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雅科夫!不許死!”沉睡着的拜布爾突然從噩夢中驚醒,然而睜開眼睛沒有夢靨裡面的鮮血和死亡,也沒有雅科夫的身影,阿列赫諾幾乎在第一時間閃到他跟前,拜布爾揉了揉眼睛,擡頭看了看兩眼充血,神情疲憊的助手阿列赫諾,想到他自從雅科夫被劫就一直沒有休息好,拜布爾聲音乾啞地說道:“我沒事,你先去休息吧。”阿列赫諾方纔離開。

已經是凌晨四點了,拜布爾翻來覆去也睡不着索性裹了件睡袍,拉開臥室裡面厚實的窗簾靠在窗邊。外面還是寂靜的漆黑,深邃的夜色,燃了一根香菸,一點紅光忽隱忽現,白色的煙霧繚繞在指尖,怎麼會這麼難過呢,不就是死個人麼!狠狠地摁滅了菸頭,眼前總是不斷閃現雅科夫死前的微笑,可是拜布爾已經無暇去顧及雅科夫人的笑容到底是因爲從此脫離了自己的束縛還是真心留給自己的懷念?

天際終於透出一線光亮,深邃美麗的地中海,太陽從海平面上害羞地只露出一點點容顏,海鳥四散着漫無邊際地飛翔,一聲一聲,卻讓心聽得凌亂。不知道站在窗口看了多久的景色,或許什麼都沒有留在眼底,阿列赫諾習慣性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走過去開門的時候早餐已經送到了房間。

拜布爾一言不發地走進衛生間去洗漱,然後食不知味地品嚐着頂級意大利廚師烹調的菜餚。

阿列赫諾問道:“傑羅姆已經被送到地牢裡面了,您是要立刻過去處置還是等雅科夫先生的葬禮結束以後?”

“先關着。”拜布爾頭也沒擡繼續吃着早餐。

“族長大人希望您和他見一面。”

“不去。”

“需要把杜諾佐夫先生的死訊通知給他在俄羅斯的家人嗎?”阿列赫諾盯着拜布爾的眼睛,輕易捕捉到他眼睛裡面的遲疑。

拜布爾微怔了一下,他真的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但也只是一瞬,說道:“不必,他除了我,沒有別的家人了。”

阿列赫諾瞬間僵直了身體,然後點了下頭:“沒有其他事情了。”

拜布爾看着助手離去的身影,有些許嘆息,他真的不能讓阿列赫諾對他懷有希望,他一直把阿列赫諾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而他,不會把心思動到事業上的人。

那一天的葬禮,只有拜布爾、神父、阿列赫諾以及兩個隨行保鏢在場,大捧大捧的粉色康乃馨堆砌在墓碑前面。冗長的悼念詞被拜布爾打斷,神父神色不虞地看着這個黑髮綠眸的冷漠男子,辯解着打斷禱告會讓死者靈魂無法在天堂安息的問題。拜布爾只是冷冷地橫了一眼,神父便沒有再敢說一句。無法在天堂安息,那很好啊,反正他自己死了決定進地獄,雅科夫就在地域等着他吧。拜布爾索性在墓碑前坐下,只是一個眼神示意,阿列赫諾就把不斷搖頭嘆氣的神父給請走了。

空空的墓園,空空的墓地,一個孤獨的男子,一縷逝去的魂魄。拜布爾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精緻的水晶酒壺,扁平剔透的瓶身裡面是醉人妖豔的醇色液體,“雅科夫,這是頂級意大利葡萄酒,產自那不勒斯,DOC級的品質,一直想和你品一下,可惜沒有機會了,我收藏了好多呢……”拜布爾說着,把酒瓶裡面的紅色液體灑落在地上,粉色的花瓣映着暗紅色的液體,益發像那天噴濺出來的血花。

“我都沒有和你一起去海上看過日出日落,我不是要和你玩浪漫,只是我新買的遊艇也得看看質量怎麼樣。”拜布爾又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包百香果脆餅,自顧自地嚼了起來。

