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谷洵忙完業務坐在辦公室裡的時候常常會思想放空目光呆滯地看着窗外, 肚子裡有個孩子,即將有個丈夫,一切的變化都讓她無所適從。

但當文定年跟他曬娃曬老婆吐槽家中瑣碎的時候, 她又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這些事本來離她很遠, 現實離她很近——她不得不接受, 不得不強迫學習接下來需要面對的種種未知的難題。

“我老婆把月嫂趕走了, 家裡的活兒都得我跟我丈母孃幹, 丈母孃不怎麼會做飯,早上晚上吃進嘴裡的東西都是我在做。你看看我的手啊,我這大男人的手啊, 都快被洗潔精泡軟了呀!”

文定年擠弄出一副疲勞又悲催的表情,對着陽光仔細觀察着自己發白起泡的手指。

“啊, 那還好……”谷洵暗自慶幸, 雷越是做了半輩子飯的男人啊, 定然不會有這方面的苦惱。

文定年猝然回頭,狡黠的眼神在谷洵身上掃動着:“你說什麼?還好?你在無視我的艱苦付出嗎?你知道當一個合格的老公合格的老爸多難嗎?”說着說着他都快聲淚俱下了:“你這種沒結婚的女人怎麼能知道!下了班一秒鐘都不能耽擱立刻回家伺候產婦和孩子不說, 老婆還疑神疑鬼總是多事,我這男人當得可真他媽憋屈,要是我真風流就算了!”

啊…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也不是那麼好評判的。谷洵敷衍地安慰他:“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而文定年則是兩眼發直的絕望:“以前是一個女人盯着我,演變成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盯着我。”

“額……”很有畫面感。

聽了他這一番傾訴, 谷洵冷不丁開始反省自己, 好像自己沒有文定年老婆那麼過分哈……不過也保不齊。一個女孩變成女人, 再變成孩子媽, 中間經歷的可不止十八變。比如金愈佳:她變成一個清湯寡水的管家肥婆之前, 曾經也是個走在時尚前沿的時髦女郎。

“所以啊,”文定年彷彿看穿了人生那般, 好心地規勸着谷洵說:“我覺得單身一族也挺好的,尤其是你這種衣食無憂不愁綿延子嗣的非獨生女。”

谷洵附和他的時候總是忙不迭地“是啊,是啊。”

但過了一個月,等文定年發現了她凸得不能再穿職業短裙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給這位新媽媽吐的苦水提的建議有多傻逼了:“我去,你他孃的懷孕了?!”

“啊呸呸,你懷孕了?”文定年捂着自己沒有胎教的破嘴:“你懷孕了爲什麼不說?!”

文定年絕對是這個世界上得知谷洵懷孕之後最苦逼的人,這意味着他不僅要一個人撐着家庭,連公司也得他一個人撐着了!

“不不不,短時間我不會走的。”谷洵扶着肚子給丁宇誠吃定心丸:“八個月,八個月我再走……”

“那有什麼不同嗎?!年終最忙的時候你要走,你還不如一刀剜了我罷!”文定年崩潰大哭,卻流不出眼淚:“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我結婚的時候你給我包了多少喜錢?”

“五千……”

“五千是多少罐奶粉你知道嗎?”

“……”

對於做媽媽這件毫無經驗的事,谷洵着實一無所知。所有的事都是雷越一人操持的。等到通知雙方家人見面吃飯商量婚事的時候,她纔有了一絲實實在在的恐慌——兩家人突然要變成一家人了,需要她應付的家人親友更多了,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但雷越總是氣定神閒地對她說:“我來,都我來。”

他把其他事都做完,只給她剩下唯一一件他無法親力親爲的事情,那就是安心養胎。

雷越對她太好太好了,有閨蜜般的體貼,也有父親般的溫厚,好得讓他恍恍惚惚甚至有時一夢醒來會覺得這個世界都是假的。直到摸到胖胖的肚子和枕邊的胸膛,她纔會感嘆一句,和雷越的相遇也許是個奇蹟,哦不,雷越本身在這個世界的存在也許就是個奇蹟。由意外一夜之間變成了奇蹟。

