔音罩燒了骨片,話還沒來得急說,就聽見對面素和的聲音。

——“沒有其他辦法了?”

——“沒有,你自己也是鳳凰,你們的真元焰刀唯有你們的血可以解,你不清楚?”

——“所以渣龍死定了?”

簡小樓越聽越不對,連忙問:“素和前輩,夜前輩他怎麼了?”

——“哼,怎麼了?快死了唄!”素和那邊傳出一聲冷冷的笑,“被金羽剁了只爪子,一直流血不止,我把他扛來玄天寒境以水冰晶封印起來了!”

簡小樓驚道:“你們又遇到金羽了?”

——“又遇?又遇見焉有命在?還是上次偷葫蘆被剁的。”

是那時在二葫裡和金羽鬥法時?

真元焰刀?

簡小樓恍惚間想起,當時金羽似乎吐出一口火焰化爲旋轉的彎刀攻向自己,而夜遊用爪子擋了一下?

是因爲擋了那一下?

她神情一震:“因爲被金羽砍了爪子,所以他纔去毀了金羽的聚靈樹?”

——“不然呢?你知道斷爪對龍族意味着什麼?”

簡小樓跳下牀:“那現在怎麼辦,夜前輩還有救沒?”

——“該想的辦法我都想了,讓我去取金羽的血等同找死。不,是我死了都不可能辦得到。”

簡小樓蹙了蹙眉:“金羽的血?”

似乎……也不是很難?

****

看着飛船漸漸遠離,無極門一干人面面相覷。

“莫雨,那是東仙百里世家的商船吧?”一身魔氣的沈之和看向先前與厲劍昭交手的金丹邪修,“爲什麼智慧那禿驢也在?”

“你問我我問誰去?”莫雨滿臉陰厲,“沒抓到人,還是想想怎麼回去向玉紗夫人交代吧。”

沈之和露出沉思的神色:“也是奇怪,咱們一貫不與望月谷爲敵,玉紗夫人爲何一定要抓那叫妙妙的小貓妖?”

莫雨冷笑一聲:“玉紗那女人根本就是一個神經病,她的心思誰能揣測的出來?我們是回去覆命,還是繼續追蹤?就算智慧不出手,那個劍修和儒修也不好對付。”

沈之和搖了搖頭:“另外一個也不好對付,使槍的築基修士看着平平無奇,但方纔蠍子被他打了一掌,一直哆嗦到現在,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那得了,咱們喊了人再來。”

“也未必,想辦法抓那個一直沒動手的小姑娘。”

“抓她作甚?”

“修爲最低,可瞧着似乎很有地位的樣子,保不準是百里世傢什麼位高權重的人物。抓了她,另外三個還不乖乖就範。咱們不就是交換一隻小貓妖麼,他們還能不給?”

於是沈之和向前一指,“追。”

****

自從小妖精們上船,這飛舟頓時熱鬧了不少,妖精可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前一刻還哭哭啼啼,一眨眼就好像沒事發生過一樣。

唯有那隻叫做妙妙的小貓妖,蹲在厲劍昭的艙外,軟軟的小肉墊託着腮。

毛茸茸的橢圓小耳朵動了動,又動了動,探聽裡面的情況。

“妙妙。”那隻最先求救的小狐妖也走了來,蹲在她身邊,與她傳音道,“恩公情況如何?”

“不知道呢,戰前輩說那些銀針因爲淬了破法訣,無法用靈氣吸取,得一根根取出來。似乎將恩公給脫光了,不許我進去。”妙妙看向她,“靈心,咱們這回可真是死裡逃生呢。”

“是呀。”靈心也託着腮,桃花水漾的眼眸稍稍轉了一轉,“這些前輩們各個都不簡單,我們此番大難不死,說不定是上天贈你我的一場機緣造化。”

妙妙歪了歪頭:“哪裡來的機緣?”

靈心揉揉她的耳朵:“你只需守好恩公就行了。”

至於她的心思,自然是放在了戰天翔身上。

靈心在這些小妖精中是修爲最高的一個,也是最聰慧的一個。憑着妖精的本能,以及戰天翔和蠍子精交手時蠍子的反應,她心內就存了一絲懷疑,戰天翔體內應該有高等級的大妖精血。

那是她們這些低等小妖洗滌靈府的希望。

***

戰天翔在艙內完全不知有個小狐狸在打他主意。

他正一手舉着一個托盤,一手拔厲劍昭背後的銀針。

整個後身從脖子到腳踝足足得有三千多根。

對於一個強迫症來說,他從背上開始拔,而且以脊柱骨爲中線兩邊對稱。

拔着拔着厲劍昭醒過來了。

痛感徹骨,再一看自己竟然沒穿衣服趴在牀上,而戰天翔還在他背後摸來摸去。

腦袋一激靈想要跳起來,但痛的根本動彈不得,唯有怒罵:“戰家狗,你對小爺做什麼?!”

戰天翔已對“戰家狗”這三個字免疫:“拔你身上的針,還能做什麼?”

厲劍昭瞧他手中的托盤,似乎是真的,又怒道:“你拔針就拔針,脫爺的衣服幹什麼?!”

戰天翔奇道:“這些針只露出一點點尾部,不脫了怎麼拔?”

厲劍昭知道自己一身的針,方纔試着運氣都不行:“那就不能換個人?!”

這話也是無腦,這船上還有誰?

換了楚封塵更苦逼。

戰天翔不理他繼續下手,眉梢微微一蹙:“你看你,一打岔我拔錯了,左邊比右邊少了三根。”

厲劍昭愣了愣:“什麼意思?”

莫非這銀針拔起來還需要什麼特殊手法不成?

“看着不舒服。”

說着,戰天翔自托盤內連取三根針,又給他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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