嚼了兩塊餅乾,突然覺得有一點渴,暗道自己剛纔傻了,應該把葡萄酒留一口給自己的,居然全都倒掉了,真是悔恨莫及啊。突然想起還在關着的叔叔傑羅姆:“話說我還沒有想好到底怎麼處置傑羅姆,真難辦啊,長老會的老傢伙們肯定是要我留他一條命,切,當初他放我一馬,現在要我放他一馬,擱着那羣老頭子全都在看戲,啥時候把他們全送到海邊抓魚去!哎……我忘記跟你說這裡產的魚子醬也很不錯,和俄羅斯的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阿列赫諾不知道原來他boss是在葬禮上和死者嘮家常的,鐵青着臉囑咐手下把墓地前的垃圾清理乾淨,包括一大束沾了葡萄酒和泥巴之後髒兮兮的康乃馨,餅乾的包裝紙,一大把榛子的堅殼,土豆泥的盒子還有一根因爲拜布爾覺得味道不佳而只有咬了一口的巧克力棒棒糖。

坐回車上,阿列赫諾從後視鏡裡面看見依然冷着臉的拜布爾,似乎剛纔和死人閒聊家常不過是一副假象。轉過身說道:“剛纔族長大人的私人秘書再次打電話過來,希望關於傑羅姆的事情進行公審。”

“切,還公審,要不要找司法機關來介入啊?”拜布爾冷嘲了一句,打個哈欠,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直接去地牢吧,我要去和我親愛的叔叔見個面。”

阿列赫諾其實有些無奈,boss你想要去哪裡就早一點說啊,都已經開回家了才發話,每次都是這樣,自己路盲也就算了,老是拉着他這個不路盲的人兜圈子,最近石油價格不斷飆升,賺錢不容易。但是阿列赫諾還是面無表情地剋制着自己的想法調轉車頭。面無表情,不過是總以boss爲榜樣,所以久而久之也成爲這副冷冰冰的樣子罷了。

陰冷的地牢,以前就是王國裡面爲了關押犯人而設立的。雖然看上去和幾百年前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別,可是裡面早就已經換成最現代化的最先進的設備。傑羅姆被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頭髮凌亂、狼狽不堪,似乎並不擔心傑羅姆有能力突圍,拜布爾訓練有素的手下只是站在一旁,傑羅姆看見自己面前斜躺在沙發上悠然喝着紅茶的拜布爾,眼睛冒火一般死死盯着他。

“叔叔,你殺了雅科夫我很生氣。”拜布爾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就算死也要找個人來給我陪葬,反正成王敗寇,隨便你要怎樣好了!”傑羅姆嘶吼着,叱詫風雲一生何曾遇到過這樣的境遇。

拜布爾走到傑羅姆面前,伸出手掐着他的脖子,冷幽幽地開口:“叔叔,我說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死,即便是現在也是如此。”

傑羅姆狐疑地盯着拜布爾,不知道這個捉摸不透的男人這句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那你想怎麼樣?”

“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下半輩子在別人的鄙夷和踐踏中悲慘地熬日子。”拜布爾一字一句,面帶微笑地說道。

傑羅姆怒不可遏地想要揮拳過去,這個小子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可是揮過去的拳頭被拜布爾迅速截住,一記反扭,傑羅姆吃痛地喊了一聲。拜布爾並沒有折斷他的手,只是膝蓋接着狠狠頂上他的腹部,傑羅姆摔倒在地板上,粗重地喘着氣,看着他的侄子像一頭豹子一樣氣息危險地靠近自己,不由軟了三分氣勢。

拜布爾蹲下身子,依然面帶微笑說道:“叔叔,你自己選擇吧,一條腿和一隻手,我只要你身上的這兩樣東西。”

“你……”傑羅姆瞪着雙眼,他承認自己不想死,但是失去一條腿和一隻胳膊,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拜布爾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搖了搖頭:“叔叔,我已經很仁慈了,你當初讓我在自己和弗朗西斯科裡面選擇一條命交給你,我現在可是給你提供了四種選擇,對您而言,選擇的面更寬更廣,應該更容易做決定吧。”

“你殺了我吧。”傑羅姆想要奪過旁邊一個保鏢的槍,飲彈自盡,卻被手疾眼快的阿列赫諾踢中手腕,又重重摔回地板上。

拜布爾已經褪去微笑的僞裝,重新變回冷冰冰的樣子:“叔叔,我很忙的,沒有時間和你這麼耗着,你要是做不出決定,那麼讓我的手下幫你決定好了。”說完,轉過頭來對阿列赫諾吩咐道:“事情辦好了告訴我結果。”

“boss,你是要去見族長大人嗎?”阿列赫諾必須對拜布爾的行程進行妥善的安排,不然這個路盲又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了。

拜布爾眯着眼睛看見傑羅姆眼睛中閃過的希望,然後露出一個迷人邪魅的笑容:“我去但丁灣酒吧,找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慶祝端午節,小季在吃了一天糉子消化不良的情況下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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