金愈佳因爲谷洵沒有把懷孕的事情第一時間告訴她而生了一段時間氣之後,突然某一天兩人又悄咪咪地恢復了之前的友好關係。並且金愈佳十分慷慨地把小胖丁以前穿過的小衣玩過的玩具都往谷洵家裡搬過來,然後打着“二手貨便宜出”的旗號在谷洵家混了一頓精緻的晚飯作爲辛苦的回報。

金愈佳的飯量比雷越還大得多,谷洵早就知道。但今天一看,她卻產生了一種全新的震撼。面前的女人大口吃着肉,一邊滔滔不絕講着孩子的事,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嬰兒用品都買男女通用的,牀就算了,單獨的牀睡得再舒服也不如睡在你的奶邊。你別嫌棄我們家小胖丁的舊衣服,下過水的比新買的軟和,還有奶粉,堅持買進口的,產前營養補充也買進口的,要不要代購?我推給你兩個?你們家有消毒機嗎?我這兒也有鏈接……”

萬年學霸到了這個時候就像個傻子一樣木楞楞“哦”着,其實什麼都沒往腦子裡去,谷洵正慌張想拿什麼記錄一下的時候,一轉頭卻看見雷越在備忘錄認真記着筆記。

金愈佳挑眉偷笑:“哦,看來你不用管了。”

晚飯過後雷越把金愈佳送到樓下並且道了謝:“有時間再來玩。”

金愈佳點點頭,看來她總在谷洵面前說雷越好話是沒錯的。

雷越回到樓上收拾屋子的時候累累在房裡躥跳,秋天來了,眼看着累累也要發情了。谷洵正津津有味吃着雷越做的果乾看電視,雷越忽然問她:“要不然給累累做個絕育吧?”

“絕育?”谷洵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爲什麼要絕育?”

“絕育之後會變溫順,不然她發了情竄來竄去把你絆倒怎麼辦?”雷越把累累抱起來,累累不悅地往空中踢着腿。

“我小心點就是了。你不能剝奪她做母親的權利。”

“洵洵……”雷越叫了她一聲,把貓放下。

谷洵原以爲雷越要過來跟她講道理,結果雷越卻露出某種萬分感動的表情把臉枕在她肩頭,內心洶涌的情緒噴薄而出:“謝謝你,洵洵。接納我,接納累累,接納我們的孩子,接納累累的孩子。”

“累累的孩子?”谷洵縮了縮脖子:“那你要不去給她絕育吧。”

“……”

兩人討論了個把小時,最後以“順其自然”結束了話題。等雷越問她要不要把累累送回他爸那裡養一段時間的時候,谷洵拒絕了。

她還是喜歡累累的存在的。累累就是一個小雷越呀。

晚上是雷越抱着谷洵睡,不是緊緊摟着,而是輕輕搭着,溫暖的手合在谷洵的小腹。自從懷孕那天起他就這麼睡了,相敬如賓毫不逾矩。其實他恨不得連谷洵翻身都去幫個忙,新人爸爸爲了孩子就是這麼忐忑,哪怕有一個瞬間掉以輕心他就覺得自己犯了某種死罪一樣。

“雷越。”

“嗯。”

“我希望它是個男孩子。”

“爲什麼?”

“因爲女兒會像我。”

“都說女兒像爸爸,怎麼會像你,更何況,像你多好。”

谷洵晃了晃腦袋:“不好。”

做一個像她一樣的女孩子,並不好。年輕的時候爲了感情莽撞過,多愁善感過,年紀大了些又過於小心翼翼,久而久之就有了過於獨立這個不必要的習慣。然後她露出鋒芒,成爲大齡剩女中的一員。所幸她遇到雷越,要是女兒遇不到呢?她不想要一個像她一樣的女兒。

雷越無法體會谷洵這種敏感而又細碎的情緒,嘆聲道:“孩子們也是有自己的人生的,我們只要負責去愛就好。”

“愛……”

“你愛我嗎?”雷越內心愈發好奇,好像谷洵從來沒有跟他說過愛。

室內的空氣滯了幾秒,雷越在思考着到底是谷洵不愛他還是囊中羞澀難以啓齒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其實好像沒有那麼在意她的回答了。沒有必要跟自己較勁的,愛這個東西,不是靠說就能給出答案。

“那你愛我嗎?”谷洵出乎意料地反問。

“愛,就像你愛我一樣愛。”

“嘁……”

谷洵拱進雷越懷裡,笑了良久。然後在雷越即將幸福入夢的前一秒說:

“那你一定是很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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